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柳浩然所上的大学是个二类大学，但当时的大学生含金量还是比较高的，国家还包分配。不像现在，大学生不能说是多如牛毛，但也遍地皆是。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也早已沦落为下里巴人了。不知从何时起，研究生也已泛滥成灾。据说某单位招烧锅炉的技术工人，文凭还要求硕士以上。大学文凭早已拿不出去手了。随便到哪个人才市场转转，硕士一抓一大把，大学生根本不好意思往里进。好在博士没有大面积扩招，否则，那中国真的遍地都是知识分子了。水平高低先不说，但最起码是和国际接轨了，让那帮洋鬼子们不敢小瞧了我们。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些累了？”看到柳浩然有些走神，孔子有些不满地问道。
“哪里敢呢，先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柳浩然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改天有空的时候再聊。再说，我明天还要到国外去，参加关于我的一个国际性儒学会议。”哈欠似乎有些传染，孔子也禁不住哈欠连连，一脸倦容。
“先师，您还对现在的这些学术性会议感兴趣呀？”柳浩然疑惑地问道。
“本来我是不感兴趣的，谁料到这几年关于我的研究越来越多，成了热门。精华不多，糟粕不少，有的甚至是断章取义，信口雌黄。我的一些狐朋狗友像周公、老子、庄子等都笑话我。我必须去现场了解情况，好用事实堵住他们这些人的臭嘴。”孔子似乎有点生气，看样子也很无奈。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野狗的叫声，很长时间没有听过的鸡叫也不知从哪里传来，很是清晰。
“时候不早了，孟子来接我来了，我该走了。”孔子站了起来，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孟子来了吗？怎么不把他叫上来一起聊呀？”柳浩然有点遗憾地问道。
“没有必要，以后还有机会。再说，他也是刚到。”孔子摆了摆手。
“先师，请留步，感谢您指点迷津。我也没有什么准备的，你把这剩下的铁观音带上，路上喝。”柳浩然边说边把装有铁观音的茶叶盒子递给了孔子。
孔子没有客气，顺手把盒子装进了长袍外面的口袋，并不知不觉地瞟了瞟茶几上那个精美的餐巾纸盒。这一眼，却被柳浩然看到了。柳浩然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孔子高谈阔论时候总是时不时地抽餐巾纸擦嘴角。他连忙到厨房里把所有的餐巾纸都拿了过来，整整十大盒，找了个大的品牌时装纸袋，顺便把没有开封的几盒茶点一并装了进去，递给了孔子。
柳浩然一家比较喜欢用餐巾纸，好像是他和陶芝兰读大学的时候养成的臭毛病。而且，还很喜欢用比较高档的，从图案到味道都非常讲究。每隔一段时间，陶芝兰总要到超市里批发上一些。柴顺达知道他们家有这个习惯，经常给开玩笑说，柳浩然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餐巾纸。
看到那么多，孔子有点不好意思。在柳浩然的再三谦让下，孔子终于接过去，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长袍里面的口袋。
“先师，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柳浩然有些依依不舍。
“我会经常来的。”看到柳浩然有些激动，孔子也有点不舍，便安慰道。
“不用送了，来日方长。”孔子与柳浩然握了握手，拎起装着餐巾纸和茶点的纸袋，大侠似的飘然离去。
不久，狗的狂吠声和鸡的鸣叫声也渐渐远去。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夜晚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宝贝，快醒醒，都几点了，还在睡懒觉？太阳都晒屁股了。”提前从班上回来的陶芝兰拍了拍仍在酣睡的柳浩然。
“别闹了，好不好？我困死了。”柳浩然一边嘟哝一边揉眼睛。
“偏不让你睡，昨天晚上谁让你不理我呢！”陶芝兰一边撒娇一边用手轻轻地拧柳浩然的耳朵。柳浩然仍然睡意蒙眬，并不搭理陶芝兰的责问。
“都快十一点了？还睡呀，宝贝？想要不要？”陶芝兰长发婆娑，洒满柳浩然一脸，红唇轻轻地印在了柳浩然的朦胧双眼。
“好妹妹，不要烦我来了，给我做点饭去。”柳浩然睡意渐消，睁开了一只眼。
“我就知道你饿了，才提前回来的嘛！”陶芝兰变戏法似的端来了一碗清汤面和一张她亲手烙的鸡蛋饼。
柳浩然一家很少从外面买早点，不是不愿意花钱，而是嫌外面的不干净。有一次陶芝兰买油饼的时候，看到卖油饼的一边做饼一边给别人找钱，油乎乎的手摸了饼又摸钱，把她恶心得好几天都没有吃饭。当然，那买来的油饼当时就被陶芝兰扔进了垃圾桶。
从那以后，陶芝兰开始在家里自己做。除了豆浆偶尔因为起晚了从外面买来以外，其他的全部都是亲自下厨。从油饼到面条，从馄饨到八宝粥，陶芝兰的手艺越来越娴熟。看到丈夫柳浩然和女儿柳紫嫣吃得津津有味，陶芝兰的心里很是幸福。柳浩然和柳紫嫣也逐渐养成了不到外面吃早餐的习惯，偶尔到外面吃一回，也都是异口同声地说吃得不舒服，没有陶芝兰做得好吃。陶芝兰就这样在丈夫和女儿的一片半真半假的赞扬声中乐此不疲地早起来准备早餐。
“来，我喂你。”陶芝兰拿了个靠垫给柳浩然靠上，端起了面条，一口一口地喂柳浩然。柳浩然也任由陶芝兰摆布，一边吃，一边用手搂住陶芝兰的杨柳细腰。
“又捣乱了，小心弄你一脸，快吃。待会儿紫嫣就回来了。”陶芝兰嗔怪道，但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意。女儿柳紫嫣在瀛洲一中读高一，离家很近，总是回家吃饭。
“不急嘛，还早着呢！”柳浩然撒娇似的把头深埋在陶芝兰的怀里，尽情地享受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别闹了，你昨天晚上做什么了？茶几上满是书，茶盅弄得到处都是，餐巾纸也没有了。”陶芝兰看吃得差不多了，便推开了柳浩然，一边收拾一边问道。这一问，柳浩然才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梦也？非梦也？也许这就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也。柳浩然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他决定还是先不告诉陶芝兰。
陶芝兰虽然年龄比柳浩然大，社会经验比柳浩然丰富，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也比柳浩然得心应手，但就是心眼比针鼻还小，装不下事，稍微有点事就睡不着觉。柳浩然知道她这个毛病，有些事情在不成熟之前，一般不告诉她。柳浩然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他只是不想让陶芝兰胡思乱想、担惊受怕。
陶芝兰姐妹很多，她在家里是老小。陶芝兰决定嫁给柳浩然的时候，家里人虽然不是一致反对，但也绝对不是一片赞成。因为当时的柳浩然可以说是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空有一肚子学问，还没有人赏识。他没有贾宝玉似的好皮囊，相貌平平，掉进人堆里再也找不到。唯一能够拿出门面的就是一张大学毕业文凭。
尽管柳浩然所上的大学是个二类大学，但当时的大学生含金量还是比较高的，国家还包分配。不像现在，大学生不能说是多如牛毛，但也遍地皆是。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也早已沦落为下里巴人了。不知从何时起，研究生也已泛滥成灾。据说某单位招烧锅炉的技术工人，文凭还要求硕士以上。大学文凭早已拿不出手了。随便到哪个人才市场转转，硕士一抓一大把，大学生根本不好意思往里进。好在博士没有大面积扩招，否则，那中国真的遍地都是知识分子了。水平高低先不说，但最起码是数量和国际接轨了，让那帮洋鬼子们不敢小瞧了我们。
陶芝兰是在柳浩然最困难的时候与他结了婚，他很是感动。结婚后，柳浩然问陶芝兰为什么嫁给他。陶芝兰总是开玩笑说，那还不是被你忽悠了，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也。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喜欢柳浩然的。
柳浩然与陶芝兰是通过偶然的机会认识的，他们不在一个大学。陶芝兰说，这也许就是缘分吧。当时追求我的那么多，各方面比你好的多得是，怎么当时就嫁给了你呢！结婚以后，陶芝兰一心一意地照顾家，也把柳浩然伺候得舒舒服服，典型的贤妻良母。尽管陶芝兰不是很漂亮，但也很有风姿，属于娇小玲珑、温柔可人的类型，柳浩然心里也非常受用。因此，每当有什么烦心事，柳浩然从来不告诉陶芝兰，怕影响了她的情绪，心里想不开。
“没有什么，我昨天晚上睡不着觉，在客厅里喝茶看书呢！”柳浩然轻描淡写地回答道。陶芝兰在厨房里收拾，好像并没有听见。
“咱们家的餐巾纸总是用得很快。上个星期我往单位上拿了几盒，放在办公室里了。下午我陪你再买点吧，夫人？”柳浩然走进厨房，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了陶芝兰。
“说好了，不许反悔，你很长时间没有陪我逛街了。复兴大厦刚刚开业，咱们到那里看看吧。今天下午单位上也没有什么事。我抓紧做饭，紫嫣上学后咱们就去，好不好？”听柳浩然这么说，陶芝兰立刻兴奋起来，便挣脱了柳浩然的怀抱，走进客厅，开始收拾茶几上的东西。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下午一定去。”柳浩然帮着陶芝兰一起收拾，把几个版本的《论语》书拿进了书房。
“怕是死马吧？你不说这话还好，说了我倒觉得没有底。”陶芝兰一边收拾一边调侃。
“这回一定去的，说准了。再说，我也想逛逛书店。”柳浩然把书摆在了书架上，有点向陶芝兰保证的味道。
“庐山真面目露出来了吧？你还是想去看书呀！”陶芝兰开始在厨房里洗菜做饭。
“那咱们先说好，先逛复兴大厦，最后逛书店，行不行？”柳浩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孔子说的话，开始找李泽厚先生的书，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看来，只有到书店里去买了。
“又在给我耍滑头。我先陪你逛书店，给你半小时。然后咱们一块去复兴大厦。”陶芝兰知道柳浩然又想耍花招。柳浩然每次陪陶芝兰逛商场，总是像催命鬼似的催着她赶紧买，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弄得她很没有心情。陶芝兰知道柳浩然的真实目的是想赶紧买完东西好去书店看书。
柳浩然天生就喜欢读书。没有钱的时候，就到书店里蹭书看。参加工作以后，手头也渐渐宽裕起来，陶芝兰所给的零花钱基本上都换成了一本一本的书。有些书陶芝兰根本看不懂，但柳浩然却乐此不疲。柳浩然没有多少爱好，很少吸烟，偶尔喝点酒，其他的时间就是看书。到了书店，相中的就买。没有买的价值的书，柳浩然就看。连续看上几小时，柳浩然都不用挪地方的。
对柳浩然这种嗜书如命的习惯，陶芝兰有时候感到不可思议。书里到底有什么呢？真有黄金屋、颜如玉吗？陶芝兰确实搞不明白。但她对柳浩然看书、买书的习惯，也从心理上慢慢地接受了。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坏习惯。况且，古今中外的许多大学问家、大科学家又有几个不是书呆子呢？看来是天生遗传，女儿柳紫嫣识字以后也喜欢上了看书，只要自己能看懂，基本上都看，而且还能记住。书看多了，肚子里自然也就有了东西。柳紫嫣的作文一直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从小学读到了高中。陶芝兰很是自豪。她觉得，这一定是遗传了柳浩然喜欢看书的基因。
对父女两个手不释卷、喜欢读书的习惯，陶芝兰从心里也习以为常了。只要柳浩然想买书，她都坚决支持，从来不疼惜花钱。只是柳浩然在书店里看书的习惯她有些受不了。有些时候，她就劝柳浩然把看的书买下来，但柳浩然却不赞成。
柳浩然对买书自有一套怪论。他觉得书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就是必须买的书，主要包括工具书和专业用书。工具书一定要买正版的。专业用书如果是经典着作，那一定要买装帧、印刷质量上乘的，拿在手里舒服，墨香扑鼻，看着心里也非常受用，还有一定的收藏价值。这样的书虽然贵了些，但在他看来却是物有所值。第二种，可买可不买的书。这主要是指一些当前比较畅销的书。就像感冒一样，流行的并不一定是好东西。对这样的书要采取毛主席他老人家教育我们的话，一分为二，正确看待。有思想性、有艺术性、有品味的书，可以买。否则，看一看就行，没有必要买。即使买了，也不好意思放在书架上。最后一种，坚决不买的书。这一类书最大的特点就是“短平快”，既没有学术价值、也没有思想品味，属于快餐式，只是满足人们某一方面的需要。对这样的书，最好采取吃快餐的做法，大体翻阅一下，理解其主要内容即可。有的甚至没有必要看，更不值得买。如果买回去放在书架上，那就真的就成了俗人了。
陶芝兰知道柳浩然的这套“买书歪论”。曾经和柳浩然开玩笑说，你可以写一本书，叫《买书之我见》，那你的书一定是很畅销的。柳浩然笑道，你这是害我呀。如果我真写了这本书，我岂不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了？出版商还不把我给活埋了呀。
陶芝兰知道柳浩然这个看书的习惯。下午要逛得尽兴，就必须让他在半小时内把买书的问题解决掉，打断他赖在书店里看书的念头。
“今天下午，先陪你去书店，半小时解决问题，然后一起逛商场。”陶芝兰把饭端了上来，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悉听夫人安排，小生遵命就是了--”柳浩然油腔滑调地唱起了自己改编的黄梅戏。
“老爸、老妈，你们下午去逛街，带我去吧？”柳紫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嬉皮笑脸地问道。
“紫嫣回来了？快吃饭。没有你的事，下午还要上学呢。”陶芝兰端上了女儿柳紫嫣最爱吃的大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