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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孔 融(2)

接着,宦官首领张让与常侍段圭、毕岚等数人,利用何进进宫面见太后的机会,持兵器埋伏于宫中,将何进杀死。于是,袁绍等人借此机会领兵入宫,诛杀所有宦官。而后,一直在京城附近观望的董卓按照召令入京,把持朝政,不久就将少帝刘辩废掉,另立刘协为帝,是为汉献帝,进而又迫杀何太后及其母,东汉最后一个外戚专权势力因此也被铲除,而东汉政权也从此名存实亡,政局愈加动荡。

在董卓专权擅政后,孔融意图匡正汉室,经常言辞激辩地反对他的倒行逆施。董卓对他自然是怀恨在心,将其调任为议郎,史书上说“(融)以忤卓旨,转为议郎。时黄巾寇数州,而北海最为贼冲,卓乃讽三府同举融为北海相”。

董卓虽然记恨孔融,但也知道他声名很重,于是借机将他调往了黄巾军势力猖獗的北海国,到那里为相。

北海理政

汉献帝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孔融由于得罪了当时掌握大权的太师董卓,差点丢了性命。幸好董卓刚进京不久,人心未附,孔融的盛名以及大学者蔡邕的求情,使得孔融才死里逃生,但也因此离开了朝廷,去了青州北海郡为相。

相在东汉相当于郡太守,国是君王分封给诸侯的封地,和郡等同。北海相其实就是北海郡的太守,是全郡的最高行政长官。董卓这样做的目的显然不是要孔融去地方过过一把手的瘾,而是想要借刀杀人,如若借助黄巾军之手将孔融除去,无疑是他想要的结果。

北海郡的治所在剧县,大致是在现今山东的昌乐西。孔融到北海任职之后,便开始“收合士民,起兵讲武,驰檄飞翰,引谋州郡”,想要大干一番。未成想,他相位还没有坐稳,便遇到了从冀州返回的黄巾军。孔融带兵迎击二十多万黄巾军,战事失利。他不得不收拢剩余的兵将退保朱虚县(今山东临朐县临朐镇)。

直到这些黄巾军撤走之后,孔融才收留了一些流民,开始“更置城邑,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吊死问生”、“以彭璆为方正,邴原为有道,王修为孝廉”。方正、有道和孝廉一样都是当时对人的品行的评判,这种评判可以作为任官的标准。此外,孔融还上表朝廷,请求为当时的大儒郑玄在其故乡高密县设置一个“郑公乡”。

王修,字叔治,北海郡营陵人。孔融征召王修做主簿,在民政、军政方面多有依赖,“融每有难,修虽休归在家,无不至。融常赖脩以免”。

孔融作为孔圣人之后,确实有着匡扶汉室的志向,“负其高气,志在靖难”,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行政能力确实与他的才气与名声成反比,难以治理好一郡之地,“才疏意广”以致“迄无成功”,没有取得较好的政绩。

在用人方面,孔融“好奇取异,皆轻剽之才。至于稽古之士,谬为恭敬,礼之虽备,不与论国事也”,信任王子法、刘孔慈等“凶辩小才”,左丞祖、刘义逊等“清隽之士”却被搁在一边,结果左丞祖被杀,刘义逊也离开了孔融。至于王修,最终还是被袁谭征辟为治中从事(治中属于管理文书档案,从事是刺史的佐官),到青州任职去了。

同时,孔融在郡国的治理上,“租赋少稽,一朝杀五部督邮。奸民污吏,猾乱朝市,亦不能治”。他还曾经想要将来自幽州的乱兵进行收编,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史载“幽州精兵乱,至徐州,卒到城下,举国皆恐。融直出说之,令无异志。遂与别校谋夜覆幽州,幽州军败,悉有其众。无几时,还复叛亡。”

由此可见,孔融在郡国做太守是不成功的。

他到任后曾经立下志愿,要恢复汉室的统治。“岩岩钟山首,赫赫炎天路。高明曜云门,远景灼寒素。昂昂累世士,结根在所固。吕望老匹夫,苟为因世故。管仲小囚臣,独能建功祚。人生有何常,但患年岁暮。幸托不肖躯,且当猛虎步。安能苦一身,与世同举厝。由不慎小节,庸夫笑我度。吕望尚不希,夷齐何足慕。”孔融希望自己能和吕望、管仲一样,恢复国家的正常统治秩序,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然而现实却是,“眼高手低”的孔融没有将北海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自从黄巾起义爆发以后,董卓带兵进京独揽朝廷大权,之后郭、李交战,各地军阀也借机起来拥兵自立,直至互相攻伐,黄河流域战火连绵,整个社会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之中,皇室的威信扫地,再也没有了约束力。战乱严重破坏了社会的生产,经济急剧衰退,人口大量死亡。深处乱世之中,面对诸多现状,孔融只能用诗歌来抒发自己的困惑与愤懑。

原来不会带兵

东汉末年的混乱,对于孔融这样飘逸潇洒、放达不羁的士人来说是危险的。因为作为一郡的长官,无力保证郡国的安全与稳定,必然要被别的割据势力吞掉。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黄巾军将领管亥率领大军攻击北海郡,和黄巾军屡战屡败的孔融被迫率军迎战,结果是大败而回,只好退守于城中。被困一段时候后,孔融派遣东莱人太史慈出城寻找援军。

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县人,善于骑射。他自少就十分好学,后来担任了本郡的奏曹史。当时,本郡与本州之间存在一些嫌隙纠纷,是非对错难以辨明,而最终的判决大多数情况下是先让上司(掌刑赏的官吏)知道此事较为有利。太史慈当时二十一岁,于是被派遣携奏章赴京。他日夜兼程赶路,抵达了洛阳。其后,太史慈用计毁掉了州吏的奏章,接着再通传本郡奏章,最终完成了使命。州官知晓了此事,只好再派遣另一属员往洛阳通章,然而朝廷相关部门却以先得郡章的原因,没有再调查此案。太史慈因此而知名于当世,但他也受到了州官的仇视,为了免受无妄的灾祸,于是来到辽东居住。

北海相孔融也听说了这件事,十分称奇,于是多次派人去慰问太史慈的母亲,并赠送了许多礼物来表达敬意。

孔融在被黄巾军围困期间,太史慈刚从辽东返家,母亲告诉他说:“虽然你和孔北海从没有见过,但自从你离家后,他对我照顾得十分周到,比起故人亲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现在被黄巾军所围困,你应该义无反顾地前往相助他。”

于是,太史慈在家休息几日后,便孤身前往北海,相助孔融。当时黄巾军围困得还不太严密,太史慈在夜里看准机会,冲入重围见到了孔融,建议他主动率军出击黄巾军。孔融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只是一味地等待援军。然而外援还没有到,黄巾军的包围已经越来越紧了。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孔融只好派遣太史慈出城去向平原相刘备告急。太史慈领命,单骑闯出了重围,然后赶往离这里较近的平原,向刘备求救。但是刘备兵将太少,难以击破黄巾军,只好向北平太守公孙瓒暂借了数千兵士,会同公孙瓒手下将领赵云一举将管亥的黄巾军击败,最终解了北海之围。

在击退了管亥的黄巾军之后,北海郡所处的环境并为得到根本的改变。当时的情况是,北方的曹操、袁绍等割据势力都在渐渐增强,一些州郡的长官都分别依附于其中一人。而孔融却没有依附于任何一方。

在孔融的身边有个人曾劝孔融尽早选择一个依托,但孔融觉得曹、袁等人并不是真心要恢复汉室,而是要割据自立,所以一气之下就把那个人杀掉了。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徐州的最高长官陶谦病死,刘备领徐州牧。接着,刘备上表推荐孔融为青州刺史,孔融也因此成为了一州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但刺史的宝座还没做几天,青州便又成为了刀兵杀伐之地。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袁绍派遣长子袁谭率军攻打青州,在北面打败了田楷,南面则击败了孔融,“自春至夏,战士所余裁数百人,流矢雨集,戈矛内接”,就在这种情况下,孔融还“隐几读书,谈笑自若”,北海城也最终被攻破。孔融只身出逃,妻子和儿女都成为了俘虏。

在军事上的接连失利,孔融只能仓皇出逃。他在主政北海郡的几年时间里,令人称道的除了他的盛名以及“孔北海”的称呼,恐怕所剩无几了。

初到许昌

汉献帝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司徒王允联合吕布将董卓杀死。其后,两人一同主持朝政,然而没有能够稳定住当时的局势。

不久,董卓的部将李傕、郭汜等人率军击败吕布,进而占领长安,杀死王允,控制了朝廷的政权。李傕升为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池阳侯,后又升为大司马,郭汜升为后将军、美阳侯,樊稠升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被封为镇东将军、平阳侯,领军屯驻于弘农。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李傕将樊稠杀死后,又与郭汜相互攻伐。汉献帝刘协趁机逃出了长安,在杨奉、董承等人的保护下,驻扎于安邑。

次年,时任兖州刺史的曹操率军将刘协接入洛阳,之后被赐节钺,曹操从此开始了“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时代。随后,曹操以洛阳宫室残破为由胁迫献帝迁都至许昌,改称许都。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孔融被袁谭击败后,暂时居于东山。这年刚刚迁都至许昌的献帝便征辟孔融为将作大匠。将作大臣这一官职在秦时被称为将作少府,汉景帝时更名为将作大臣,主要负责宫室、宗庙、路寝、陵园地土木的营建工作。

孔融因此从地方又回到了朝廷,回到了皇帝的身边。

这年九月,曹操因奉迎汉帝之功而担任大将军,封武平侯。袁绍任太尉,改封邺侯。太尉虽然尊贵,但地位却在大将军之下。袁绍十分生气,上表不接受任命。当时,曹操的整体实力赶不上袁绍,且周边还有徐州吕布、南阳张绣、淮南袁术等割据势力在虎视眈眈。曹操暂时无暇跟袁绍争锋,只得采取了克制忍让的策略。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孔融受命持节前往邺城,拜袁绍为大将军,以此来缓和袁曹之间的矛盾。

之后,孔融被擢升为少府。少府属于九卿之一,秦朝和两汉时期均设少府这一官职,王莽时期称为共工,与大司农共同掌管财货。不过,大司农负责国家的财货,而少府负责供养皇帝,实际上是皇室的私府。少府的属官有掌管御用纸、墨、笔等物的守宫令,掌管刀、剑、弩机等物的尚方令,掌管衣物的御府令以及为皇室治病的太医令。

在孔融担任少府期间,太傅马日磾的灵柩被运到了许昌。

马日磾,字翁叔,扶风茂陵人,是经学大师马融的族子。年轻的时侯,他就已继承了马融的学说,并且以才学入朝为官。他曾担任谏议大夫,并和议郎卢植、议郎蔡邕、杨彪等人一起在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并为《东观汉记》补续。后来,马日磾转任光禄大夫。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马日磾调任太尉。就在这一年,司徒王允与吕布等杀死董卓,蔡邕因董卓被杀而叹息,王允怒而将他收捕下狱,很多士大夫大试图救他出来但没有成功,马日磾亲自求情也遭到了拒绝。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董卓原来的部将李傕等人率军攻陷长安,将主政的王允杀死并把持朝政。马日磾此时转任太傅,录尚书事。为了笼络袁术,李傕派马日磾持节(节是皇帝赐给高级官员行使权力的一种凭证,例如苏武就曾持节出使匈奴)前往袁术处,任命其为左将军,封阳翟侯。然而“术夺日磾节,拘留不遣”。

马日磾抵达寿春后,多次有求于袁术,袁术对其愈加轻侮,并借故向他借取符节观看,期间抢夺不还,并用符节辟命将士。马日磾无法要回符节,于是要求离开,然而又遭到袁术的阻止,接着袁术又想要强迫马日磾担任他的军师。马日磾由于被强抢符节而感到万分屈辱,因而于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在寿春忧愤呕血而亡。

在袁术那里停留了两年多之后,马日磾的灵柩最终返回了许昌,因而“朝廷议欲加礼”。

对此,孔融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上书皇帝说:“日磾以上公之尊,秉髦节之使,衔命直指,宁辑东夏,而曲媚奸臣,为所牵率,章表署用,辄使首名,附下罔上,奸以事君。昔国佐当晋军而不挠,宜僚临白刃而正色。王室大臣,岂得以见胁为辞!又袁术僭逆,非一朝一夕,日磾随从,周旋历岁。《汉律》与罪人交关三日已上,皆应知情。《春秋》鲁叔孙得臣卒,以不发扬襄仲之罪,贬不书日。郑人讨幽公之乱,斫子家之棺。圣上哀矜旧臣,未忍追案,不宜加礼。”

于是,朝廷就此作罢,没有加礼于马日磾。

当时,很多人对是否要恢复肉刑争论不休,孔融反对说:“古者敦庬,善否不别,吏端刑清,政无过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末世陵迟,风化坏乱,政挠其俗,法害其人。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而欲绳之以古刑,投之以残弃,非所谓与时消息者也。纣斫朝涉之胫,天下谓为无道。夫九牧之地,千八百君若各刖一人,是下常有千八百纣也。求俗休和,弗可得已。且被刑之人,虑不念生,志在思死,类多趋恶,莫复归正。夙沙乱齐,伊戾祸宋,赵高、英布,为世大患。不能止人遂为非也,适足绝人还为善耳。虽忠如鬻拳,信如卞和,智如孙膑,冤如巷伯,才如史迁,达如子政,一离刀锯,没世不齿。是太甲之思诵,穆公之霸秦,南睢之骨立,卫武之《初筵》,陈汤之都赖,魏尚之守边,无所复施也。汉开改恶之路,凡为此也。故明德之君,远度深惟,弃短就长,不荀革其政者也。”

最终,朝廷采纳了孔融的建议,没有恢复肉刑。

与曹操的矛盾

作为一个较为正直的士族代表人物,孔融一生耿直,不屑与俗同。一方面他以自己的“高才”而自负,自认为“当时豪俊皆不能及”;另一方面,他也有些知人之明。“喜诱益后进”的孔融在担任少府期间,十分同情“困于孙氏”、“孤危愁苦”的盛孝章,面对“海内知识,零落殆尽”的现实感慨万分,便向曹操极力推荐这位吴国名士,希望曹操能施以援手。

在许昌期间,耿直的孔融经常发表议论或写文章来攻击、嘲讽曹操的一些政策措施。

孔融刚刚到许昌任职的时候,他就说应该仿照古制,分封诸侯不该在京城千里之内。而当时,曹操才被封为武平侯不久,武平就在豫州的陈国,离许都不远。孔融的这番话显然是和曹操过不去。

袁术,字公路,汝南汝阳(今河南商水西南)人,是袁绍的同父异母弟。初举孝廉,后升迁至河南尹,虎贲中郎将。董卓进京把持朝政后任命袁术为后将军,袁术由于害怕招祸而出奔南阳。初平元年(公元190年),袁术和袁绍、曹操等一同起兵讨伐董卓。反董联盟破裂后,袁术与袁绍对立,之后被袁绍、曹操等击败,于是率领剩余部众奔九江,进而在扬州建立了割据势力。建安二年(公元197年),袁术在寿春称天子,建号仲氏,设置公卿百官,祠南北郊。然而,袁术建号称帝的行为,很快就招来了其他势力的反对。而当时,曹操正“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术的行为等于是在挑战曹操手上掌握的天子正统地位。因此,曹操对此十分恼怒。

太尉杨彪由于和袁术有亲戚关系,曹操于是迁怒于杨彪,诬陷他谋反,意图将他杀死。孔融知道后,马上就去找曹操,说《周书》上说过“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更何况杨彪和袁术之间只是亲家关系。曹操借口说,这是皇帝下的旨意。孔融据理力争说道,难道成王要杀召公,周公也说不知道?现在天下人都钦敬于您,就是由于您聪明仁智,办事公平合理。假如滥杀无辜,恐怕就要失去天下士人之心。

孔融还声称,如若你杀了杨彪,我明天就不来上班了。曹操听了孔融的一番“慷慨陈词”,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没有杀死杨彪,杨彪因而才免于一死。但是,曹操对孔融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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