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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勾引

沈氏尖锐的叫声,盘旋在沈府上空。

院子里,一片死寂。

医死人了?

医死人了!

沈母死了么?

沈氏呆怔在原地,目光发直的盯着前方,谢桥一身鲜血。她不过停顿片刻,下一瞬,立刻冷静的处理。

冷清的脸上,从未见过的严肃。

沈氏恍惚回神,她没有放弃,是否可以理解为——母亲还未死?

想到此,陡然振奋起来。

方才的意外,因为朱氏的闯入引起!

沈氏拖着朱氏往外走,朱氏回过神来,狠狠甩开沈氏的手,嗓音十分尖锐:“你疯了!拉我出来做什么?她将母亲医死了!你不去问情况么?”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血液喷射而出的那一幕,惊吓到她!

沈氏忍无可忍,扬手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眼底充斥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少假惺惺,心里恨不得母亲死罢?如此,便能掩盖你们做下丧心病狂的事情!”

朱氏捂着脸,愤恨地瞪着她,心中又急又怒,急的是沈氏话里的意思,怒的是沈氏敢打她!那么多人围着看戏,她也不好回手,咬牙道:“你胡说八道,我怎得就希望母亲死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朱氏一把拉攥住沈氏的手臂,尖利的指甲紧紧掐进她的肉里,不断地用力,用力,恨不得撕扯下一块肉来!

沈氏冷声道:“你敢说不是你和大哥害得母亲昏迷不醒?”

一片哗然——

被朱氏用心险恶,请来看谢桥热闹的夫人们,顿时看着朱氏的眼神变得极为古怪。

朱氏脸色惨白,狠狠瞪着沈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沈峰跟着过去,也见到那一幕,面色隐隐发白,极为难看,甚至胃里翻涌,想要呕吐。忍耐下来,听到沈氏与朱氏二人的争吵,体内怒火汹涌,阴沉的将朱氏拖开,他怕朱氏再与沈氏争执下去,沈氏会将他们的老底全都揭发出来。

而朱氏请来的夫人们,家中都是商户,善嚼舌根。

朱氏甩开沈峰的手,甩不动,恶狠狠的瞪着他,触及他眸子里刺骨的冷意,心中打着寒颤,冷哼一声,消停下来。

反正不是她的生母,害沈母的也不是她!沈峰不急,她又何必上赶着去讨嫌?

这样想着,朱氏站在一边,冷冷的讥笑着。

护卫已经被明秀与蓝玉给放倒,目光阴戾的扫向朱氏,重新将门关上。

朱氏见她们防备的盯着她,心中止不住的冷笑。方才流那么多的血,还能够止住么?就算止住了,也活不成了罢?

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所有人,全部盯着紧闭的门扉,等待着谢桥打开门,宣告——死亡!

“你们说郡王妃傻不傻?明明知道救不了,还要去救,不怕毁了她的招牌?”

寂静的院子里,其中一位夫人开口。

“你懂什么?越是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做到了,这样才能显出她的能耐来。”另外一位附和,语气发酸,带着讽刺。

“就是,今儿个看来,也不过尔尔。也不怕从那么高的地儿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沈氏瞥她们一眼,全都噤声。

说话的几位不悦的站起身来,阴阳怪气地说道:“等的太阳都落山了,没个响动,我们先走了。”

朱氏目光一闪,并不阻拦。

明秀心中也很紧张,方才关门的一刹那,见到郡王妃白衣通红,想必是出现意外事故。

屋子里,气氛凝重。

朱氏的干扰下,动脉血管破裂。

需要立即止血,在现代只是一个小问题,用双击电凝修复血管破口,但是现在这个时空并没有电凝,难以止血。

更重要的是也没有高倍镜,难以精准的寻找到血管的破口。

时间越长,容易出现血管痉挛,塌陷。

谢桥的神经高度紧绷,冷静的拿着特制的血管夹,夹住血管两端止血,大概位置,松开一端夹子,血液喷涌出来。

找到了!

谢桥立即修复止血。

可一松开,血液仍旧有渗出。

失败了!

更糟糕的是,血管出现痉挛。

谢桥额上的冷汗,大滴坠落下来。

军医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峻,大气不敢出,生怕会影响到谢桥。

血管痉挛,痉挛,需要如何缓解?

罂粟碱!

这里怎么有提取出来的罂粟碱?!

“药箱第二层第三格,将里面的药放在水里,拿一块干净消毒的布放进去浸泡。”谢桥逼迫自己冷静,不能慌,这个时候不能出半点差池。

军医照做。

谢桥拿着小布片敷上去,防止痉挛。

很好,缓解痉挛。

谢桥不死心,继续修复血管。

仍旧失败!

而沈母的气色,很不好!

苍白中泛着青色。

谢桥心头涌上一股子挫败感。

反复几次后,疲倦的想要放弃,但是不允许!

她要尽最大的努力!

不可半途而废。

思考良久,谢桥终于决定使用止血粉,之所以没有用,那是因为会导致止血粉掩盖重要的结构部位,很不安全!

另外一点,耗时较长。

如今,没有办法!

一点一点的填补上去,鲜血侵浸住,谢桥并不气馁。

终于,看似成功了!

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没有再出血,谢桥紧绷的神色一松,紧抿的唇瓣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军医从谢桥的面部转化上,知道这一定是度过凶险,纷纷不由松一口气。

谢桥开始处理后续。

如今,要担心的有几点,术后感染,沈母能否醒来,血管形成血栓。

以上三点,出现任何一点,都是致命!

谢桥能够鼓起勇气开颅,那是因为前世丰富的临窗经验积累,还有便是对脑部结构了若指掌。即便如此,仍旧不敢大意,这一场手术,耗费的时间是放在现代的三倍之久!

屋外,已经由日上中天,到夜上中天。

屋子里,点满蜡烛,亮如白昼。

沈氏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最后的期待,到如今的平静。

双腿已经站得麻木,眼睛仍旧一瞬不瞬的盯着紧闭的门扉。

朱氏说,已经死了。

谢桥不肯出来,只是故作样子,不知如何交代。

或许,没有合适的借口,解释她的失败。

鸵鸟的躲着不敢出来!

沈峰与朱氏不抱希望的离开,他们已经就寝,等着明日办丧事。

沈峻与王氏多留片刻,也不耐烦的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沈氏。

至始至终,沈父不曾出现过。

或许,害怕结果并非他所想,所以选择——逃避。

沈氏挪动着脚,一股酸麻涌上来,腿一软,险些栽倒。

明秀眼疾手快的搀扶住:“相信郡王妃,结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沈氏的脸色在皓白月光下,愈发显得苍白。怔然盯着门,望眼欲穿。

她想相信,但是,她怕被现实打败。

“时间越长,希望越大。”明秀劝慰道。

沈氏扯着嘴角轻笑,点了点头,“我该相信她。”

该相信她,并不是相信她!

明秀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吱呀——

紧闭的门扉,终于打开。

沈氏觉得心跳都加速跳动,血液在体内流动,麻木的双腿渐渐恢复。朝前走一步,趔趄的险些跌倒。

“小心。”

沈氏朝明秀一笑:“谢谢,劳烦你扶着我进去。”

军医看着冷清的院子,眉头一皱,目光放在沈氏身上,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

沈氏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方才问道:“结果如何?”

军医叹一口气。

沈氏的心都揪起来。

“情况并不太好,只能说开颅目前很顺利,但是还要观察。”军医将谢桥说的话,一字不漏说给沈氏。“如果能够醒过来,便没有问题。”

沈氏一口气松一半,又提上去。

明秀扶着她进去,屋子里已经被谢桥收拾干净,沈母头被纱布层层包裹住。

脸色青白,安静的躺在上面。

谢桥身上的血液已经成为褐色。

“我会留下来观察。”谢桥满面倦色,她心里想着一个问题,医馆里定是要腾出一间屋子,当作‘手术室’,日后有病人,直接去往医馆。

“谢谢。”沈氏轻声说道,目光一瞬不瞬望着沈母,良久,示意明秀松开她的手,带着谢桥朝门口走去:“你先回府,还是我给你准备一身衣裳换洗?”

谢桥垂目望一眼身上的衣裳,“你给我准备一身衣裳。”穿着血衣回去,只怕会吓着秦蓦。

沈氏颔首,带着谢桥安顿下来。

手术除了血管破裂,并没有出现其他突发状况,谢桥心里宽松,但是仍旧不敢松懈,还要看沈母后续恢复。

沐浴后,谢桥便回去看往沈母的情况。

一切都还好,谢桥回屋子里躺下睡觉。

许是太累,沾床沉沉睡去。

啪啪啪——

门扉被重重拍响。

谢桥并不敢进入深度睡眠,听到响动,霍然睁开眼,身上的衣裳也并未脱下,趿着鞋子匆匆开门。

“郡王妃,不好了,沈夫人发热了。”明秀焦急的说道。

谢桥面色一沉,快步走去。手一嘭沈夫人的额头,果真烫人。

望一眼天色,已经快天亮了。

沈夫人的状况还很稳定,谢桥并不担心,她是非术后感染,许是因为手术时间过长。

喂沈夫人服药,半个时辰后,高热得到控制,降下去。

沈氏赶过来,见谢桥打算离开,焦急的问道:“如何了?”

“稳定了。”

沈氏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离,软软靠在门扉上,她再也经不住任何的惊吓。

沈父这一次也出现了,远远看一眼沈母,站在沈氏的身边,沉默良久,对沈氏道:“或许,你的决定是对的。”

沈氏心中微动。

便见沈峰与朱氏匆匆而来,见他们面色凝重,不见丝毫欢喜,心中一喜,碍于沈父在,面上并不显露半分,“母亲如何了?情况不太好?”

沈氏面色陡然一冷,“母亲很好。”

朱氏撇了撇嘴,很好?还一副死了娘的表情?

心中如是想,却不敢说出来,讪讪笑道:“三妹,既然很好,我们也便放心了,进去看望母亲。”

沈氏不放心朱氏进去,怕她又弄出幺蛾子,拽住她道:“母亲还未醒来,你别进去。”

朱氏一顿,意味不明道:“是还未醒,还是一直不会醒?”扫一眼众人,见沈父眉头紧蹙,笑道:“如果真的有事情,我们也好准备身后事。”

“住口!”沈父厉声呵斥。

朱氏闭嘴,脸色十分难看。

沈峰偏向朱氏,劝慰沈父道:“父亲,她也是一片好心,我们是很希望母亲快些好起来,却也不能自欺欺人。”最后几个字咬音极重,似乎另有所指。

沈父冷笑几声,如何不知沈峰话中之意?

无非是说他们不愿相信沈母过世的消息,自欺欺人,她只是在昏迷。

“你母亲的意外,我让人调查了。”沈父说这番话的时候,盯着沈峰夫妻两,见沈峰瞳孔一紧,心中掩不住失望,看来果真是如沈氏所言,他们两个动的手脚。“已经有了结果……”

“父亲!”沈峰急切的打断沈父的话,面色紧绷道:“您查出来是谁干的?”

“你们两个跟我来。”沈父转身,朝书房而去。

沈峰面色隐隐发白,六神无主的看向朱氏。

朱氏心里也打鼓,沈父的神情,显然是有证据,知道是他们两人干的!

“见机行事,抵死不认。”朱氏紧挨着沈峰,仅用两人听见的声音道。

沈峰抿唇,点了点头。

沈氏望着二人收敛气焰,慢悠悠跟在沈父的后面。良久,收回视线,对谢桥说道:“谢谢。”

若不是谢桥提供证据,只怕凭她的能力,当真抓不到二人的把柄。

谢桥摇了摇,“不必客气。”

——

到了傍晚,沈母的高热又复发。

谢桥给她服药,这一回,一个时辰,高热才被压下去。

伤口换药的时候,隐约有局部红肿。

轻微感染。

谢桥愈发谨慎。

二房的人,经由沈峰之事,极为和气。

特地选择沈父来探望沈母的时候过来,还带来一位大夫,过来给沈母诊病。

大夫见到谢桥的一瞬,微微变了脸色,心里恼沈峻,恭维谢桥一番,想要告辞。

谢桥笑道:“不必拘谨,你可以看一看,有什么看法可以提出来。”

大夫惊讶的看向谢桥。

谢桥真诚的说道:“医术交流,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或许,你会看见我看不到的问题。”

“郡王妃,老夫尽力。”大夫放下药箱,给沈母扶脉,检查一番后,一脸忏愧道:“沈夫人的情况老夫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她脸色苍白无血色,许是缺血。”

谢桥点了点头,沈母在手术过程中的确缺血过多。这里器械不够发达,应该说没有!

所以不能在手术过程中给她输血。

谢桥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我得想个法子给沈夫人补血。”

只是,她不能确定沈夫人术后会不会造成血栓。

她只有等!

大夫笑道:“郡王妃,不必想,老夫祖传上面有一个方子,对补血有奇效!听闻一个月后,郡王妃会开一个医术交流会,老夫很高兴,有生之年,能够见到医术有更大一步的跨进,所以,我愿意将这祖传的秘方提供给您!”

在这时空,每个医馆,都有自己不传秘方。

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如今,他却愿意拿出来!

谢桥很高兴!

她很缺,缺少快速补血的方子!

“感谢您的无私,我替大夫们感激您。”谢桥激动的给大夫窮身行礼。

大夫连忙避开,摆摆手道:“郡王妃,使不得,您才是大公无私,愿意将您的医术传授出来!老夫不过区区一个药方,算不得什么。”

谢桥看着手里的方子,眼底笑意浓郁,抬头问道:“你愿意加入我的医馆么?”

什么?

大夫一脸呆滞的看着谢桥,拢在宽大袖摆中的双手,微微颤抖,激动的说道:“愿意!老夫求之不得!”

谢桥愿意邀请他加入她医馆,这表示,他有很多机会,跟在她的身边学医!

“好,明日你可以去医馆。”谢桥将特制的木牌,递给大夫。

大夫双手握着木牌,宛如珍宝,小心翼翼的收藏好,这是他进入医馆要出示的木牌。

没有木牌,他进不了医馆。

谢桥反复看几遍药方,在上面的剂量增减,又添加几味药,递给陈大夫道:“你看看,如此可行?”

大夫看后,抚掌道:“妙,妙极!”随即,自己抄录一份下来。

谢桥递给留下来的一位军医:“煎来给沈夫人服用。”

军医立即去办。

几日之后,沈夫人气色好许多,只是,仍旧不见醒转。

沈峰、朱氏,不曾过来打扰。

这一日,军医按照谢桥的叮嘱,给沈夫人换药。

伤口一片红肿,并未愈合,而且,伴有脓液渗出。

面色大变!

“快去唤郡王妃。”军医吩咐守在旁边的明秀。

明秀不敢耽搁,立即去喊谢桥。

踏出院子,便见谢桥朝这里走来,心急如焚道:“郡王妃,沈夫人的情况不大好,她的伤口发浓了。已经过去好几日,她仍旧没有醒来,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谢桥沉默不语。

睨一眼沈夫人的伤口,进行伤口的清理,清除伤口内异物和坏死组织,排除脓液,换上药。

随即,给沈夫人扶脉。

病情并未恶化。

“再等等。”谢桥这几日吃不好,睡不稳,一直等着沈夫人的病情是个什么情况。

她希望好。

好了,她便又有一列成功的临床病例。

失败,代表着她准备的不够充分。

明秀见谢桥情绪低落,轻轻咬着唇瓣,“郡王妃,您有好几日不曾回府,沈夫人的情况目前稳定,我们是否要回府去?”

“也好。”谢桥点头应允,吩咐军医注意事项,便乘坐马车回郡王府。

——

朱氏邀请过去看谢桥笑话的夫人,等候许久,不见有任何的动静,离开之后,便添油加醋,将事情宣扬出去。

谢桥救治沈夫人,失败了!

众人哗然!

那个神话一般存在的谢桥,神农谷后裔,任何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居然也有失败的时候!

大街小巷,全都热议谢桥。

好的,坏的。

一时争议不下。

她创办的医馆,无人问津,门口罗雀。

墙壁上,被人刷上红色大字‘庸医害人’!

这一切,全部都瞒着谢桥,害怕会影响她。

沈府的门口,每日都聚满人。

他们都知道,谢桥还在沈府里。

百姓纷纷猜测,是否医死人了,所以被困在沈府出不来?

亦或者,谢桥压根不敢出来面对!

否则,为何好几日过去,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如往日一半,沈府门口,聚拢人。

眼下,已经到晌午,用午膳之时。

众人见大门依旧紧闭,渐渐散去。

忽而,大门打开。

众人停住脚步,齐齐看向大门口。只见一道水蓝色的身影缓缓走出来,一辆马车自停在大门口。

“出来了!出来了!”

“那就是郡王妃吧?穿蓝裙子的那个?”

“呀!你看她都清减许多,怕是这几日在沈府不好过。”

“医死人了,心里自然不好受。”

谢桥一出来,看着门口聚集的人,包围住马车,水泄不通。眉头紧拧,不明缘由,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心中冷笑几声。

她医死人的消息,怕是几位商户夫人传出去的,莫怪那么多人等着她看热闹。

“让开,请大家让开一条道。”明秀与蓝玉护着谢桥上马车。

啪——

一个鸡蛋扔在谢桥的身上,蛋壳滚落在她的脚边,蛋液黏腻一身。

蓝玉眸光一冷,自人群里抓着一个人,摔在地上。

“你们想做什么?要杀了我?”砸谢桥鸡蛋的人,是一位穿着粗布衣裳,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色厉内荏道:“你们杀啊!有种就杀了我!让大家看看,你们是如何残暴不仁!医死人,还不许人说?”

众人被妇人煽动,一个,两个,三个,都往谢桥身上扔东西。

明秀与蓝玉护在谢桥边上。

谢桥眸子里,一片冷意,望着裙裾上的蛋液,抬眸,清冷的扫视众人:“我只申明几点,一,沈夫人还活着。二,我并非神人,不能保证一出手,便能够成功。每一列病症,我都用尽全力,即便如此,仍旧存在一半的风险。第三,这只是医患之间常见的问题,我即便医死人,也是与患者亲人讨论善后事宜,算不上众怒罢!”

简而言之,与你们何干?!

众人哑然,全都看着倒在马车前的妇人。

他们是受到她的煽动。

谢桥心中冷笑,如何不知为何会有人砸她鸡蛋?只怕是沈峰与朱氏的安排!

“将她带走!”谢桥并不在意众人的议论,坐进马车。

妇人眼底闪过惊慌,朱氏说她当着大家的面,指控谢桥,制造出混乱,谢桥碍于身份,定不会与她计较!

可是,要抓她!

“你们放开我!我没有错!你本来就医死人!沈夫人如今都未曾醒过来,你敢说你治好了?我既然没有污蔑你,你凭什么抓我?就凭着你是官,我是庶民?”妇人拼命的挣扎,一脸愤怒!

“就凭我的身份,你又能奈我何?”谢桥睥睨着妇人,嘴角的笑容透着一丝阴冷,甩下帘子,冷冽地说道:“回府!”

妇人一怔,躺倒在地上撒泼,被蓝玉束缚住,带走!

众人怔怔看着马车离开,离开他们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

纷纷松一口气。

他们也有砸,好在郡王妃不计较。

郡王妃看起来是很和善的人,发起火来,也是这般的吓人!

藏身在人群里的朱氏,望着谢桥离开的方向,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贱人,她竟是不怕身败名裂!

这般的嚣张!

——

谢桥回到府里。

林大夫听闻到风声,早已等候在郡王府里,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几日都无人到医馆里诊病,不知情的人来医馆治病,便会被蹲守在医馆门口的人拉走。”

谢桥苦笑一声,意料之中。

自她从沈府出来,便预料到此事的影响,会有多大!

沈母若是未曾醒过来,只怕一个月后的交流会,也举办不成了。

“不必管。”谢桥疲倦的靠在椅子里,按揉着眼角,低声询问道:“一个月后的宴会筹办如何?”

这件事,一直是蓝玉在办。

听到谢桥询问起,冷漠的脸上微微一变,冷声道:“原来有许多人听闻消息报名,大约有近百人。自从发生沈夫人一事,纷纷借口不来,只剩下三十人不到。”

谢桥点了点头,缓声说道:“就这样,敲定这三十个人。”

蓝玉一怔,抿唇道:“中途若有人再离开?”

谢桥冷声道:“不必挽留,剩下多少个人,便召集多少人。从今日开始,退出的人,不再接收。”

蓝玉颔首。

林大夫嘴角微动,望着谢桥苍白的脸,终究是什么没有再说。

她要的是信任!

坚定!

既然不认定她,便不会沉下心来学习。

如此,所以她便拒之门外罢?

林大夫想通谢桥心中所想,也觉得妥当,人少,或许学的更精。

人多,口杂,不知会闹出什么事。

谢桥的确是如林大夫那般想,退出的人当真,只怕还有不少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如今她已经闹出‘笑话’,也便不必在浪费时间在她的身上。

事情一一交代下去,林大夫与人退下去。

谢桥这些时日,为了沈夫人的病,一直未曾休息好,一度精神衰弱。

回到郡王府,熟悉的一景一物,似乎连空气都熟悉的令她心中安定。

靠在椅子里,便沉沉睡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望着天青色纱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仿佛出现幻觉。

她分明坐在前厅里睡熟了,怎得醒来在床榻上?

一转头,只见秦蓦穿着针脚粗糙的裘衣,斜躺在美人榻上,修长的腿交叠,手里握着一卷泛黄的书籍。薄唇微抿,神色认真的翻阅。

谢桥看着他眼睑半垂,眸眼狭长,长而浓密的眼睫,使他幽冷的眸子微微柔和。翻个身,一手支撑着头,静静地望着他。

秦蓦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抬眼望来,四目相对,自然而然的放下书籍,修长的双腿落地,迈步而来。

“饿了?”秦蓦取来她换洗的衣裳,抱着她坐在床榻上,替她穿好绣鞋,扶着站起身,慢条斯理,为她更衣。“我吩咐明秀做了你爱吃的饺子。”

谢桥张开双臂,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极为熟练的替她穿戴好衣裳,心中微暖。

“可是,我想吃你包的饺子。”谢桥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无微不至照料她的男人,心里想要刁难一番。

许是,宣泄一下今日所受的郁气。

秦蓦手一顿,抿唇不语。

“我四五日不回府,你都不去看我一眼,不想我么?”谢桥望着他完美的侧脸,微微低垂着头,为她系好腰带,柔软的唇瓣印在的脖颈,恶作剧一般,舌尖轻轻滑过。

秦蓦背脊一僵。

“真的不想么?”谢桥紧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绵延的呼吸洒在上面,看着迅速通红,轻轻说着她这几日心里的紧张好怕。“我一直没有十成把握,只有一成,心里很紧张,从未做过开颅,而且条件十分不好。我很谨慎小心,但是还是出了意外,当血液喷洒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再如何镇定,心中仍旧慌了。我最害怕的事情出现,几度险些支撑不下去要放弃,想起学医时的宣誓,还有你鼓励我的话,终于支撑下来。”

谢桥双手搂着他的腰,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眼底浮现出他未曾见过的脆弱,“我希望第一时间见到你,给我一个拥抱,可是没有。你连去看一眼都没有,这几天,沈夫人的并发症让我很担忧,她至今都未曾醒来。情况比之前,似乎又糟糕许多,伤口出现感染,我害怕会引起颅内感染。心中十分彷徨,就想见到你,给我靠一靠。我不知道,这么坚持,到底对不对。”

秦蓦摸着她的手,一片冰凉。

她是真的不冷静,很不冷静。

外面的传言,他并未让人传到她的耳中。原以为沈氏的病还未缓解,她还不会回来,便快速处理手上的事情,打算今夜去接她。却未曾料到,她会提前回来。

沈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如数告诉他。

很心疼。

也很后悔,那时候,没有护在她的身边。

“对不起。”秦蓦哑声道,并未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给我包饺子,我就原谅你。”谢桥自他怀中起来,便见明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过来。

秦蓦回头看一眼,抱着谢桥坐在桌前。

谢桥望着碗里的饺子,双目圆睁,诧异道:“明秀,你做的?确定不是馄饨?”

明秀眼珠子转向秦蓦。

秦蓦难得尴尬,轻咳一声道:“你睡了一日,还未进食,厨娘已经休息,将就着吃了。”

说罢,端起碗,亲自喂她,诱哄道:“张嘴。”

谢桥张嘴细细咀嚼,见秦蓦紧盯着她,拿着勺子的手收紧几分。

“你盯着我做什么?”

秦蓦垂目,不疾不徐道:“好吃么?”随即,又抬眸凝视她。

“不难吃。”

不难吃……是什么鬼?

“你紧张什么?这是你做的?”谢桥后知后觉道。

“郡王妃,您如今怎得迟钝……”

“咳……”

秦蓦咳一声,打断明秀的话。面不改色的说道:“明日将厨娘遣散,如此敷衍。”

“……”明秀望着秦蓦僵硬的面色,默默退出去。心里替厨娘捏一把冷汗,替郡王背了锅。

谢桥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如何还发现不了问题,不是迟钝不迟钝了好吧,那就是蠢了!

谢桥附和的点头道:“的确该遣散了,卖相难看就算了,里面的馅儿也很硬,口味很怪异……”越说秦蓦的脸色越难看,谢桥见他还绷着脸,没有破功,心里笑得打跌。见他坐不住想要起身,最后做个总结:“不过,我就是喜欢,怎么办?”

屋子里陡然宁静。

桌上自橘色火焰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冷峻的面容,此刻,十分柔和,眼中蕴含着柔情,专注地望着她。

良久,秦蓦喉间微动,嗓音醇厚低哑道:“那都吃了。”

谢桥拿走他手里的碗,蓦然坐在他的腿上,雪白的双臂,缠绕上他的脖颈,甜甜笑道:“可是,我更想吃……”最后一个字,消弭于他的耳畔。

秦蓦目光陡然大变,大掌紧紧掐着她的腰肢,隐忍地说道:“你在引火自焚!”

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抱着她大步走进内室,将她扔进被褥中。

——

谢桥懒洋洋地伸展懒腰,阳光刺得她眸眼微眯。

昨夜的秦蓦,太过疯狂。

疯狂到她后悔,勾引他!

不知厌倦,要了她几次,如今,身上没有一块好肌肤,一片青紫淤痕。酸软无力,不想起身,就想要赖床。

但是,今日还要去沈府。

谢桥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蓦然,看见秦蓦手持长剑自外面而来,裹着被子坐起身道:“今日我要去沈府。”

“嗯。”秦蓦将长剑搁在案上,温和的说道:“我陪你去。”

谢桥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沈夫人情况不知如何,沈父那日将沈峰与朱氏带走,二人不再出面见沈夫人,却也没有对二人如何,只怕沈父是等着沈夫人一事有了结果,方才做打算罢?见秦蓦神色不太好,笑道:“不过你可以去接我。”

“好。”秦蓦知道她不愿意,定是有其他打算。

谢桥强打起精神起身,洗漱,用完膳后,打算去沈府。

“我送你。”秦蓦起身,与她并肩一同朝外走去。

谢桥终究还是婉拒他的相送,坐上马车,掀开帘子,嘱咐道:“晌午我回来。”

秦蓦点头。

谢桥到沈府的时候,里面一阵低气压。

沈父面色阴沉坐在主位上,沈峰、朱氏、沈峻与王氏跪在地上。

谢桥一见这阵仗,连忙问道:“沈夫人醒了?”

沈父沉默不语。

沈氏朝谢桥摇了摇头,走到谢桥身边,压低声音道:“母亲情况很不好,父亲与母亲说话,母亲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想要放弃了。”

放弃了么?

谢桥怔怔的定在原地,紧了紧手心,极力克制住心里起伏的情绪,颤声道:“你母亲的情况良好,为何不等等?”

沈氏苦笑一声,缄默不语。

谢桥不死心道:“我去看一看。”

沈父的声音这时响起:“郡王妃,内子多亏你这些时日的照拂,今后不必您费心劳神。”

“沈老爷……”谢桥话未说完,便被沈父打断:“香儿,送郡王妃出府。”

谢桥抿唇。

见到朱氏眼底闪过阴狠,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极尽挑衅。

谢桥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老爷,老爷,夫……夫人醒了!”

这时,守着沈夫人的婢女匆匆跑来,一脸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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