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世间至亲的血脉,却要殊死搏杀,直到对方的生命终止才会善罢甘休!”玄川帝的脸上不知道是哀伤还是怅惘,“这么多年来你很想杀死孪生姊妹,取得她的力量吧?”
“不错,”第九夜说,“这十几年来无时无刻不想要杀死他,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要颖儿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无法是完整的。”
“你是否已经查知了第九夜颖儿的下落?”玄川帝问。
“不错。”
“那么,”玄川帝望向第九夜,“你就去杀了她吧!杀了她获得她的力量。”
第九夜抬头望向玄川帝,他的半边面颊隐在黑暗处,让她无法看清他的神色。第九夜嘴角露出戏虐而狠厉地弧度,声音里却是平和稳健的:“遵命,我的王。”
春季的暖风拂过潺潺流水,青碧色的山黛间凝聚着朦胧的雾气。离开村寨,杨离情一行五人继续向南金国行去,但越往南走,太虚王朝的情况越不容人乐观。六年前一场战乱,南金国军队直捣帝都,一路上烧杀抢掠,尸骨遍野,百姓流离,这几年天灾人祸未曾休断过。如今,南金国军队几次来袭,百姓为躲避战乱,扶老携幼,忍饥挨饿,向北方行去,山野之中不时可见饥饿而死的尸身,在南方潮湿温暖的天气下,开始腐烂,散发着令人呕吐的恶臭。
杨离情等人行至迦叶城的时候,日已经西斜,走进城中触及便是满目荒凉,梁垣塌陷,甚至还有火灼的痕迹存在,城内杂草丛生,高可过人,城中的人大多已经逃难离去,留下的不是不可远行的幼儿妇孺,就是孤寡老人。
迦叶城乃当朝幽灵公主封地,因为袭多年前的战乱,幽灵公主迁居帝都,这座曾经宏伟繁盛的落败城池几乎被达官贵人摒弃,无人再管。
天色将晚,几人找到一个空大、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院落,准备在这里居住一晚,明日再行动身,杨离情转头看见远处一名瘦小的孩子睁着两只在消瘦脸颊上,显得异常大的眼睛,惊恐的望着他们。
杨离情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递给他,孩子看见大饼,两只眼睛放了光,拿过来狠狠咬了下去,杨离情见他甚是可怜,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对孩子说:“慢点吃,告诉哥哥,什么东西吃人?”
孩子眼中忽然又露出惊恐的表情,说:“井。”他好像想到什么惊恐的事情,身体颤抖了起来,听见后面有人喊:“虎子。”拔腿就跑了。
杨离情心中奇怪,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刺洛推开厚重的大门,入眼满目凄凉,和城中房舍没有什么区别,找了一间还算完整干净的房间略微整理,准备作为过夜之用。杨离情和南续去打水。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炎热的南方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夹杂着腐草和青叶的气味充斥在鼻中,让人觉得异常难受。
推开一个半掩的门扉,里面是间小院落,荒草蔓延,高至腰间,一口用石头堆砌起的井口在浮动的青草中有些难以辨认,井口上轱辘已经断裂,余下的木头孤零零残支在空中,如同这座被遗弃的城池,腐败不堪。
杨离情和南续向井走去,在四周找了找,只有一个断裂开的水桶,绳子已经腐蚀,稍稍用力拉扯,就会从中断裂。借着月光一眼望下,往井里望去,黑黢黢的,朦胧不清,杨离情说:“不知这里面还有没有水?”
顺手将手里的桶丢了下去,随即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南方雨水一向甚多,这井已经不知道干涸了有多久,竟连下雨时低洼储存的淤泥都没有。
风飒飒的吹着,草叶卷曲飘荡,形成细小的摩擦声,在黑夜中给人无限遐想。
“这口井已经枯竭了,”南续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旁边的邻居家借井打些睡吧?”
杨离情点了点头,随着南续出了小院落,在院落里绕了半刻钟,两人终于发现一个大问题,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们借宿的院落本来也极大,来时天还未黑尽,景物尚容易分辨,摸索着找到水晶。但此时夜黑风高,四周漆黑无限,这院子也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两人转了好几圈,每次都是回到小院落前。
小院落的门没有关,从外面望去,在月光下隐隐看见井口似乎发着浅淡的青靛色光芒,如同死人身上穿的冥衣。杨离情忽然想起下午那个小孩说的话,心里不由暗自发毛,抓住了南续的衣袖。
南续眉头蹙起,似乎在思考什么,忽见半掩的门扉内有什么东西从井口轻轻飘荡开,落向四周,夜空中的草林中忽然站起一个人,杨离情南续借助月光勉强可以看出那人身上的衣裳极为破烂,发色青白掺杂,挪动着着僵硬的动作向井口走去。
“好重的死气。”
忽然传来“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声,原来行动呆滞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似乎掉落到了井里,随即,有巨大的咀嚼声从井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中越传越大,令人毛骨悚然,杨离情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上冷汗直流,拉着南续说:“快走。”
“再等等看。”南续却止住了他的去路。
黑夜又陷于无声,小院落的井中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井口隐在杂草中已经难以辨出。
恋云刺洛和冰砯找了过来,恋云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微微照出了光亮,杨离情将刚刚到的一切讲给两人。
恋云沉吟片刻后,说:“我和叶树刚刚在整理栖身之所时,发现了半具尸体。”
杨离情心里一个咯噔,风吹草动,无数阴翳的黑云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压迫而来。恋云说:“那半具枯骨是被猛兽撕咬掉了,我探查过,它至少死了半年以上,可是面容却宛如新生,在南方这样潮湿的地方,一具尸体的保存在正常情况下,不超过三天就后腐烂,而那半具尸体这么久还完好无损,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杨离情问。
恋云说:“云隐珠。”
刺洛说:“传闻云隐珠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虽然不可能是死物逢生,却可以保持其万年不变。”
杨离情问道:“云隐珠在迦叶城里?”
恋云颔首道:“我曾来过迦叶城数次,可从未找到关于云隐珠下落的蛛丝马迹,我们发现那半具尸体保持的症状,与传说中的云隐珠极为相似,也许云隐珠就藏匿在这宅邸之中。”
杨离情说:“这座宅邸如此之大,我们如何寻找云隐珠的下落,难不成要掘地三尺。”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南续忽然说。
杨离情剜了他一眼,井下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叫。
恋云刺洛对视一眼,拿着火折子向井边走去。
杨离情要紧了牙,空中不时传来草叶、断木、门扉被风吹起的细小声响,每一个声响在他耳边无限放大,都似乎形成一个巨大的恐惧漩涡,他经受不住沉闷压抑的气氛,拉着南续跟在两人身后。
恋云将火折子放在井口,井很深,黑黢黢的望不到底,南续目光触及地面,一摊血迹在他们脚边妖娆地绽放,这滩血迹在刚刚两人汲水时还未出现,只是这片刻功夫,像是从地底溢出来的一般,着实诡异的很。
刺洛望向南续,问:“你能看到什么?”
南续说:“红色的血,死去而无法挣脱的人。”
井口忽然发出一阵炽烈的光芒,光芒直冲云霄,黑暗中忽然有红色的东西飞速而来,如同一只利剑,冲向那团炽热的光芒。这突变超乎几人预料,那光芒在空中越来越盛,也照亮了袭来的东西,竟是一名身着火红衣裳的女子,上半边脸隐藏在兜帽下,无法看清。她嘴角有一个讥讽地笑,逆着光芒,飞速窜进井中,风驰电挚的一刹那,井中又陷入无声。
冰砯脸色一变,跳进井里。
片刻之后,刺洛和南续也随即跳了下去,杨离情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狭小的井中到底可以容纳多少人?
火折子在恋云手里倏忽一灭,天地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井里的光芒炽烈了起来,一声怒吼从井里面传来,井口一点点破开,一个庞然大物从井里钻出来,那东西有着冰雪般洁白的独角,整个身体却是火红的,形体似牛,头却极小,看起来极不相称。怪兽胸前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似乎极为痛苦,震怒的咆哮着,响声震天。
杨离情后颈被恋云一拉,脚拖在地上,瞬间后退数十丈。他急忙问:“这是什么东西?”
恋云眯起了双眼:“是吠陀兽。”
吠陀兽在《幽冥录》里记载是一种死亡之兽,有极大的力量,专门吞噬人类,将其灵魂禁锢,使其无法再入轮回。不过这样的邪兽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过,杨离情不知道自己何其幸运,竟然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