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哥？哪个方哥？”我的脑细胞早就不剩几个有战斗力的了，老爸的话让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老爸没有因为我的呆滞而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而是稳稳地走进屋子，侧了下身，然后我就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个每天来接他上班的司机，原来他叫小方。小方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米七八的个子略显清瘦，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两道粗而短的浓眉，笔挺的鼻子，嘴巴宽大厚重，脸上棱角分明，头发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见到方哥泛着油光的笑容，我的脑子清明了些，赶紧做出实实在在的热情笑容，一边往屋里让，一边殷勤地自言自语道：“方哥，原来是你啊，快请进，快请进。我给你拿拖鞋。”
“拿什么拖鞋？小方，进来进来，不用换拖鞋，到了这就当成自己家一样，别拘束。”老爸不咸不淡一句话，让我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王局，这可不行啊，您看您都换了，我也不能……”
没等方哥客套完，我就一把拉住他往屋里请，还一如既往的赔着笑脸对方哥说：“不用换不用换，快进来，这、这，请坐请坐。”方哥在我的引导下，并没有换鞋，坐到了我家客厅的一张沙发上。老爸也是客气地对方哥说了句：“坐、坐。”然后就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客厅的另一张沙发上，掏出了兜里的烟轻轻丢在桌子上。我家的桌子上平时总会放着一盒烟，档次略低于老爸平时自己抽的，见老爸把自己的烟拿出来放到桌上，我赶紧上前拾起老爸的烟热情地对方哥说：“方哥，抽烟？”
“不，谢了，我不会抽烟。”方哥也是赔着笑脸，一边摇着手一边客气地说。
见方哥不抽烟，我也不矫情，抽出一支来递给老爸，老爸不置可否的接过烟叼在嘴上，我便赶紧将打火机打出火来，待火苗平稳后，才将火朝着老爸的烟凑了过去，老爸很自然地把烟叼在火苗上淡淡地吸了两口，烟丝被引燃，一口青烟悠悠地从老爸口中吐出，然后微微地朝我点了点头。我熄了火，将打火机和老爸的烟摞在一起，轻轻放在靠近老爸手边的茶几上，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这时老妈从她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她还是穿着刚才那套大方得体的家居服，热情地打着招呼道：“这不是小方吗？今天怎么有空上来坐坐啊？”
此时我也从厨房端出两杯茶水分别放到了老爸和方哥手边。
“小方有事和我商量，你们忙你们的，小方这也不是外人。”本来热情地出来迎接客人的我和妈妈，在收到老爸的指令后，乐得回到各自的房间潇洒去了。我的卧室门正对着方哥，出于礼貌，我轻轻关上了门，但是他们的对话由于离我不远，多多少少我还是可以听到一些。偷听这种事情会带给我一种做坏事没被发现的兴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是热衷于此的。
只听老爸用低沉而毫不拘谨的声音与方哥交谈起来：“小方，这现在没有外人，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吧。”
方哥吱呜了一阵子，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轻声说道：“王局，现在国家用地指标是越来越紧张了，这段时间，我听说省里有个复垦造地的项目，我想试一下。”
“哦，你继续说。”老爸不置可否。
“这个项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国家开始设置基本农田了，以后占用农用地实行占一补一，所以以后只要有开发建设就一定会涉及到复垦造地。”
“嗯，有道理。”老爸还是轻描淡写。
“复垦造地都是国家项目，国家财政拨款，都不是小数，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
老爸没有说什么，方哥稍微顿了顿，继续说：“王局，你觉得我干这个行不行？”
“呵呵呵。”老爸干冽地笑了笑，“小方啊，你找我要有事就明说吧，咱们也这么些年了，说话用不着绕那么远。”
“呵呵。”方哥也赔着笑了两声，“王局，这个项目我一个人怕接不下来，想请你……”方哥拖了一个婉转的尾音，一个你字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哼。”老爸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语气肃然起来：“小方啊，你看得起你王叔找到我，要是我能帮上忙，那肯定是当仁不让，不过你要是这么说，你觉得咱爷们以后还怎么处？”
方哥的声音有了一些紧张，道：“王局，这怎么话说？做这个项目可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担心的，我这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这么好的项目，我不能一个人……”
“好啦！”老爸厉声打断了方哥的话，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你王叔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很清楚的，你说的这件事我根本办不了，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先不说能不能接下这个项目，就算能接下来，国家规定了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不能从事与工作相关的商业活动，哼哼。”老爸也不说下去，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王局，王局。你看你误会我了，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工作这个事的，您现在分管人事，您看看我这有没有可能先停薪留职，等干完了这单活再回来上班。”
“那肯定不行，想在单位干，就踏踏实实的，想去赚钱，是好事，说明你有上进心，您能自己摆平工作的事情，那是你的能力，咱爷们这么些年，我只能是提醒你，如果在单位干还要赚这个钱，纪检委查到你头上，性质就严重了。”
“是是是。”方哥连忙应承。
“小方啊，”老爸语气和蔼地说。“其实你的眼光是对的，你要做的这块儿很有施展的空间，年轻人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要把握机会，但是你王叔我现在年纪大了，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想法，就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挺好。”
方哥用含混的声音应和着，语气上还是很谦恭，只是听不出来说了些什么。
“滴滴”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骆驼发来的短信，把全神贯注偷听的我给吓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