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在看守所的林知夏,穿着女犯的囚服,头发草草扎起,早就失去了昔日仙女一样的风采,握着林落翘的手只哀哀痛哭。林落翘的模样也比林知夏好不到多少去,她脸色苍白憔悴,条条静脉清晰可见,眼底下两个乌青的大黑眼圈,也不知道是被安楠揍的还是流产之后没能休养好而导致的――或者两个原因都有,见到女儿这个样子,她又是心疼女儿的遭遇,又是恼怒女儿的所作所为,开口骂道:“为什么?你现在还问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会回头好好想想?怎么你就那么笨,做出那种事来!江湖上的人,是你一个小女孩儿家家能动的吗?为什么当初不找我商量?”
“我不是想要斩草除根,免得妈妈你烦恼么!而且那时候妈妈你害喜严重,我也是不愿意打扰你啊!”林知夏满腹委屈,事到如今,她还死不悔改,丝毫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
林落翘真是无语,女儿的智商比起安知薇来,真是差太远了!
“你要斩草除根,可也不要落下那么多把柄啊!尤其是不要波及别的无关紧要的人!现在你爸也破产了,我们都得搬回本家去……这还是我求了你奶奶很久才求来的机会。你这段日子就先在看守所忍耐着吧,等风头过去了,妈妈就想办法为你争取减刑,带你出去。”
林知夏满怀希望地问:“真的?妈妈,那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这个地方睡的是铁板床,吃的是大锅饭,身边都是些粗俗烂人,每天还要早起晚睡,林知夏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吃得了这份苦。林落翘也知女儿过惯了好日子,不是吃苦的料,无奈如今自身难保,何况女儿这次闯下了大祸,安楠也扬言要让林知夏在看守所好好呆几天吃个教训。只含含糊糊地说:“等安顿下来就好了。你先忍耐一下,忍耐一下啊。”
“那么妈妈,不知道余啸言现在怎样了?我能不能保释一天出来,去看看他……”
都这个地步了,女儿还执迷不悔!林落翘失声道:“不,不行!余太太现在恨不得扒掉你的皮!知夏,当妈求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妈妈,什么幺蛾子那么难听啦!”林知夏一下子大声起来,“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安知薇抢走我的余啸言吧!”
林落翘颤巍巍地说:“知夏,你不要这样说……”
“妈妈,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他的啊。要不是知薇老是妖妖娆娆的去接近他,我又怎么会这样做!他受了伤,我比谁都要心疼。拜托你,妈妈,只要看他一眼,一眼就够了……”
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林落翘心疼不已,她左右为难,考虑良久,最后下了大决心说:“好吧,下不为例。”
林落翘也真是有几分能量,很快就打听到余啸言出院的日子。她鼓起勇气又去见了一次余太太,只说女儿真的知错了,想当面给余啸言道歉。余太太念她初犯,付出的代价也够重了,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念头,答应帮她向看守所递出求情书。
这样一来,林知夏保释外出,就容易得多了。
等到了那天,春光明媚,林知夏早早就占住了浴室的公共镜子,打扮自己。这些天来,因为有了保释的盼头,她有动力很多,生活作息规律,吃饭也多了,气色渐渐好了起来。她用手指当梳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冷不防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大早就****啦?照破了镜子这儿都没半个男人!”
是同一个牢里的女犯,好像叫阿香还是什么的村妇,因为打伤老公和小三反而被抓进来的。年纪不大,也就20出头的样子,从林知夏进来当天就看她不顺眼,动辄怪声怪气地讽刺她。林知夏不理她,又仔细地洗脸拍脸。
阿香见林知夏无视自己,心头有气,凑上来说:“装什么高贵女神,真那么高贵就不用蹲进这儿来啦!让开让开,老娘也要用镜子!”
肥大的屁股一墩,顿时把个镜子占了三分之二去。林知夏忍不住了,怒道:“喂!你给我让开点!我很快弄完!”
“谁知道大小姐你要弄多久,你以为这镜子是你家的?嗯?我叉你老母!”
粗言秽语,脱口而出,林知夏哪里受得了这个,红了脸就说:“你放尊重点!”
阿香又是一屁股,把林知夏狠命挤出镜子外面:“尊重?这样够尊重了吗?我呸!”
说罢还狠狠一口唾沫,吐在林知夏身上。林知夏大声尖叫起来,扬着爪子就扑上去。阿香早等着她这一着了,杀猪一样大叫起来:“小妮子要打老娘啦!你这驴入的 日的小贱货,胆敢打老娘!姐妹们都给我上啊!”
一时之间浴室里原本冷眼旁观的女犯们尖叫着一拥而上,十几只爪子扬着尖利的指甲,纷纷往林知夏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招呼过去。林知夏势孤力单,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勉强抵挡着,大声号哭:“看守叔叔!看守叔叔!救命啊!”
混乱间,有人大喊:“条子来了!”
哄的一下,女犯们作鸟兽散,于是狱警来到的时候,大家都没事人似的各干各事,只剩下衣衫凌乱的林知夏满脸红道道地抖搂在地上痛哭。狱警不耐烦地敲着墙壁问:“怎么啦?”
“阿香打我!”林知夏哭着说,她脸上被划了好些血口子,头发也被扯成一团乱麻,指着人群只是告状。阿香若无其事地瞥了她说:“喂,妹妹,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说,你们说,你们哪只眼睛见到我打人?”
旁边的女犯们齐刷刷无辜点头。林知夏勃然大怒,跳起来嚷嚷:“你们都偏帮她!”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类似的事件,狱警早就司空见惯,既然没有人受伤那就不是个事,她不耐烦地说:“林知夏,你都搞好没有?今天准备保释出去了。”
林知夏这才想起今天是保释的日子,时间有限,她委委屈屈地咬了嘴唇到外面去。林落翘、安楠和三姐都已经等在外面了。安楠见到林知夏,顿时鼓起眼睛。林落翘却心疼地问:“女儿,你的脸怎么了?”
林知夏嗫嗫嚅嚅地,好容易上了车,看到林落翘为自己准备了全套化妆品和漂亮的衣服,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母亲有准备,自己刚才就不贪那么一点儿美,占着镜子,平白无故地惹来一场挨揍。如今华丽的裙子套在了身上,从背后看倒也玲珑有致,可惜脸上有伤,没法化妆。那张苍白的脸加上满脸血红伤口,别提多恐怖。林知夏灰心丧气,不住长吁短叹,就连到了医院门口都不知道。
余啸言病房里一片忙乱,余太太已经领了一大堆人忙活了半天。
“这些衣服都不能要了。都丢掉买新的吧。尤其是出事那天那些,没的穿了晦气。”余太太手下的女仆们忙个不停,其中一个拿了一套浅灰色的衣服出来,问:“太太,这件给四少爷穿好不好。”
余太太看看不太满意,“今天出院,是好日子。干嘛穿那么沉色,换鲜亮的来。”
“母亲,随便穿什么就好了。”一旁在女仆帮助下用柚子叶水洗脸的余啸言笑道。
“那可不行。平时我由得你,今天就不可以了。晚上你父亲和哥哥们都将会回来,为你接风洗尘,你要表现好些,知道吗?”
无论在哪里,余家都是家庭和睦的楷模。余啸言也很久不见父亲和兄弟了,答应的时候情绪也有些激动。
余太太平时信佛,很多仪式搞。余啸言见一群女人忙过来忙过去的,只是繁文缛节,就跟余太太说:“母亲,我想单独去医生办公室里,道个谢。这一段时间,他照顾我不少。”
余太太漫不经心地说:“那也是应该的。不过要表达感谢,往后捐这个医院一座楼就是了。你这孩子,也太随和了,居然一直在这里住了下来,平常医生,应该见不到你才是。不是我们高傲,只是什么人,就该有什么讲究!”
余啸言满声答应着,听得母亲答应,抬脚就往外走。
出门转弯,径直路过医生办公室,余啸言敲开了安知薇病房的门。
安知薇跟他一样住顶级私家病房,外面一个会客厅,里面才是房间。会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病房门却虚掩着,寂静无声。
余啸言见到处都静悄悄地,他这段日子跟安知薇混得很熟,也就没有敲门,直接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很意外地,却看见安知薇也换下了病号服,正在往身上套t恤。她刚刚把头传过来,衣服还有一半没有放下,阳光映在她线条优美的腰线上,肌肤晶莹剔透,宛如上好的细瓷,莹然生光。
余啸言和安知薇异口同声地“啊”的一声,余啸言闪身退出病房掩起门,他臊得满脸通红,口中只叫:“对不起!”
相比之下,安知薇要镇定得多,她把t恤放下,又穿上宽松的裤子,挡着还抱着纱布的伤腿,这才一瘸一拐地开了门。
“你不是今天出院吗?怎么现在有空跑过来了?”
余啸言见她若无其事地,仍旧是平时那样气定神闲,古井般的眼眸波澜不惊,原本那种惊悸的心动渐渐平复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下来,说:“这就要动身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对了,怎么不见阿姨?”
安知薇笑起来:“那就真是巧了,我也是今天出院。在这儿住着也是闷。”
余啸言闻言,喜上眉梢:“真的?那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知夏,医院到了。余啸言今天出院,你就在门口等等他吧。”
林落翘看了女儿五彩缤纷的脸一眼,又叹了口气说,“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然后远远地瞧着就是了。也免得毁了你在他心中的美人胚子形象。”
林知夏还没来得及回答,却看见远远地,余啸言和一个人谈笑风生地从医院门口走出来。余啸言的右手吊在脖子上,仍然缠着绷带,气色却很好。他今天穿了浅蓝色的外套,搭配白色领结,俊美的五官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比平时更吸引。而站在他身边,跟他神态亲密的女孩子,高高的个子,白白的皮肤,乌灵灵两颗黑眼珠,黑漆漆一头秀发,神采飞扬,气质优雅,不是安知薇,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