一连几日,皇上都没有上朝,太子拿了手谕,暂管一切事物,只是又有谁会感觉不出来,这上京怕是就要变天了。
王立武第三次求见皇后被拒,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起来,换做往常,即使无事,皇后也会给他互通消息,这已经连着五天,甚至连里面丁点的消息都不曾听到。王立武回到家中后更是坐立不安,那日宫里报信说皇后似乎被皇上斥责,皇后被关在自己宫中思过,之后甚至都联系不上,倒是让他慌乱起来。
只是在第七日早朝时,弹劾王立武的折子却如漫天的白雪,缓缓袭来,甚至是十几年前的旧事,都一件件被翻了出来,此时的王家更是站在了风口浪尖的顶端。
太子极是不愿的,只是让王立武停职在家,却并未提及查办二字,多少给王尚书留了几分薄面,只是这些并未像曾经一样,很快便停歇住,那弹劾的折子更是如倒涌的潮水,势不可挡。
太子再顶不住压力,“被迫”将王立武暂押起来,彻查始末。
而这一查,却让这个百年世家,几乎连根拔起。
温子莫一直觉得平常女子本就该有那柔软的一面,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或者是领兵千万的女将军,她希望顾紫华最软弱的一面是在他的眼里,心里,甚至是怀里。
只是当温子莫看着坐在紫光殿里,看着折子,脸上一丝都察觉不出难过的神情时,只能站在门前自嘲的笑笑“顾紫华如何能是那平常的女子。”
顾紫华看见温子莫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有错愕,放下手里的文书道“你怎么来了?已经下朝了么?”顾紫华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际也已经大亮。
温子莫提起前面的素锦长袍,跨进门槛,看着面前的顾紫华,心里突然又从刚刚是失落里拉了回来。
“刚刚父皇身边的小太监来报,说父皇已经醒过来了,我来寻你,和你一起去见父皇。”温子莫伸手把顾紫华鬓间的碎发扶到耳后低声说道。
“嗯,我才听莱喜说了,正等你回来。”顾紫华点点头一脸欣喜,又道“王尚书已经被下狱,你和皇弟也是该松口气了吧。”顾紫华并不点破这些时日温子莫和顾子铭两人在朝堂上的一唱一和,她自然也是乐意王家就此一蹶不振的。
温子莫伸手把顾紫华环进怀里,闻着那身上沾的淡淡墨香道“父皇已经醒了,太子会问过父皇的意思再做定夺,这几****在这后宫也辛苦了,或许再等几日,父皇若是好转,我们便能回公主府了。”
顾紫华也希望这一切能早早结束,正要点头,却望向了门外,那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让她皱起了眉头。
“启禀公主,太子急召公主和驸马议事。”来的却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何事?”温子莫脱口而出。
“边疆来了急报,太子要公主驸马即刻便去商议。”侍卫大声回道。顾紫华和温子莫来不及细问,便跟着侍卫去见顾子铭。
顾紫华没有想到花绯凌的动作会如此之快,这便已经到了漠河边境。所有的一切便显得猝不及防了。
“镇国公可是已经去了漠河?”顾紫华连声问道。
“已经早早便去了那里,只是大启来势汹汹,已经上岸,只怕那潼阳关的一万精兵,守不住大启的几十万大军。”顾紫华自然知道,漠河的河岸口便是潼阳关,那里地势险要,却也易守难攻,只是花绯凌的本事顾紫华自然不会忘记,当年也是那样,花绯凌攻破了潼阳关,便一路向北,与大周连成一气,才让自己腹背受敌。
“镇国公那的二十万大军,难道是摆设不成?”顾子铭道。
“潼阳关四面是山,那里也多是树林和雾霭,并不适合大范围的作战,一旦攻破,我们便只能退守汝城,而潼阳关被占领,花绯凌便能源源不断的从大启输送物质和兵力,届时我们也只能硬碰硬的和她消耗兵力粮草和时间了。”顾紫华看着面前的地形图也满脸忧愁,因为她知道,花绯凌必然会破潼阳关,只是这一次没有大周的帮忙,她也势必会打得艰难。
顾紫华不愿再眼睁睁的看着花绯凌攻破潼阳关,因为前世因为父皇的猜忌,并没有让他前去增援,而直到潼阳关破,父皇才意识到严重性,只是那时候,因为花绯凌和周玄亦的两面夹击,自己又深信周玄亦,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可是这一世周玄亦虽没有帮大启,可是只要花绯凌破了潼阳关,再入汝城,这大宇便失了最好的时机。
顾紫华不愿过多解释,道“让漠北的铁骑先去汝城。”太子自然明白顾紫华的忧虑,只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即使相信温子莫,未必就能完全信任这位手握重兵的皇姐。一旦顾紫华离开京城,镇国公要先攘外,那顾紫华的十万铁骑便能是无忌惮的踏入上京,若是那时,自己就是一万个机会,怕也会被顾紫华扼杀在上京里。
太子坐在龙椅上,深深看向一旁的温子莫,才缓缓应道“待我与父皇商议后,再做打算。”
顾紫华也并不多说,在前世,那时候父皇并未病重,兵部尚书王立武也并未入狱,那时候父皇能让她去漠河,自然是不会担心任何,只是现在与前世相差甚远,不光是太子,就是父皇怕也要看琢再三吧。
顾紫华微微叹了口气便退出了大殿。
跟在身后的温子莫也只是漠然的不再做声。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
农历四月二十,大启的大军登上了大宇的河岸。
而这一次,花绯凌却并没有急着上岸,而是让前面的五万精兵开道。
花绯凌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河岸,嘴角含笑“朕说过,必然会回到这里。”
“梅溪,琪凌那边可有消息?”花绯凌问道。
“我们已经派了人务必要将琪凌公主带回来,不出意外,我们攻破潼阳关时,公主已经在回大启的船上了。”梅溪肯定的答道。
花绯凌点点头,便让梅溪退到了一旁,只有那船下湍流不息的河水,看见了花绯凌脸上战火冉冉而燃。
大宇帝拖着病痛的身子躺坐在空荡的龙床上,侍女正搅凉了手里的汤药要喂给他喝。宇皇帝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弓之末,扬手推开了侍女递送来的瓷勺。
顾子铭站在寝殿的外面,闻着里面浓厚的药香一步步踏上龙纹地毯上。宇皇帝看见他来,眼睛才透出丝丝光彩。
顾子铭接过侍女手里的药碗,扬手让她退下,便亲自拿了勺,舀起一勺浓黑的药汤递道父皇的嘴边。
宇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清苦的汤药喊进了嘴里。
“父皇,王立武受纵臣弹劾,儿臣已经把他压入大狱,等候父皇病愈发落。”顾子铭一边说着,一边搅动着手里的汤药,只是神情未有丝毫慌乱。
宇皇帝摇了摇头,实在不愿再喝下去,声音轻盈而无力“这些你都看着办吧。”
“是。”顾子铭没有过多推辞,唤人来收拾了药碗,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大启来犯,已经上了我们的河岸。”
宇皇帝瞬间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和自己年轻时有五分相似的脸,枯燥的手指抓起腿上的锦被,徒然又松开,望向不远处低低道“大启还是动手了。”
“你便企盼林玉堂能抵挡住她吧。”宇皇帝已经猜测到他的来意,却不明说,而是问道“你打算如何?”
“儿臣以为,国家国家,必然先有国才有家,儿臣定不能让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顾子铭睁着透亮的黑眸望向面前那双混沌的双眼。
“呵……咳……咳”宇皇帝却是一阵咳嗽,急促的说道“你予以何为?”
“父皇,儿臣没有忘记那日求父皇答应皇姐和温子莫婚事时的本意,儿臣不到万不得已,必然不会去动那漠北的铁骑。”顾子铭坚定的说完,却并不退缩。
“你既然已有的打算,便去做吧,你既然明白国家的道理,朕便相信你。”宇皇帝疲惫的说完,便顺势躺下,闭上了双眼,只是片刻后又说道“明日,让你皇姐再来看朕。”
“是,儿臣告退。”顾子铭低声应道,直到宇皇帝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顾子铭才退出了大殿。
顾紫华却并没有等父皇与太子商议的结果,在紫光殿里便唤来了方清和方瑜。
“你们二人速速去漠河,把战势第一时间通知与我,传信给钟叔,让他一定要想办法拖住花绯凌攻破潼阳关,我会亲自去向父皇请旨,领兵漠河。”顾紫华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继续问道“大周那边可有动向,周玄亦可有回应?”
顾紫华自然是希望周玄亦还是能帮自己,自然也是给出了优厚的条件,只是时间已经过了几月,周玄亦还是没有表态。
“大公主,大周现在该是坐收渔翁之力之时,又如何能帮我们。”方瑜道。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顾紫华并不做多的解释,便让二人退下,她现下只是希望明日能说服父皇,让她去漠河,因为很快,花绯凌的大军便会压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