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银顿了下,从牙缝里清晰的迸出一个字。
“赌!”
风忽然停了,阳光落了下来,照见她嘴角一丝坚定却又复杂的微笑,她环视四个男人,用着前所未有的语气,一字一句补充道:“赌!你们……敢赌这个天下么?”
“抛开流血与杀戮,用你们这些帝王的智慧和勇气,来一场公平正义的赌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愿赌服输,如何?”
她说着,又连忙补充道:“不!不问你们如何,一定要赌,如果你们不接受我的建议,我就地自尽,为这世间,亲手除去红颜祸水!”
……
声音掷地有声,在这片寂静中,如一记惊雷在耳,几十万人的场面,似乎有几十万记心跳同时震动。
宝银手心却全是汗。
自尽的话都出口了,今天是死活下不了台了,四个臭男人,怎么还没人发言?难道真不顾我苏宝银的死活不成?
霍靖首先开口。“好,我霍靖愿意以赌代战!”
宋语墨也点头道:“为止生灵涂炭,我宋某也愿意以和平的方式解决。”
宁云龙道:“也算我一个。”
秦轩逸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瞰着一切,他在思考,苏宝银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忽抬起头,淡淡道:“好!我秦轩逸奉陪!三日之后,城外十里处的永平山上,我等一律不得带兵,只身前往,以公平之势,一赌定胜负!”
“等等!你们古代不是流行弑血为盟么?来来来总要搞个仪式下下!否则我怎知道,你们不是在唬人?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你们要立下盟誓,若有朝一日反悔,必受天下唾弃!”
“好,拿酒来!”秦轩逸应声回道,过不久,一个侍卫拿来清酒,他二话没说,手掌从刀刃上励过,缓缓流下几滴鲜红的液体,滴落清澈的酒水中,化成了一朵绚丽的血花,他冷眸一凝,一饮而尽。
霍靖挑眉,也拔剑弑血,仰面干完血酒,重重地将杯子砸向地上,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他知道,这场赌局,虽有四人参与,但,真正在赌的,只有两个人!就是——他,和他!
夜,静的象水。
霍靖望住远处深遂的城池,万家灯火灿烂。脑海里浮现着宝银坚定的表情,她,近得几乎触手可及,却,偏偏不愿意走近。
但是,她的良苦用心,霍靖明白的很。若没有和平,爱情又何足挂齿。
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值得自己爱……
明日的赌局,赌的是天下,宝银,还有自己的命!
其实,真没有把握。
相比之下,宁愿与敌人拼死一战……但宝银说的对,生命何其珍贵,为一已之利,让那么多人蒙受灭顶之灾,不忍,不值,也不道德!
此刻,只有把这决定权交于上天,若天意难违,霍靖也心服口服。
“你在想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悄然响起,他狂喜,控制住情绪,缓缓转过身,望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矗立月色之中。
他干涸着声音道:“我,在想你。”
宝银扑入他的怀抱,无声的思念默默流淌,他有力的臂膀圈住这个弱小的身体,下一秒便要揉碎一般。
她抬起头,他即刻吻住了她。才分开几天,却如分开一辈子那么长。
“宝银,我有多后悔,若早知道今日,只片刻相聚,便如此珍惜,当初,我错过了多少时间,和你在一起…… 若早知道,要这般艰难才能与你守住一辈子,当初,我应该早明白你的心意,将你攥在手里,如何也不放手!”
“小气男人,谁叫你心眼小,气量小,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是对我这丑得象猪,平得象板的身体一点兴趣也没么?你不是叫我走的远远的,最好再也别见到我么?你不是……”
“闭嘴。”他再次吻住了她,“小东西,比我气量还小么?比老太婆还要罗嗦么?反正,以后,你是我霍靖的女人,什么都要听我的。”
“你还有场赌局在眼前,过了这一关,你才有资格说这话呢。”宝银半真半假说道。
霍靖一把搂紧她,撒起孩子气。“明天,我一定赢得了你,不管如何,我也要争到你!”
宝银被他搂得快断气,呛了几口道:“好好好……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事呢。”
霍靖放开她,认真望住她,道:“何意?”
宝银贼贼一笑。“我是老千,你知不知道?”
“老千?”霍靖一怔。
宝银继续贼笑,探近他耳朵边,轻轻喃了几句。霍靖皱起眉,瞟了她一眼,道:“我男子汉大丈夫……”
“男子汉大丈夫个头!”宝银狠狠敲了下他脑门,痛得他直咧牙。“你真舍得我和你的死对头一起?真舍得全天下都落进他的怀里?”
霍靖深深皱起眉。
此计虽不上品了些,但似乎,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正犹豫着,宝银捏住他脸,痛得他哇哇直叫,宝银只坏笑着道:“听不听我的话?”
他甩开脸,气鼓鼓却又不甘心地“嗯……”了下,宝银喜悦地在他脸上啄了下,娇笑道:“好吧,我苏宝银就勉强收下了你这个小气男人了。以后记得,可不得欺侮我,一定要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无论上山入地,吃喝拉撒,脑子里只能想我苏宝银一人,心里只能放下我苏宝银一人,不能朝其他女人笑,连看都不能看一眼,白天呢,你要陪我玩,陪我开心,晚上呢,你要搂着宝银哄我睡觉,我宝银生病了呢,你要二十四小时服侍在床边,一刻也不能走开,宝银要是心情不好了呢,你就要唱歌跳舞讲笑话给我听……所有的节日,重要的日子,比如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啊,第一次接吻的日子啊,第一次分手的日子啊,你都不能忘记,要第一时间,给宝银准备好礼物,哄宝银开心……OK?”
霍靖嚷道:“苏宝银!你这是嫁给我,还是奴役我?”
“我就是奴役你,如何?”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苏宝银想嫁的老公,就是这样的人,你若不喜欢,大可避而远之……”
“女人嫁于男人,是服侍男人的,哪有颠倒过来?”
“呸呸呸!就是你们这种封建思想作遂,残害了多多少少善良妇女同胞?我苏宝银就是为争取妇女权益来奴役你滴,怎么样?”
霍靖火了,提高三度音,道:“苏宝银,你脑子里哪来这些歪理邪说?你,无法无天了……”
宝银又捏住他脸,毫不退让。“瞧瞧瞧……又来小肚量了是不是?果然,屡试不爽!前面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全是唬人的,你们男人,从来就不会真心对待一个女人,从来都是将她们当作私有财产,罢了罢了,我错了,我不应对你们这些臭男人,抱有任何幻想……”说完,一把推开他,欲转身离去。
霍靖急了,连忙搂回她,直道:“别走!”
宝银故作挣扎,“我偏要走。”
霍靖真急了,搂紧她入怀,喃喃道:“好好好,依你就是了。”
“真的?”
“真的。”下巴轻轻搁在她额头,若有所思道:“其实,你不说,我也会这般,我霍靖眼里只看得见苏宝银,如何看得了其他女人?心里满满装的全是苏宝银,再重要的事,也比不上你,你若是病了,困了,难受了,我哪还舍得离开你?我们的一点一滴,每时每刻,都深深刻在我心里,如何忘记得了?”
宝银轻轻抬起头,“好吧……小气男人,你说得我心都快酥成水了,这样的情话,以后每天都要和我说一遍?如何?”
霍靖哭丧着脸,无语。
宝银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下,认真道:“好吧,我真要走了。”
“走去哪儿?”
“回城去。”
“回那男人的地方去?”
宝银认真道:“急什么,此刻的苏宝银在哪儿不一样?若想明日的局不被人发现,我苏宝银还是对你避而远之更好?”
霍靖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她手一松,转身离去。
弱小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他忽然心一空,有种说不出的情绪盘绕心头,为何,每次与她分开,都似乎如生离死别,唯恐永远不见一般。
他空空落落地朝前走了一步,最终收住步子,转身望住远处的风景,淡淡地叹了口气。
“陛下,有客求见!”一个声音响起。
霍靖疑惑地转过身。这个时候,还有谁来见自己?
……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看到他的脸,霍靖一下傻住了,半晌没回上气来。
他,他来做什么?
……
秦轩逸轻轻解开斗篷的系带,露出刀削般的脸庞,目光沉沉,清俊落拓。
“你来作甚?”霍靖冷冷望去。难道他想夜袭自己?
秦轩逸唇畔噙笑,只转身在一边石头上坐下,许久没有说话。
霍靖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是想来杀我么?后悔明日的赌局?”
秦轩逸朝他望去,只淡淡道:“苏宝银来过了?”
霍靖一怔,不明他所言可意,他却淡笑道:“她,恐怕来和你商量,明日的赌局,可以做什么手脚是么?她,早已想好了这些计谋,她,从来心里考虑的,只有你霍靖一人。”
霍靖冷哼了一声。“你现在才明白?”
秦轩逸苦笑。“我早明白了,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不断验证而已。明明知道验证一次,心里便被刺上一刀,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看到真相。人,或许真是种最矛盾的动物。,”
“不属于你的,注定不属于你,你即便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拥有苏宝银。”
秦轩逸哈哈大笑,待停下,脸色又刹间变冷。“霍靖,你知道什么是天意么?”
霍靖语顿。
“天意,就是,再深的情感,也要由得缘份说话,你若与她无缘,就始终无缘,你虽拥有她的心,却注定得不到她,这,便是天意!”
“你凭何这般说?你又不是天,如何知晓上天的安排?”
秦轩逸转过头,眼底带着一丝怜惜。他忽然不忍心说下去。
眼前的男人,曾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直到现在,自己也同样敬佩与尊重他,若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恐怕自己真的会放弃这个天下,与他握手言和,他那么爱苏宝银,脸上,身上,心上,全写满了她的印迹,只是,自己真的舍不得放手,自己若是放手了,便失去了所有的快乐,即使苏宝银恨自己,所有人恨自己,自己也不会放手,自己宁愿,每天活在苏宝银的痛恨与辱骂中,每天,只要能看到她的脸,就心满意足了。
接下去,要说的话,会伤霍靖的心,他知道,凭着霍靖对宝银的爱,他一定会做什么,自己,要说么?自己一定要说,否则,自己,便失去了全世界……
秦轩逸定下心神,长吸了口气,只缓缓道:“霍靖,明日的赌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活着,便能得到她,但我若死了,她便不能活。”
“你什么意思?”霍靖一口打断他。
秦轩逸苦笑。“你爱苏宝银,但她如果没有我,会死,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