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这样写比较生动有趣吗?”罗雅瑶歪头欣赏自己的大作。
外面主管进来敲门:“顾太太,敬酒时间到了。”
安知薇狠狠瞪着罗雅瑶:“赶紧在明天刻录碟出来之前给我全部修正!好歹改成正常的文风啊!”
罗雅瑶无辜地耸耸肩,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如果说婚礼最累的环节是敬酒,相信不会有人否认。无论是穷人还是有钱人,无论是平民还是高官,只要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只要结婚举办一个婚礼,那就总是逃不掉这样展览活宝般走一圈,然后跟一大堆也许只是你父母辈才认识的,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碰面的人装作很熟地喝酒。
顾家的场子摆得很大,虽然安知薇杯子里装的只是香槟,也喝了个肚圆。挨到九十多桌的时候,她已经头昏眼花,脚步虚浮,沉重得迈不动步子来,脸上更像戴了个假面具,肌肉僵硬得要命。
“坚持就是胜利。”顾念在她耳边轻声打气。
第九十七桌上,只有两三个客人。安知薇看清了那客人之后,就呆在了当地。余啸言领着田壮和几个手下,坐在那桌子上。见到安知薇走来,他早早站起,酒桌上的菜式分文未动,显然他是专门为自己而来。
“知薇,恭喜你。”
觥筹交错之间,余啸言笑容落寞。安知薇一身白纱,圣洁美丽,他用了整整七年时间来爱过的女子,终究还是擦身而过。
“余啸言。”安知薇看着余啸言,有些恍然,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余啸东呢?”
他们两兄弟如今暂且冰释前嫌,共同打理余氏,按理说如果来的话,也应该一起来才对。
余啸言目光飘过一抹黯然:“我哥他……身体有些不适。”
余啸东病了?在安知薇印象中,他的身体一向很好。顾念问:“什么病?”
“脑癌。”
短短两个字,震得安知薇手中香槟一抖,就连顾念的眼神,都闪了一闪。
“确诊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如今不过在挨时间而已。”余啸言倒是看得开,“如今余氏全权由我在打理。”
顾念道:“反正余家有钱,你们可以慢慢帮他治。脑癌虽然凶险,也不是没有希望。”
“错了,他得的那一种,恰恰是最凶险那种。医生说,开颅做手术,成功率只有10 %,如果不做手术,那就必死无疑。这是遗传病,我母亲之前的那位余太太,就是得这个病死的。发现的时候也是药石无效,当时还是我妈妈给她拿的病理报告。”
这还是安知薇头一次知道那一位余太太真正的死因,也是头一次知道第三位余太太曾经帮助照顾过那一位余太太。
在余家长久以来,这位余太太都被有心淡化。等到余啸东掌权时,又刻意地赞美她,轮到后一位余太太被贬得一文不值。两位余太太,三位余公子,你欠他,她欠你,你帮她,他帮你,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皆往矣,也不必再提。
“余家都是你的了,”安知薇说:“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余啸言耸肩:“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这个。对了,我这里有一份送给你的礼物。”
田壮送上一份薄薄的文件,安知薇和顾念只看了一眼封面,就诧异地对望一眼,顾念说:“这份礼物可不小。”
余氏49 %的企业股份,这份礼物却是不小了,足够一个非洲城市的全体市民吃上好几年。
“你知道我不擅长打理企业,分摊一下任务,可能还轻松些。所有手续都已经齐备,你只需要坐着收钱就可以。”余啸言笑着,这时候才举杯,“顾念,好好对知薇,否则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来帝都,把她抢走。”
顾念切了一声,“你有种倒是试试来抢,看老子不熔了你。”
说罢,他跟余啸言碰杯,一饮而尽。
余啸言放下杯子之后就走了。
从来到走,他只喝了这么一杯酒。
事后徐晋阳评价:“耍帅也要有个限度,花几千亿来喝杯香槟,他是存心要你忘不掉他。”
安知薇默然不语。
忘不掉?
无论余啸言怎么做都好,她都已经忘不掉他了。这辈子她欠了余啸言太多,无奈他要的她实在给不起。如果有来生,只好在那时再还罢。
当然,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当时送走余啸言之后,安知薇只顾着惆怅,她没有留意到还有更大的风波在之后酝酿着……
……
好不容易一百桌酒敬完,安知薇出奇地累,腰酸得好像要断掉,而且大概是人多空气混浊,她不住犯困。顾念见她实在不行了,在送客之后,就先让人安排护送安知薇回到洞房里面去,自己再跟他的狐朋狗友喝下半场。
房间里按照传统,烧着红蜡烛,安知薇这一觉睡得很香甜,迷迷糊糊之间,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
“顾念?”她含含糊糊叫了一声,门外却没有应答。
好像有风从门外刮了过去。
安知薇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合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一晃眼,又有轻轻声响,安知薇心念一动,睡意全消,坐了起来。
“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她,外面依旧人声鼎沸,透过老式的雕花窗,可以见到外面灯火辉煌……灯火辉煌?浓浓的黑烟飘了进来,安知薇惊觉,这不是灯火,这是纵火!
有人在这儿纵火!
房间里的烟越来越大,安知薇跑到窗边去使劲推窗户――没用,窗户已经被人在外面封死了。她没有犹豫,一边取手机拨打顾念电、话,一边迅速用桌面上的茶水泼湿枕巾,捂着自己口鼻。
打了一次,手机打不通;安知薇又打一次――还是不通。她定睛细看手机屏幕上,信号竟然为零:那帮人做好了准备,竟然在屏蔽了手机信号!
既然他们已经想到这一步,那么不用问,座机的线也肯定被掐断了――烟雾渐渐在房间里弥漫,安知薇退在屋角比较难着火的角落,不敢再乱动,想着脱身的办法。
到底是什么人胆敢选择今天来纵火?
还有就是――安知薇想到另外一个更可怕的问题,他们到底只是冲着自己来,还是冲着房子里那一大堆达官贵人来的?
顾长吉是常委,今天来饮宴的,都是部委里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连主席也来了,就连一向不对盘的总理也在这里……如果敌人冲着那边去,这样关着门烤鸭一样一烧,那么明天这个时候,整个国家都将会大乱!
安知薇这样一想,顿时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她必须逃出去,然后报信给顾念!
想到这里,安知薇全身又充满了力气,她站起身来,抄起旁边的脸盘架,也不管那是上代的古物,拼命朝窗子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那窗户终于被安知薇砸出了一道缝。安知薇大喜,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架子砸过去,脸盘架碎成碎片的同时,那窗户也被砸开了。灼热的火舌夹着热风卷进来,外面火势已经很大!
“安小姐!”屋外有人叫安知薇的名字,安知薇听出那人声音,“黑皮!”
“安小姐!他们都被火困住,老大正在组织救人,让我来接你了!”
黑皮在外面冲安知薇伸出手去,安知薇两下扯掉身上碍事的龙凤褂裙,扎起裤腿,用茶水泼湿了自己身上,火光熊熊,烧得木头建筑噼噼啪啪作响,热浪逼人。黑皮在外面催促:“安小姐,快点跳出来啊!”
安知薇眼看整个房间都陷入火海中,再不赶紧逃命自己就要变烧猪了,只得咬咬牙,狠下心来,助跑几步,拼命一跳!
砰!
当安知薇从窗外以跳火圈的姿势跳到外面的同时,枪声也响了起来。
安知薇用力一窜,破窗而出,与此同时枪声响起。温热的液体溅了她一脸,她眼睁睁地看着黑皮在她面前倒了下去。安知薇的喉咙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跌落在地上,火焰在她背后炙烤,她甚至能够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可她完全不感到热,也不知道疼痛,双眼视野之中,只剩下双手举枪,仍然保持着侧目射击姿势的顾念。
顾念一枪击倒黑皮,拔脚往安知薇冲过来。安知薇迷茫地抬眼看顾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皮跟随顾念多年,等于是他的左右手,怎么说杀就杀了?
“你杀了他!”
顾念不顾安知薇的质问,蹲在她面前:“别动!”
“顾念,你杀了黑皮――”
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消失,安知薇又不是女魔头,岂能无动于衷,背上麻麻痒痒地好像无数虫子爬过,她无视自己的伤势,反手抓住顾念新郎礼服的领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顾念终于放弃了跟安知薇的沟通,他烙煎饼似的把安知薇翻过来,查看她背上的伤势。只扫了一眼,他冷峻的眉就纠缠在一起,弯下腰来,打横抱起安知薇。
“必须马上处理。”
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安知薇背上淌下来,迅速染红了顾念的白衬衫。那是阿玛尼的昂贵礼服,顾念只是视若无睹。安知薇不晕血,但今天鲜血的味道似乎特别难闻,让她一阵阵犯恶心,忍着胃容物往外奔腾的劲儿,安知薇还要挣扎。顾念的体力比她优胜太多,铁箍一样让她的努力只能徒劳。
“别惦记黑皮了!”
他终于发怒。
“太太,我在这里。”
真正的黑皮这时在顾念身后闪出来,一如既往地沉默憨厚。安知薇诧异地看着他,又看着地上躺着,穿着跟黑皮一模一样衣服的人,黑皮弯腰在那人脸上扯下一个人皮头套,这玩意安知薇只在《碟中谍》中看见过,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在现实中。
“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安知薇才放心地,或者换句话说,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安知薇很想睡觉,偏偏又睡不过去,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背是被烧伤了。如今在麻痒过后,烧伤的地方开始有痛感。全身的关节都好像被人打断了又续接回去,痛得不像话。她像只乌龟一样被顾念放在车后座上,整个顾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是人,忙碌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