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见室。
一个狭小的空间,四面都是灰扑扑的墙,斑斑驳驳,掉了的老油漆也没人重新涂上,更显得阴沉破旧。
蓝程程坐在木头椅子上,对面是一条长长的黑色桌子。蓝程程有些不自在,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一会儿,一个拖拖踏踏的身影从侧面的一道门走了进来,正是山谷。
只是短短一夜,山谷像是突然变老了十岁,胡子拉碴,眼角皱纹都爬了上来,脸色蜡黄干枯,干涩的眼珠看不到一丝生动,岣嵝着腰,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蓝程程心里一酸,轻轻唤了山谷一声,山谷抬起头,看到蓝程程的瞬间,眼睛才转了转。
山谷坐到黑色长桌后面,眼眶微微泛红了。
“十分钟。”旁边的警察冷冰冰地丢了一句,转到侧门的毛玻璃屏风后面站住了。
“程程,没想到你能来看我。”山谷低低地说。
“这里给饭吗?”蓝程程低声问了一句,山谷点点头,但是又摇摇头,“我也吃不下,就喝了点粥。”
“山谷,你这次他们没说要怎么解决啊?不能这么总关着吧?”
“他们说了,我认罪态度积极,但是秋季的伤是法定轻伤,我又是故意找人打的她,已经立案了,我这属于故意伤害罪。要是秋季不肯松口,严重了,可能还得蹲大牢。”
“这么严重?!”蓝程程惊呼。
山谷摇摇头,五官都抽结到了一起:“程程,我后悔啊……我糊涂我糊涂啊……”
“山谷你先别急,这事不是还没定吗?秋季那里我去给你说,毕竟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进去啊。”
山谷摇摇头说:“程程,你太善良了。你根本不了解秋季,依她的性格,她现在恨不得判我一辈子蹲大狱!”
蓝程程正要说什么,突然门被推开了,警察探进头来说:“山谷,又有人来看你!”接着,门口走进一个消瘦的妇人。
女人头发随便在脑后绑了一个髻,素面朝天,上身一件混纺碎花棉布半截袖衬衫,下面套着黑色布裤。脸孔削瘦而冷峻,双眼空荡荡地直视前方,定眼扫了山谷一眼,目光落在蓝程程身上又弹开。
山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小兰?你怎么来了?”
蓝程程之前从秋季口中听过梅玉兰的名字,听山谷这么一说,知道这是山谷的妻子,也忙站了起来,对山谷低声说:“山谷我再来看你。”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与梅玉兰擦肩而过时,蓝程程一抖,她感觉到梅玉兰身上一股莫名的冷气。
门开门关,一道明亮的光起了又落,山谷也坐了下去。
梅玉兰几步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山谷头冲门口扬了扬说:“小兰,那个是我一个朋友。”
“跟我没有关系。”梅玉兰面无表情地说。
“小兰……”
“山谷,咱们就闲话少说吧,我这次来是给你这个的。我已经签好了我的部分,就剩下你自己签字了。”梅玉兰说着从灰色的布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山谷。
山谷低头,纸上五个黑体字浓墨重彩的大字冲进了眼帘:离婚协议书。
“小兰?!”山谷惊呼了出来。
“签吧。咱们走到尽头了。”梅玉兰将一只水笔推倒山谷眼皮下面轻轻说,语气淡薄地几乎从来没有存在过,“山谷,儿子归我。因为你从来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再说,我想你也不大愿意带着这个拖油瓶吧。”
“小兰,有话好好说啊,我不能没有你……”
“这种话留给你的那些情人听吧!现在!马上!签字!你不签也行,但是你是别想再看到我和囡囡了!”梅玉兰语气急促起来,站起来冲山谷喊,脸膛挣红,瞳孔布满血丝。
“安静安静!要不就出去!”毛玻璃后面的女警察进来厉声喊了一句。
山谷将梅玉兰按坐到椅子上,连声说:“好好好,我签我签我签。”山谷连叠说着拿过笔,刷刷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再反推到梅玉兰眼下。
梅玉兰再没有说一句话,紧咬着嘴唇,抓过那张山谷签完字的纸胡乱填进了布包中。
“那么就再见了,山谷。你自己保重!”梅玉兰站起来,眼眶略微发红,转身匆匆离开,只留给山谷一个凄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