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安然恬淡,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所以,现在我们还有没有机会?”顾念说,“余老爷就在我们手里,这是我们一张皇牌。”
“没错。”安知薇说,“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先等待一段日子了……等余老爷身体康复,等余啸言觉醒。”
她说到这里,到底有些黯然,转眼又轻轻吁了口气,反手握住顾念的大手:“幸好你成功了,顾念。”
她在前面股东大会跟余啸东正面交锋,顾念则在暗处保护极有可能遭袭击的余老爷。老天爷有眼,顾念居然说中了。要不是这样,余老爷一死,安知薇可就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翻盘机会。
如今顾念可算是为他们赢得了一丝喘息。
顾念在生活细节上大大咧咧,然而遇到大事,永远都是那样值得交托。
“傻瓜,谁交代的事情做不好,你交代的事我都要做好啊。”顾念揉揉安知薇的头发,把她搂在怀中,“你也饿了吧?走,我们打牙祭去!”
顾念为安知薇特意点的水煮鱼做得色香味俱全,堪称一流。可惜安知薇此时的胃口却是第九流的。顾念见她始终还是有些怏怏不乐,有意引开她的注意力,就说:“知薇,你知道下个星期是什么日子吗?”
“下个星期?貌似离中元节还有一段时间啊?”安知薇夹着鱼块往口里送,边说。
一滴汗在顾念额头上滑下……
“是我生日啊!我生日!”
某人恨铁不成钢,都说女孩子细心,可偏偏就有人只顾着工作,一点儿小女生的情趣都没有!
“吓,对哦。你的生日……”
五年前,顾念曾经对安知薇和自己的星座不匹配表示过介怀,安知薇后来好奇心起,刻意去查了顾念的生日,才知道原来顾念是巨蟹座,自己是摩羯座。
一般星座书上,跟巨蟹座相匹配的,大概都是天蝎双鱼这一类水象星座。所以顾念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过,安知薇倒觉得蛮准的。摩羯座,巨蟹座。对宫一百八十度的两个星座,契合度只有百分之七十。就如她和顾念,总有那么一些分歧,总有那么一些莫名的契合。
可惜,五年前她没来得及为顾念庆祝一个生日,就出了那样的事,导致中间的分离。如今再度回想,已经恍若隔世。顾念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是他们共度的第一个生日。
她思索着,说:“那倒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还要礼物!”
“好,要礼物。”
“还要蛋糕!”
“好,当然要有蛋糕。”
“还要爱爱!”
安知薇头上跳出一个十字,忍不住一筷子飞过去:“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顾念敏捷地伸出两根手指把筷子夹住,脸上却露出微笑。安知薇一愣:“你笑什么?”
“你呀,生气也好,笑也好,都不要板着脸了。还是这样生动的表情比较适合你。”
阳光下,顾念的笑容温暖温情。安知薇愣愣地盯着他那舒展的眉,深邃的眼,暖流自心间流过,混着水煮鱼的辛香,洋溢四周。
吃过了饭,顾念也不嫌热,把安知薇整个裹在怀中,双双走出饭店。
一辆救护车在他们面前闪着灯呼啸而过。
顾念忽然神情凝重:“我们有活干了。”
“怎么回事?”安知薇一怔。
“刚才玄月给我报告,她临走时用乌兹冲锋枪一扫射,貌似扫到了林落华。我让人去查了一下,果然如此。他手头有大量的反黑情报,尤其是他手下人拿着的那些武器,都是国外黑手党的装备。可见这人横跨国际,是个极其危险分子。我们必须要把所有情报榨取出来,才让他死。”
对于顾念来说,林落华的价值也很大。安知薇听罢,也不怠慢,马上就跳上车:“那还愣在这儿干嘛,赶紧走啊!”
可是,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咽了气。”法医官说,“他手中还握着枪,光是在闹市持枪伤人这一点,就足够启用枪杀令了。所以这一次并不算违规。”
赤龙在旁边补充:“甚至,玄月有可能因此而立功。”
“只可惜了那些情报!”黑皮狠狠一砸床,验尸间阴冷的铁床被他砸得咯吱咯吱一阵乱响,“他到底跟黑手党怎样勾搭上的!”
赤龙深谋远虑:“而且,他们在国外也追杀过安知薇,足可以证明他们在国外也有势力。如今只是林落华伏法,恐怕会有后患。”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想之前也没用。”顾念面沉如水,“死掉就死掉吧,赤龙,你去走程序。”
…………
“什么?舅舅死了?!”
安知夏坐在林落翘的病榻前,目瞪口呆,身子一软,坐倒在身后软椅上。
收到噩耗而晕倒的林落翘,再次醒来的时候精神已经十分不好。如今只是以泪洗面:“知夏,知夏,怎么办啊!”
“不行,我要跟啸东说,让他给我们出气!”安知夏坐不住了,“那些人还劫走了老爷呢!一定是那个顾念在搞鬼!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什么余老爷?”林落翘却不知道这一节,她抓住安知夏的袖子问,安知夏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关于余老爷的事,她也只知道一鳞半爪而已,余啸东从来不会让她涉足公司范围,就含糊说:“好像是舅舅去探病,然后突然有人出来,劫走了重病的老爷,打死了舅舅。老爷本来身子就不好,现在都不知道怎样。要是他有什么差池,我和啸东就……唉,我更加被人说是扫把星了!”
安知夏嫁入余家之后,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外头传的名声已经十分难听。林落翘也听过一些闲言碎语,顿时连伤心都忘记了,爬起来抓住安知夏的手:“知夏,如果是这样,你可真要留心了。那些人就会嚼舌根……你不在乎,不知道余二少心里怎么想啊!不管怎样,保住你现在的位置才是首要的第一任务!”说到这里,林落翘停了一下,说,“什么扫把星……只要你肚子争气一点,赶紧给余二少生下个大胖儿子来,到时候就是福星了!豪门家族,看中的就只是这个!”
从母亲处出来,安知夏坐车回到家里,发现满屋子灯火辉煌,屋子里传来音乐声和欢笑声。她摇下车窗问管家:“今天晚上有宴会吗?”
“是这样的,表小姐一家来了,现在正在和二少爷聊天呢。”管家说,“二少爷说了,太太您一回来,就马上到大厅会客室。”
安知夏是知道程亦可的,要不是当初程亦可在马匹上做了手脚害得余啸雄致残,她还没法歪打正着地嫁给余啸东。程亦可对余啸东的那点小心思,安知夏知道得一清二楚。听到管家这样说,安知夏顿时脸色凝重起来,点头说:“我知道了,换件衣服就过来。”
下车进屋,安知夏绕过传来阵阵欢笑声的大厅,回到房间里,着意打扮一翻,整个人珠光宝气,粉雕玉琢地,才翩翩然如仙子下凡一样,来到一楼。
“不好意思,我回来迟了。”安知夏来到人前,马上就春风满面,顾盼神飞,“亦可妹妹,好久不见。最近你还好吧?”
程亦可原本听到余啸东和安知夏夫妻不和的传闻,有心过来看笑话的。如今见安知夏这副模样,反倒一阵愕然:莫非传闻是假的?
程亦可穿着睡衣,右边的裤腿高高挽起,露出一大片红红的雪白大腿。女仆正在帮她把罐子里的紫黑色药膏抹到烫伤的地方去。
“轻点儿!”她惊叫着,边着受伤的地方,女仆再三停手,好不容易才把伤处全部抹上。程亦可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大发脾气,“笨手笨脚的!我叫表哥炒了你!”
女仆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一碗汤而已,怎么会伤到这样严重的地步。昨天那个犯错的女仆小雪,已经被管家扣了三个月工资了,可怜小雪家境贫寒,现在没有了收入养不了生病的母亲,昨晚躲在被窝里哭了半宿。
另外一个伶俐点儿的女仆这时候赶紧凑上去凑趣:“小姐,你烫得好严重啊。”
她鼓起腮帮子呼呼吹着气,程亦可感到伤处丝丝凉意,舒服了很多,惬意地眯上眼睛:“嗯,就是这样。还是小桃比较乖。呵呵……”
“亦可妹妹,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安知夏带着几个仆人,花团锦簇地走了进来。程亦可也不起来行礼,就那样大刺刺地坐着,只是装可怜:“好痛啊嫂子。”
一声嫂子,叫得安知夏心花怒放,她仔细看了程亦可的伤处,心里并不关心,嘴上却说:“好可怜。你一定要在这里好好休养才行。缺些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带了些燕窝过来,里面富含胶原蛋白,你吃着肯定对身体有好处。”
“那就先谢谢嫂子了。”程亦可天真无邪地眨眨眼睛说,“嫂子真好人。”
“可别这样说。我们之前也一直都是好朋友啊,现在成了一家人,更加要互相照应了。”安知夏笑着,坐到程亦可身边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程亦可见她一坐下来,就是一股幽幽的香气。那香气分明就是余啸东平时惯用的古龙水味道,心中就像有根刺,狠狠地扎痛。又仔细打量安知夏,她已经换了少妇的打扮,长发绾成一个发髻,别了钻石发卡,鬓角整整齐齐地,露出小巧的耳朵。螓首蛾眉,笑如含丹,肌肤光泽得丝绸一样,比起昨天饭局上,更加显得光彩照人。
她又是怨毒又是嫉恨,实在不愿意再见到安知夏,就转头看自己的大腿:“希望妈妈给我的药膏有效,快快好起来,就不用在这儿打扰你和啸东哥哥二人世界了。”
“这是舅妈留给你的药膏吗?”安知夏的目光也被程亦可吸引过去,“我还准备了烫伤膏呢。”
一股淡淡的腥味传入安知夏鼻中,像鱼,又比鱼味道要腥;不是狐、臭,比狐、臭要特别的膻味。虽然混杂了别的中药的味道,这股味道也难以叫人忽略。安知夏情不自禁皱了眉头:“味道好奇怪――”
“虽然难闻了一点,不过非常有效呢。”程亦可抚摸着自己小臂的部位,“小时候淘气,跟哥哥们跑出去溜冰,结果在冰面上跟啸言哥哥撞上了,这儿被冰刀割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们都说,搞不好要留疤了。妈妈就从别的地方问了这个方子过来,擦了半个月不到吧,全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