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我喊我喊我喊喊喊:“施小君!你什么时候陪我天崖海角,什么时候陪我海枯石烂。”“呯!呯呯!”施小君踢门而出,怒目而视,我以为他要冲我而来,他瞪了我一眼,扭过头指向那对正海景为背景拍摄的那对恋人大发怒火——“喂!你俩有病啊!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啊!拍个照这么多废话!……你瞅我干嘛,你们是来拍照的,讲这么多话,怎么拍嘛!”
吼完这对拍照的恋人,施小君拉着我就跑。
“喂,你的活做好了没?”
“好了!死丫头!”
“那你想清楚了没?”
“想清楚了……这辈子就你一个。”
“爱我,就陪我到最后。”
“……这有点像死人台词。”
“死了也要爱。”
“行,反正不强能所难就不是女人了。”
“啊?”
他的嘴堵了上来。
……
没多久,杨惠提前返校了。她把瑜珈带进了宿舍,电脑里播放着:“注意你的呼息,双手合十,放胸前,要心怀感激……”,我抬头又看到了那只小小的萤火虫瓶,它带给我的不是喜悦,而是愤懑。
6逃,有那么难
一
杨惠还是睡在我上铺,我决定要换宿舍,因为她坐在上铺,我始终有强大的压力。
她总是摆着一付事事宽容又尽在掌握的样子给我看,她只要伸出手那感觉就像是说“主,请宽恕她吧。”我会错以为我现在所获得的一切——包括亲情、爱情、友情所带给我的幸福感均来自于她的恩赐,只要她的屁股坐在我头顶上,就会让我浮想联翩。
可是杨惠她丝毫没有因为我和施小君的关系而改变她对施小君的态度,她也许把我和施小君的恋情当作她的爱情餐前甜点了,她甚至会问我:“他可是个接吻高手?”“你们第一次是在哪里进行的?”“他通常会吻你什么地方?”“他会闭上眼睛吗?”
我无法想像一个没有任何支撑的单相思到底是凭借什么来继续她的幻想的?施小君说杨惠需要朋友,错,我认为她需要药物。可她说的话,似乎表明施小君对她并不是简单的普通朋友关系,她告诉我施小君的鞋子是四十一码的,施小君吻女生的时候,是从脖子上开始,他喜欢闭着眼睛……甚至他跟我热恋期间给她发的西藏行照片都是深夜里两点多发的,上面写的是:“最棒的你!”,而且,看得出西藏行中,只有她是施小君灵感的源泉。
我和杨惠之间需要一场更直接的、开诚布公的谈话。
校外小酒吧店。
杨惠伸手细长的手,用她那典型的高贵嗓音招呼着:“老板拿扎啤!”
这晚,都喝了点酒,晕不晕吧,其实都还好,保持半分清醒半分醉,事情才好谈。我得承认社会是越来越宽容了,只要有真的成份,我们总能网开一面,哪怕是情敌。不管怎么说我跟杨惠无冤无仇,而且我对她一直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就冲这点,我必须让她看到她的问题所在,不然就是害了她。
我说:“爱情需要火花,从表面上看他若不在乎你,那事实上他就不在乎你,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肯定是以最终追到手为目的的,他第一时间喜欢上了你,他就会约你,所以别相信自己的猜测,没有一份爱情是需要猜测的。”
“你们第一次相识,他就很快约了你吗?”
“……事隔不久。”
“那是因为我的存在。”杨惠固执地认为:“一切都是因为我看上去太冷傲了,是我拒绝了他,否则不会有你……我应该在他主动的时候就答应他的,错的都是我,而你只是个意外……”她两束寒光射过来,我果然被吓到了,我问她:“难道你们认识的第二天,他就约你了?”
杨惠:“是。而且我们去了海滩,我们拉了手,我们晚上待到了校门关了,那是几点?”
“也许只是一次朋友间的交往,也许是你太敏感,也许他只想帮助你。”
“……别躲避……这就是爱慕!”
“那为什么没继续。”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继续?”
“约会、拥抱、接吻。”
杨惠目光落地,很是悲伤地说:“我什么都不懂,因为我从来没爱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场恋爱,我以为我是高贵的,所以……我错过了他的一次约会,他说让我有时间就给他打电话,而我想只要他喜欢我就肯定还会约我,我一直也没打,结果,他再也没有约。”
深呼吸。“杨惠,你偶像剧看多了,理一理,如果他想约就一定会约,如果他想知道你的电话就会想方设法的知道,并且打给你……”
“不!是你,是你的出现影响了我们,他在刺激我,他一直在通过与你交往的方式刺激我!”
“为什么?”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爱的人到底是谁……一叶障目。”
杨惠的左眼流下一串眼泪,我无语,我想被一叶障目的是她。我拿起酒杯说:“敬一叶障目一杯。”
“敬刺激一杯。”
“爱情都是实名制,等我和施小君失败后,也许你还有机会。”
“不,随时都会有机会……放松点,没那么可怕。”
“如果你随时都有机会,那他不是一个混蛋?”
“对你是,对我……不是。”
她要一错再错不撞南墙死不回头那我也没办法,
杨惠:“不见得他最后牵手的就一定是你。”
“我的哲学是:享受当下。来,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干一杯。”
“为了健康。”
谈话结束时,她说小心点,没有哪份爱情没有破绽。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我和杨惠的正面谈话结束后,她又保持一般常态跟我交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真佩服她。
二
开学了,学校热闹起来,广播里传出新的声音,那是张波波的甜美声音:“同学们好!我是新广播员波C,很高兴为大家广播,开学了,我们又要在学校开始一段新的学习旅程……下面送给大家一曲轻愉快的Brad Paisley 的《Online》。”她终于竞聘上学校广播员了。
背景音乐响起,我由衷地为身边每一个人的进步而高兴,可是,因为学习和各自恋爱,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也难聚一次,不知道暑假,那个紫蝴蝶男人跟她见面了没有?葡萄皮赚上了他的培训费了吗?马周有没有顺利摆脱黑社会成功转型,龙井……我倒是见过他一次,跟在一个女生后面屁颠颠地拎包,那额头一块新疤,我怎么都觉得他就是那晚跟女生玩偷吃,结果被施小君砸破了头丢下女生落荒而逃的男生。龙井见了我,高兴地使劲挥手,被那女生一瞪眼,就缩了回去。
——二年前,我们一起沉默,一起焦灼,我披着17岁的长发,穿着17岁的牛仔裤,踩着平跟鞋走进校园,现在我挺着充满弹性的胸和高高束起的发髻,踩着8厘米高的高跟鞋,明显成了自信又俏丽的女生,我似乎应该为了时光的流逝而骄傲,如果没有时光的流逝,我将不会拥有成熟、自信和爱情,“长大“在许多人眼里似乎是恐惧的,而在我眼里它早已在青春的天空里自由的飞翔了,来不及整理,就已匆匆上路。
施小君的“绿瓜地带”越办越出色,这成了我和施小君业余时间的全部,他打算搞个聚会,他花了不少时间改稿和策划活动,收集了大量的影像资料和作者资料,甚至他的讲演台词也反复修改过好几遍,但聚会需要资金,他的一些想法也太理想化,最后并没有成功,我们前期制作的光盘堆积了一箱子,后来,把这情况在论坛里一公布,这些光盘又陆续被买走,那些买走光盘的人不是本班的同学就是邮寄,我们依然没有跟论坛里的熟面孔真正见上面,我想他们有些人是想见面又底气不足,而有些人是原本就不想露面的,总之,光盘被陆续买走,从这一点我和施小君就已经很心慰了。
教导主任也买走了我们十张光盘——我怀疑,他就是论坛里某个版的版主,到这个年纪还想获得不断蜕变的力量,这种精神,我喜欢!我和施小君好上以后,我总是不留痕迹地问他一些有关我和杨惠的问题,他的定义是:我是阳光,她是白雪。
“那你说,阳光好,还是白雪好?”
“我最怕冷。”
一种蜕变似乎也在我和我的朋友中慢慢滋长,最典型的是潘小凡,看得出,她对孟革还留有余情,估计是鲁彬的口若悬河和离经叛义的思想打动了姑娘的心,她常常在我耳边念叨:长得好不如嫁得好。
我说到她刚来学校那阵子对孟革的迷恋,她开始置口否认起来,她甚至从此后再不承认爱过孟革,我一时搞不清楚,她的爱情是怎么能做到有的放矢的?
有一点对她很好,就是鲁彬在北大已以开始做助理项目,每个月都能从项目导师那里拿到薪酬,不时给她寄护朊肤品,于是,她把更多的时间用在打扮和管理鲁彬上,我承认她是个高手,只是我们有点背道而驰了。
不过,她依然不喜欢杨惠,她依然在管理鲁彬的同时,还兼顾着管理我。
有一天,她拿来一份报纸,上面豁然登着杨惠的一张大幅照片。
三
潘小凡:“施小君获奖了,《羊皮·月亮》获时报、摄影协会、本城网联合举办的首届大学生摄影大赛一等奖……女主角为什么不是你?”
这问题很难回答。
这张获奖的照片,从此让施小君、杨惠这两个名字在学校声名雀起,大有连在一起永不分开的意思。我也纳闷,为什么让施小君可以获得灵感且取得好成绩的女主角不是我而是杨惠?他们是不是真的存在灵魂上的深交,这是否正意味着爱情艺术。
我害怕。因为害怕,我开始计较,我开始迷茫,我怪他不够关心我,在乎他对我的评价,臭骂他的脾气,甚至在约会时故意迟到,我把所有可以联系上杨惠的事都归结为他对她有“隐蔽的私情”,我们从小吵到大吵,我一点点地在犯错,而始作茧者不过是我害怕。我固执地认为,施小君应该什么都懂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杨惠对他一往情深,不可能不知道我怕他离开我,如果不懂,那就是没在乎!
《羊皮月亮》让我们的爱情进入别扭期。这么闹呀闹呀闹了一个学期。有时,一闹就半个月不见面。
施小君比我高一年级,他马上要面临毕业了。我觉得他应该把我一起考虑进去,在哪个城市更适合我俩找工作,而不单是他,他同意了,最后他决定先留在这个城市打工,一个月能养活自己就行,每天还能见到我,等我毕业时再一起找个适合两个人发展的城市。
杨惠也很关心他的毕业去向,“施小君怎么安排他的毕业?”
“先留下来再说。”
“等你们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会有办法。”
“谢谢,不需要,你太关心我们了,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缓缓地说:“爱情敌不过现实,看开点。”她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施小君真的找到了她,当晚,施小君明确跟我讲,约了杨惠谈点事。
“为什么不能叫上我。”
施小君说:“杨惠说帮我找了个单位,她是中间人,你去不合适。”
“什么单位。”
“见了才知道。”
我只好被动地选择沉默。
这个晚上,施小君没有回宿舍。
三
第二天,我去找他:“你昨晚没回来?”
“喝酒呢,醉了,现在头还痛。你知道我不会喝。”
“跟杨惠?”
“好几个人……你为什么老是对杨惠这么有敌意,你们是好朋友,要不是她,我还不一定能留下来。你能不能从容一点。”
“是个好单位?”
“……说实话,这种正儿八经的单位到底适不适合我,我自己还没整明白。”
“你可以拒绝。”
“……也挺好,再说吧,我总要养老婆养孩子。哈哈。”施小君把我高高举起,一脸幸福样,我放松了警惕,也许杨惠真的在帮他,当然无形中也帮了我们。
施小君最后进入城市有线电视台下属的广告公司,稳定而且薪水高,许多同学十分羡慕他。我也高兴。
潘小凡说:“小心,三伏之后必有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