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膝下荒凉,唯一的幼子也在三年前病逝……我们希望,可以认你作我们的中国女儿。”
饶是安知薇淡定惯了,此时也不禁惊讶错愕,继而怀疑起自己耳朵来。
王妃见她满脸震惊,有些赧然地说:“请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让你从此离开自己国家的意思。只是我们的爵位,日后总要有人来继承的。我们物色多年,总没有合心意的人……我觉得你是上帝送给我们的礼物。你认为如何呢?”
李尔亲王只有一个儿子,十五岁那年堕马意外死了。王妃生小王子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中年丧子之后只有两夫妻相依为命。
如今,王爵地位拱手相送?
虽然现代王室不比古代风光,可那也是王室不是!
李尔亲王见安知薇仍然踌躇,就说:“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了。”安知薇忽然笑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我还拒绝,您是觉得我矫情呢,还是果真是无欲无求的圣人?”
亲王呆住。
继而哈哈大笑。
“好好好,坦白自己的愿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双方都不是拘泥俗例的人,于是安知薇依照中国人的惯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站起来之后,就以“义父”“义母”相称。
等到过了几天,王妃房间的香花全部搬出去之后,果然精神抖擞了很多,不复往日昏昏欲睡,精神萎靡。亲王大喜之下,更加器重安知薇。其实王妃的病,是当年生产小王子时没有做好月子落下的病根,再加上丧子之痛,打击太大。安知薇打了越洋电、话找王老先生,请了一贴万能方子给王妃常服,虽然不能根治,但也可以让她病情大为好转。
离别之前,安知薇再三邀请亲王夫妇,等王妃身子大好后安排回国亲自找王老先生相看,疗养身体。亲王夫妇欣然同意,从此以后待安知薇如亲生女儿,与别个不同。
这一番遭遇,看在别人眼里,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转眼到了安知薇离开当日,因为是在亲王城堡里坐直升飞机到他日内瓦湖畔的私人飞机场,所以余啸言余啸东只能送到亲王城堡里。
余啸言依依惜别,不舍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跟着安知薇跳上直升飞机去一直送到日内瓦。而余啸东却全程嘴唇紧抿,脸上冷冰冰地,整个人成了天然电冰箱散发着寒气,人离他三尺以内恐怕都会冻伤。
安知薇行李很多,余啸言跑上跑下地指挥仆人放箱子,比自己东西还紧张。
忽然之间,安知薇耳边传来声音:“你果然有些手段,难怪迷得我四弟七荤八素。不过,你别以为有些小聪明,就可以骗得了所有人。”
余啸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
安知薇回国,李尔亲王送上丰厚礼物。满满四箱的布匹绸缎,都是名贵料子;一箱古董花瓶,多是明清时候的青花瓷,器形优美,件件都是精品,随时都可以上苏富比拍卖行;古董首饰一套,传说是某个王后戴过,拇指大小的红宝石,鸽血一般鲜艳,配合耳坠和手链一共七件套,美不胜收。
那些东西流水价送上直升飞机,余啸东双眼直直盯着忙碌的佣人,嘴角冷笑:“你果然有些手段,难怪迷得我四弟七荤八素。不过你别以为凭你的小聪明就可以骗到任何人。”
“我有什么手段,又骗了谁了?”
对余啸东,安知薇从来不会口下留情。
程亦可自己不争气冒领功劳,如今东窗事发连同包庇者余啸东也被亲王一道怪罪了。今天整个上午,亲王都视余啸东为透明。眼看失去一个器重的人的看顾,难免余啸东恼羞成怒,要来跟安知薇占口舌便宜。
“你还嘴硬?不知道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居然可以被亲王夫妇收为义女。”余啸东心头有气,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一开始就对安知薇这个女人非常看不顺眼,“麻雀就是麻雀,别以为就此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记着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我四弟。”
“真是奇了怪了,你口口声声我和余啸言怎么样。我们可一直都只是朋友而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啸言有意思了?再者,我就算要跟啸言怎么样,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你就算管得着你的弟弟,也管不着我。”安知薇存心要把余啸东噎死,“还有,我和亲王投缘,也与你何干?余二少您最近是不是公司事务休闲,所以兼职做居委会大叔啊?嗯?”
余啸东没想到她牙尖嘴利至此,气得一下子愣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胆大妄为,让很多人受到伤害!”
安知薇冷笑:“很多人?我和余啸言都好好的,一点儿伤害都没有。王妃还因为我的到来身体好转了呢。谁受到伤害了?程小姐吗?”
要说受伤最深的,自然是程亦可。眼看谎言被拆穿,而且安知薇还得了亲王的赏识,获得大笔好处,程亦可这两天都称病不出门。
刚才出来的时候,安知薇明明见她透过房间的窗帘窥视着自己,可就那样一抬眼的功夫,她就把窗帘重新拉上了。
表妹很生气,余啸东心里很不痛快。
“程大小姐很生气,那是难免的。以后就请让她撒谎的时候注意一下圆谎,不要当着事主的面乱揽功劳就完了。至于我这儿,我还真用不着你管我伤害到谁,我过得很愉快,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安知薇从来不知道,原来让余啸东吃瘪是那么痛快的一件事!她酣畅淋漓地说着,脸上挂着快意的笑。
直升飞机开始发动螺旋桨,停机坪上开始刮起大风。余啸言远远地冲安知薇边挥手边跑过来,安知薇见状,也跟他挥手示意,回头对脸色铁青的余啸东说:
“那么,余二少,飞机要起飞了,带我给程小姐带个好,再见喽!”
余啸言一路跑来,安知薇撇下余啸东迎上去。有那么一瞬间,余啸言似乎想要伸手出来拉安知薇的柔荑,可他到底在她面前两尺远的地方站住了。
“你这样可就要去了。回国以后帮我为伯母问好!”
“嗯,好。”
“毕业典礼我给你申请了免去,毕业证和学位证我稍后会捎给你。你要时时保证通信畅通。”
“好。”
“弗里曼教授那边,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你不用担心。回国之后万事小心,等我过段日子回去之后,就会好多了。”
安知薇忍不住笑起来,余小四也可真够 嗦的。不过她也很感动,眼波盈盈地说:“你放心,我知道怎样照顾自己。何况回到国内,也不到他们乱来了!”
有董氏,有红令,她还真不相信那些人会怎样的猖狂。
冷不防直升飞机里冒出一个长发飞扬的年轻女子,冲这边大叫:“安小姐,你再不来我可就自己飞走了!”
安知薇脑袋嗡的一声,欢喜得要炸开来,她大喜着丢下余啸言,奔跑向前:“玄月!你可来了!可想死我了!”
那天原本是玄月第一个想到通知余啸言的,也多亏了她的及时通知,让余家可以伸出援手。可是玄月自己却并没有到余家堡垒来,她只借用了余家的另外一处住宅作为藏身之处,没过多久,就跟黎慕儒一块离开了。
黎慕儒的说法是,玄月本身也来自帝都,熟悉情况,她对他有大用处,所以要借来一用。
这样一借,就是三个月。原本安知薇都已经死了跟玄月一起回国的心,不想她突然出现,真是意外之喜。
国外五年,玄月一直跟安知薇形影不离。名虽主仆,情同姐妹,安知薇握了玄月的手,欢喜得什么似的。
玄月提醒她:“安小姐,余少爷还在看着你呢,你不跟人道个别!”
果然,余啸言一直在停机坪,微笑着看安知薇。
直升飞机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渐渐地成为天空中一个黑点。
安知薇并不知道的是,余家堡垒里另外一双黑森森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这架直升飞机。
回国路上,尽管有亲王的安排,一路绿灯大开,毕竟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必细说。
飞机上昏昏沉沉睡了十多个小时,安知薇再次接到黎慕儒的电、话。
“你还没有回国?”
黎慕儒大惊小怪。
安知薇好梦被打扰,有些回不过神来:“嗯?”
“也好,幸亏你没有到步。你母亲今天早上被袭击了。”
安知薇的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什么?”
黎慕儒接下来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摆平了。如今你妈妈在很安全的地方。我已经通知你舅舅严加防范。”
安知薇低低的嗯了一声,满身白毛汗沁出来。
这些人先是针对自己,然后针对母亲,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了,红令如今在国内的业务,开展还顺利吧?”冷不丁黎慕儒问道。
他既然跟顾念是发小,那么自然也知道红令的事。
安知薇低声说:“还顺利。这些年我们都已经上岸了。那边黑的,很少涉及。”
“你回来最好排查一下那边。我怀疑是你们以前的仇家干的。”
这样说,跟林落翘无关了?
安知薇放下卫星电、话,满腹狐疑。身边的玄月已经熟睡,她抬眸凝望窗外,飞机正经过一段气流层,有些微颠簸。透过飞机舷窗,外头的世界也正如安知薇此刻内心一样,迷雾重重,暧昧不明。
“你是谁?”
董薇抬起头,疑惑地问。
“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
眼前的男人,很高大,很俊雅,很干净……隔着薄薄的衣服,董薇感到他的体温从另外一边传来,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那……”妇人垂下眼帘,耳珠子竟然有些泛红,多少年了,没有跟丈夫以外的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你可以放我下来吗?”
男人这才恍然:“啊,对不起。”
然后把董薇从肩膀上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