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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温馨的家庭(2)

两载兄弟今永别,人间泉下路冥冥。

泪盈沧海千秋水,恨厌峦山万叠青。

由此可见,和珅次子的出生给和家带来的欢乐,以及夭折后给和家带来的失望和痛苦。这应该是和珅晚年受到的最严重的打击之一。

3.对冯氏终身感激

我们知道,和珅的元配夫人冯氏出身名门,祖父英廉深受乾隆皇帝的信任,多年任户部尚书和总管内务府大臣,掌管国家财政和负责宫廷事务,是一个实权人物。当年英廉的独生孙女嫁给和珅时,和珅家族还处在破落阶段,和珅本人仅是一个咸安宫官学的生员,还看不到他以后能在仕途飞黄腾达,成为大清国的“二皇帝”,英廉把孙女许配和珅是有一定风险的,就是忍受贫穷的生活。但英廉认准了和珅的志向远大、勤奋好学、聪明伶俐,坚信他有朝一日会出人头地。所以他对和珅多方关照、呵护,并尽力给他提供仕途发展的机会。

正是由于英廉的多方关照、呵护,和珅得以顺利完成在咸安宫官学的学业。待到成年(18岁)时,英廉又为孙女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并亲自主持、操办了和珅与冯氏的婚事。和珅进入仕途后的第一个事务性较强的官职就是户部右侍郎,而户部尚书正是英廉,而户部左侍郎是福康安。乾隆四十五年处理李侍尧一案,和珅前往云南查办此案,而英廉则负责查抄李侍尧在京中财产,祖孙密切配合,最终扳倒了李侍尧这个皇帝的宠臣,展示了过人的才能,赢得乾隆皇帝的肯定,官职随即迅速升迁,并成为皇帝的亲家。当年他接任的户部尚书也正是英廉升任大学士后留下的职位,这应该有户部尚书英廉的因素。

这种提携帮助,在和珅仕途起步阶段显得尤其重要,和珅不能忘记太岳父英廉的大恩大德,自然也不能不感激自己的结发妻子冯氏。

冯氏令和珅感激的第二点是冯氏为和珅生下了唯一的儿子丰绅殷德,这使和珅有了继承家业、绵延香火的条件。更重要的是,这个唯一的儿子还被乾隆皇帝看中,选为乘龙快婿,进而不仅为和家赢得大批嫁妆的物质利益,更使和珅与皇帝结成了特别密切的关系,成为和珅在清代官场上一个独特的优势条件,为他后来掌握国家军政、政、外交、文化教育等大权奠定了基础。和珅不能不感激冯氏。

和珅感激发妻冯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冯氏近三十年中对和珅无微不至的照顾。冯氏出身名门,性情温顺,与和珅结为伉俪后,一直秉持相夫教子的传统妇德,对和珅可以说是体贴入微,令和珅颇为感动。和珅从年轻时就有类风湿关节炎的毛病,后来因政务繁忙越来越严重。犯病后痛苦异常,甚至于无法行走,而且春夏之际、夏秋之间多会发病,以至于常常卧床不起,不得不上朝时,就在凌晨杀狗一只,把剥下的新鲜狗皮缚在膝盖上,才能乘轿椅或肩舆进宫。和珅在乾隆五十四年所写的一首《病中作》对此有较生动的描述:

已酉仲春月初五,子夜病发若患蛊;

右膝之筋肿且挛,转侧维艰倍痛楚。

呻吟待旦难早朝,走告同僚日方午;

圣恩予假命医来,朝服加身代拜俯。

煎剂薰灼技并投,功不补患利二竖;

次日三日忽下行,红肿如汤沃右股。

延至四日左膝头,筋皆弛张较右努;

小筋历乱如弹丝,大筋决裂难手拊。

夜不能寐昼不宁,呼号无诉如失怙;

初九左手及腕肘,痛似箭簇钻心腑。

医巫环视技莫施,妻子彷徨泪如雨;

侍御承恩慰问来,对之有泣而无语。

每岁病发夏秋间,三日五日即可愈;

何以今春症益增,多云去秋落水故。

驾幸御园日已多,病羁城内路修阻;

朝朝侍从忽睽违,恍似婴儿离慈母。

有时愤恨不欲生,泪浮枕簟心意怃;

夜便觉甚昼少安,晴则略减阴偏侮。

胡天不慭遗藐躬,连朝雨雪增戕斧;

月之二十痛少瘥,卧舆到园勇气贾。

何期途次受风寒,孱体不克禁撑拄;

卧至二鼓疾又来,手足仍旧齐偻伛。

倦眼才昏痛即醒,睡魔不敢力相拒;

饮食言动甚鞭笞,衾稠衣带如网罟。

痛余仰面问苍穹,自反何辜受荼苦;

视天梦梦天不言,忏悔灾生因玉汝。

从此药饵日珍调,延至月杪痛稍可;

廿九晴明曙色佳,觐光念切私衷补。

扶掖瞻天拜跪艰,圣恩仍许假调处;

初四之夜筋又疼,坐听更筹抱膝数。

想是就愈欲婪尾,肱折成医语自古;

但祈从此日还元,指臂从心都健举。

鸟可飞凫筋不强,属车豹尾年年扈;

病暇援笔制长歌,置诸座右当训诂。

战战兢兢慎养身,启手启足凛陷虎。

从诗中可以看到,和珅的类风湿关节炎当时相当严重,他也曾多方请人诊治,甚至经常烧香许愿,祈求神灵的保佑,始终没有疗效,以至于乾隆五十八年英国马戛尔尼使团来华时,他还请英国随团医生吉伦博士为他冶病,还曾说:虽然你这方案与吾中国通行之医理不同,新鲜奇突,好似从别个世界上来的话,却是颇有意思、颇有意思。并赠给绸缎作为感谢。

冯氏对和珅的风湿痛是时时牵挂,就是在嘉庆三年她病重期间还不忘和珅的腿痛病,常做祷告,祈求和珅尽快痊愈,可见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颇好。和珅次子出生后,夫妻两个非常高兴,而不料此儿生下不及两岁竟夭折了,这使夫妻两人悲痛异常。但和珅担心妻子的身体不好,因而强忍悲痛,劝解冯氏节哀。他在所作《忆悼亡儿绝句十首》中就写到:“寄语老妻莫过伤,好将遗物细收藏。归时昏眼如经见,竹马斑衣总断肠。求神问卜亦徒然,妇女情痴漫苦煎。灵爽若知亲念切,或逾岁月再生还。谆嘱家人葬欲迟,也知无益笑愚痴。归来一向灵前奠,泪洒西风知不知”。可见和珅对妻子也是很体贴的。

这种感情可以从嘉庆三年(1798年)冯氏去世时,和珅的沉痛、寂寞的心情表现出来。冯氏去世时,和珅正在热河随扈,想到跟随自己近三十年的恩爱生活,以及冯氏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事业上的巨大帮助,想到前年秋天幼子的夭折,去年冬天唯一的孙子也没有成活,已在官场摸爬滚打20年的和珅,也不由得悲从心生,挥笔写下无限缠绵的《悼亡六首》,其中写道:

结褵三十载,所愿白头老;

何期中道别,入室音容杳。

屏帷尚仿佛,经卷徒潦倒;

泪枯挽莫从,共穴伤怀抱。

游川分比鳞,归栋叹只鸟;

追思病时言,尚祝余足好。

犹忆含殓前,不瞑心未了;

自此退食余,谁与伴昏晓。

抚棺一长痛,哕彼蒙庄矫;

茕茕儿与女,泣血牵我衣。

寸肠欲断绝,双泪空弹挥;

挥泪语儿女,父在莫悲苦。

吾已半百人,光景日过午;

修短各有期,生死同别离。

均此一抷土,泉壤会相随;

今日我哭伊,他年谁送我?

凄凉寿椿楼(和妻居处),证得涅盘果。

夫妻辅车倚,唇亡则齿寒;春来一齿落,

便知非吉端。哀哉之子逝,可怜形影单;

记得去春日,携手凭栏干。

玉蕊花正好,海棠秀可餐;

今春花依旧,寂寞无人看。

折取三两枝,供作灵前观;

如何风雨妒,红紫同摧残。

昨在寒食后,为卿撤瑟时;

来年仲春晦,从礼初满期。

明月有圆缺,人生苦别离;

念尔子孙幼,先汝泉下随。

苟念伉俪笃,中夜来罗帷;

与子梦中晤,一言泉路思。

返魏乏灵药,起死无良医;

安得少翁术,仿佛见容仪。

人生能几何,倏忽若朝露;

自知非金石,荣落讵委数。

翻然中路违,别我竟先去;

幽明从此隔,簟冷怯昏暮。

岑寂穗帐空,长往不回顾;

似此享荣华,不如守荆布。

余鬓已半星,足病蹒跚步;

驾言出东郭,洒泪望蓟路。

开汝东阁门,检点巾服笥;

药干炉尚温,泪重袖犹渍。

触处实痛心,想象皆酸鼻;

我本多情人,糟糠忍弃置。

我即无情人,自念浮生寄;

迟早胥同归,如是三摩地。

幽灵叹潜翳,思与日俱积;

赋诗一泄哀,掷笔泪盈眦。

从全诗的字里行间,我们不由得感受到和珅丧妻后的悲痛和孤独,对妻子在世时甜美生活的依恋,更可以从他触景生情的描述中,看到和珅对妻子感情的细腻真诚、凄婉哀约。我们不能不佩服和珅这个乾嘉时期官场上飞扬跋扈的政治强人,竟能写出如此凄婉哀伤的诗文,不由得使人相信和珅是从内心里抒发的真实情感,反映出和珅的人情味。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冯氏或冯氏家族对和珅一生生活和政治前途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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