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想把你留在咱们省里任职，一来对情况比较熟悉，工作起来比较顺手；二来我可以再带你几年，为将来重用积累些经验，打好基础。在这次省级领导干部调整中，无论是学历、年龄，还是工作能力，你是比较优秀的。中央之所以让你到邻省任职，最深层的原因是想把你放在一个新的环境中、新的岗位上进行锻炼，看你是否能够适应。这是我们党培养锻炼干部的重要方式，也是为你将来重用打基础。雄鹰只有经历风雨才能锻炼出坚硬的翅膀，翱翔天空。希望你理解中央的良苦用心，尽快适应新的环境，把工作做好，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贡宸远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柳浩然自从当上了副市长，夫贵妻荣，没过多长时间，陶芝兰就从原来的县级医院调进了瀛洲市人民医院。陶芝兰处事老练，处理人际关系得心应手，很快就在医院里站稳了脚跟。外有柳浩然这个副市长的招牌，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没过几年，陶芝兰就顺风顺水地当上了外科主任，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当初，在院长提拔陶芝兰当外科主任时，柳浩然从心里就不是很愿意。院长之所以这样做，表面上是看工作，实际上还是他这个副市长的位置在起作用。老公只要当了官，老婆自然而然地在工作上也会跟着沾光，这是社会上的普遍做法。柳浩然认为这样影响不好，但陶芝兰却不这么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了权就得用，如果权力过期了，你想用的时候也用不上了。在这方面，陶芝兰看得非常透彻。
由于工作上的关系，柳浩然和瀛洲市分管文教卫生工作的修来福副市长有过几次接触，关系还不错。修来福的老家在轩州市，也有一些三亲六故。俗话说：门前搁着要饭棍，本是亲来不认亲；门前拴着高头马，不是亲来硬认亲。老百姓的话朴实而有哲理，也绝对经典。
修来福小的时候家境贫寒。虽然有七大姑八大姨，亲戚很多，经济条件都比他家要好，但这些人都指望不上，没有一点亲戚的味道，对他家敬而远之，根本不傍边，唯恐他家的穷气沾染上他们，更谈不上帮助了。据说，修来福考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凑不齐“盘缠”，便向这些亲戚去借，一个个冷若冰霜，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借到。最后没有办法，修来福的同学知道了，帮修来福拿的路费。自从当上了副市长，这些亲戚便像追星族一样涌了过来，追着修来福不放，他们好像得了“健忘症”，完全忘记了过去自己是怎么对待修来福的。
时过境迁，随着年龄的增长，修来福对人情冷暖也看得多了，毕竟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不再提了。对前来找他帮忙的亲戚，只要不违反原则，大大小小的也帮了不少。有些事情，柳浩然明里暗里也帮着解决了不少。投桃报李，修来福心里自然有数。当得知陶芝兰是柳浩然的夫人，就安排卫生局长暗中帮助。没过几年，陶芝兰也就非常顺利地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省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从发达地区到欠发达地区任职的领导干部，原则上工资关系可以不动，仍旧留在原单位，级别按照现在职务套改；从欠发达地区到发达地区任职的领导干部可以把工资关系调入新的任职单位。工资是否转移，主要尊重本人意愿。
柳浩然当上副市长之后，考虑到瀛洲市和轩州市离得比较近，又有专车，来去比较方便。再加上瀛洲的经济比轩州发达，工资等各个方面的待遇都相对较高，居住环境也比轩州好得多，工资关系也就没有动，还是瀛洲大学发工资。陶芝兰在瀛洲干得顺心应手，还要照顾女儿柳紫嫣上学，从心里也不愿意离开瀛洲。综合这些因素，陶芝兰也就没有像一般领导干部的家属那样，跟随柳浩然调到轩州。每到周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柳浩然就从轩州赶回家来团聚。
“怎么样？这次调整有希望吗？”陶芝兰一边给柳浩然夹菜，一边温柔地问道。
“根据前期的情况分析，应该问题不大，但也不是很乐观。最大的困难就是我任副市长的期限太短。如果破格提拔我，那么一些任职时间长的人怎么安排？有的眼巴巴地看着市长这个位置已经好几年了，不提拔他们却提拔你，他们连杀你的心都有。我觉得这也是省委迟迟不下决心的原因。听天由命吧，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也成不了。”柳浩然喝了点酒，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能走到今天就很不错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当上了市长更好，当不上市长也无所谓。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就行。”陶芝兰话中有话地点拨柳浩然。
“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事情了？”柳浩然知道陶芝兰话中的意思，但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
“没有听到什么。不管事情成功与否，这一阶段还是要稳住，不要有什么问题出来。否则，当不上市长是小，对你将来的影响是大。”陶芝兰故意和柳浩然打哑谜。她对柳浩然与谢梅心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她还让一个在省城工作的朋友专门作了调查。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也证实了两人经常来往。
刚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陶芝兰满肚子委屈，像一般的女人一样，想和柳浩然大闹一场。但冷静下来，觉得那样绝对不可取。如果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柳浩然，还有自己和女儿。真到了那个局面，最后吃亏的是自己的家庭，其他的人都是看笑话而已。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社会上多少有些地位，嫉妒的人和一些别有用心、早就想取而代之的人巴不得出这事呢！发现自己老公有外遇，就大闹下去，最终的结局多是把丈夫推进了情人的怀抱，亲者痛仇者快。这样的结果陶芝兰看得非常清楚，她不想要这种结果。
再说，柳浩然还是比较照顾家的，夫妻恩爱还是有的。权衡利弊，陶芝兰把不愉快压在了心里，表面上就装起了糊涂，对外人只字不提。有机会的时候就点一点柳浩然，绝对不撕开脸说开这个事。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去何从都非常清楚。有些事情不用说明白，说明白了就没有什么意思。高手过招，于无形之中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细，猜到对方的想法。何去何从，看着办就是了，何必搞得满城风雨，让人看祥林嫂似的笑话呢？
“你说得有道理，我觉得咱俩都要稳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什么乱子。自乱阵脚受害的是咱们自己，别人则会浑水摸鱼，从中渔利。你在单位上也要注意一下，不要争强好胜，还是低调些好。另外，这段时间，到咱家来串门的人一定要注意影响，不要让人家抓住了把柄。”柳浩然非常清楚陶芝兰的用心，话中有话地回应道。
“这个你放心吧，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我之所以有今天，调动了工作，当上了外科主任，这都是你带给我的，沾哥哥的光嘛！我怎么会不珍惜呢！”陶芝兰知道柳浩然的用心，娇嗔地回答道。
“紫嫣最近怎么样？在学校里还习惯吗？”柳浩然转移了话题，关切地问起了女儿的情况。柳紫嫣去年考上了香港中文大学。由于入学成绩优秀，获得了学校提供的奖学金，家里基本上不用再花钱。柳紫嫣比较懂事，每个星期都和陶芝兰通电话。女儿总是和母亲走得近，这也许是天性吧。
“还行吧，已经完全适应了学校的生活。听她讲，学校上课的方式和内地不一样。开始不很习惯，学习成绩有些不理想。这一学期好多了，各科的成绩基本上都是A。”陶芝兰见柳浩然吃完了，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回答道。
“我觉得成绩只是一方面，关键是学习西方分析问题的能力、做学问的思维方式和方法。养成一种学习习惯，比什么都重要。英语水平怎么样？”柳浩然泡了一杯大红袍，慢慢地喝了起来。
“你说得对，这一点我也给紫嫣说过，在学习的过程中注意提高这方面的能力。英语口语进步比较快，完全能够用英语交流。还是当初你说得对，到香港中文大学读几年，英语水平绝对有提高。这一点是内地的一些大学做不到的。”陶芝兰收拾完之后，就坐在了柳浩然的身边。
当初柳紫嫣高考，凭她的成绩考北大、清华也没有任何问题。没有想到的是香港中文大学来了通知，让她参加面试。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柳紫嫣参加了学校组织的面试。面试的结果出乎柳浩然一家的意料。柳紫嫣不仅被录取，还享受到大学期间的奖学金。有了奖学金，柳紫嫣可以在不用家里资助的情况下轻松度过大学生活。当然，凭借现在的经济实力，供柳紫嫣上学还是绰绰有余。
与此同时，北大、清华招生办也表示了录取柳紫嫣的意向。柳浩然认为，香港中文大学是中西方文化教育结合的典范，用双语教学。在香港上大学，紫嫣的英语水平应该会有很大提高。英语是世界语，无论将来是做学问，还是搞企业，英语水平不行，是没有办法和国际接轨的，也跟不上时代的潮流。另外一个方面，也想让紫嫣接受一些西方先进文化教育。
陶芝兰则希望紫嫣上北大或者清华，毕竟这两所学校是大陆最好的高等学府，到北京非常方便。如果到香港读书，回来就不是很方便。两人意见不一，只好尊重紫嫣的选择。最终，紫嫣选择了香港中文大学。
从一年多的情况来看，陶芝兰感到选择香港中文大学是正确的。学校不仅注重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更注重培养和训练学生的实践动手能力。柳紫嫣在香港学习一年，英语水平不仅明显提高，学习方法、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有了很大进步。
“你单位上有什么事情吗？”柳浩然抚摸着陶芝兰的秀发，陶芝兰像小猫一样依偎在柳浩然的怀里。
“还是老样子，只是感到有些紧张。没当外科主任时，羡慕得了不得。一旦当上了，也就无所谓了。工作紧张，还比较累心。”陶芝兰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一定要注意搞好人际关系，这一点非常重要。你们几个领导吃肉，也要让其他的人喝点汤。否则，他们一旦造反，我也救不了你。你们院长主要还是看在修来福市长和卫生局长的面子，才让你当了主任。万一我们几个倒了台，你的位置也保不住。所以说，平时还是要处理好关系，打好基础，多积累些人缘。”柳浩然知道陶芝兰在外面不让人的脾气，尤其当上了外科主任，处在风口浪尖上，稍有不慎，就有被人拉下来的危险。
瀛洲市人民医院的外科是院里的主要科室，也是医院创收的主要来源。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收入都比其他科室高得多。许多人都想到外科工作，更何况是外科主任呢！陶芝兰刚当上主任的时候，许多人嫉妒得要死。经过两年多的磨合，大家也就心平气和了，毕竟她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顺风顺水，工作还是有成绩的。越是顺利的时候，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柳浩然总是时不时地给陶芝兰打打预防针。
“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吧。万一你倒台了，我也不至于被医院扫地出门。不过，这一阶段你也要注意，能当上市长更好，当不上我也不稀罕，只要咱们一家和和睦睦，这就足够了。再说，从咱家目前条件来说，不敢说是处在社会的最上层，最起码也在中层以上。不愁吃不愁喝，在社会上也有地位。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不要把升迁看得太重了。”陶芝兰明白柳浩然的用意，含情脉脉地回应道。
听着陶芝兰另有含义的话，柳浩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边是自己的结发夫妻，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一边是自己的红颜知己，灵魂相和、风雨同行，陶芝兰和谢梅心在柳浩然的心中各有风味，同样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该怎么办呢？
柳浩然想起了刚当上副市长到党校培训的事情。有个检察官讲了一个笑话。他说，如果你想一天不安宁，那就请客；如果你想一年不安宁，那就盖房子；如果你想一辈子不安宁，那就养情人。初次听到这个笑话，柳浩然只是一笑了之。没有想到几年之后，这事恰恰发生在自己身上。尽管谢梅心并没有要求什么名分，现在的状况还是比较好的，但在心里毕竟不是个事。想到这里，柳浩然感到莫名其妙的伤感和迷茫，难道自己真的是一辈子不安宁吗？
正当部分领导干部坐卧不安、食不甘味的时候，省委书记贡宸远也正在慎重考虑这次领导干部调整的问题。毛主席说过，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尤其是调整地市党政“一把手”，更应该慎之又慎。事实证明，一个地方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讲，关键就在于主要领导干部。轩州市这几年的发展就是典型的例子。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上梁不正下梁歪。”主要领导干部不把主要精力放在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全心全意为百姓谋福利上，那么下级干部又能有几人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呢？
贡宸远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这次地级市领导干部调整中，他让组织部门采取明察暗访的形式对进入调整范围的干部进行了深入细致地调查了解，争取尽可能地全面掌握每个同志的基本情况，重点了解工作能力、个人特长和缺点不足。组织部门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摸底，基本上掌握了所调整干部的实底，并提出了拟任用名单。根据组织部门掌握的情况，贡宸远与省长欧阳明、分管组织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仝全辉进行了慎重研究。在此期间，贡宸远多次和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同志进行了商讨，并征求了其他省级领导干部的意见。贡宸远的主导思想非常明确，一定要通过这次干部调整，调出正气，调出干劲，真正把那些一心想干工作、能干工作、干成工作、有能力、有责任感的干部放到重要领导岗位上来，从而在全省干部队伍中形成人心思上、人心思干的良好氛围。
经过反复酝酿，在群众推荐的基础上，省委形成了初步任用意见。对于轩州市的领导班子，基本上还是原来的调子。刘清华拟推荐任副省级领导干部，上报中央研究决定；杨庆发任轩州市委书记；柳浩然任轩州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提名任轩州市长，行政职务履行法定程序后另行公布。根据初步意见，组织部门按照程序到轩州对刘清华、杨庆发和柳浩然进行考察。由于事先得到了消息，再加上也没有竞争性，考察比较顺利，效果也比较好，没有发生别的问题。考察结束后，省委召开了常委会根据考察情况进行了专题研究。除了对个别有争议的干部进行微调外，原则上同意组织部门的考察任用意见。副省级干部按照干部任用权限上报中央研究决定，其他地级干部严格按照组织程序调整。
不久，中央经过慎重考虑，综合平衡，刘清华到邻省任省委常委、副省长。这一决定，出乎贡宸远、郑天骄的意料，刘清华也没有想到。刘清华上任之前，省委书记贡宸远设家宴为他送行。
“本来我是想把你留在咱们省里任职，一来对情况比较熟悉，工作起来比较顺手；二来我可以再带你几年，为将来重用积累些经验，打好基础。刚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有些想不通。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了中央的良苦用心。在这次省级领导干部调整中，无论是学历、年龄，还是工作能力，你是比较优秀的。中央之所以让你到邻省任职，最深层的原因是想把你放在一个新的环境中、新的岗位上进行锻炼，看你是否能够适应。这是我们党培养锻炼干部的重要方式，也是为你将来重用打基础。雄鹰只有经历风雨才能锻炼出坚硬的翅膀，翱翔天空。希望你理解中央的良苦用心，尽快适应新的环境，把工作做好，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贡宸远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请您老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绝不辜负组织期望。”刘清华心情有些激动。
“以后在工作中，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和我联系。一定要做好吃苦的准备，经受住考验。对于你的能力我是比较放心的，你天资聪慧，心态沉稳，有魄力有思路，我比较欣赏。我相信你能够干得比较出色。”看到刘清华即将到外省任职，尽管没有留在本省，但贡宸远还是非常高兴。
“没有您和组织的培养，我也没有今天。您老经验丰富，还请多多指教。”刘清华谦恭地看着贡宸远。
“我想提醒你的是，作为省级干部，虽然不是主要领导，但也位高权重，万人瞩目，对自己一定要严格要求，树好形象。这方面，你原来做得就比较好。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让你警钟长鸣。‘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你要记住。你很聪明，我就不多说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贡宸远虽然对刘清华的人品、作风比较了解，但还是言之谆谆，多加嘱咐。刘清华作为比较年轻的省级干部，前途远大，也是自己的得力爱将。临行之前，贡宸远还是想给他多打些预防针，增加点免疫力，以免将来一时糊涂误入歧途，枉费组织的一片苦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