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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傅二顺,你找五先生一块儿去买几只鸭子,要那种肉质紧嫩的。”快到凝阁正大门时,我停步道。

“那是要几只啊?”

“你不会数人头啊?”我白他一眼。

“李大哥也算在内吗?”傅单问道。

“当然了!他可是大boss!我先回屋歇一会儿。”我抬脚没走几步,就被没眼力劲的二顺伸手拦下,“还有哪里不清楚?”

“大boss何意?有天呐,你可知你今日说了多少古怪的话吗?”

“古怪的话?”我觉得莫名其妙,歪头看着傅单。

“就你方才那句,不懂,跟昀壬大哥谈的什么合同啊效益,不懂,又什么支票,还是不懂。”傅单扳着手指发问道。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撅嘴眯眼小动作一连串,真是不忍心毁了这不知道卖萌可耻的画面。不过,看在他今天最后关头能明辨是非的份上,就勉强收了这妖怪吧!于是,我十分周到地解释说,“大boss就是大老板、大人物的意思。合同呐,说来也就是一张纸而已,不过万万少不得,就好比欠债有欠条,借钱有借据。至于效益,我不知道你问的是法律效益还是经济效益,这个问题深远,以后有时间在探讨探讨啊……”

“可是……”傅单皱着眉头似有千愁万绪。

“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懂。就了解了一个大人物!”傅单无辜道。

“不懂没关系,好学就是了。还有哦,不要给我撅嘴扮《越狱兔》里面的那只鸡!!!”我满脸微笑继而恶狠狠地瞪了傅二顺好几眼后,带着满腔恨铁不成钢的悲愤踏入凝阁大门。

“真的一点都不明了。”傅单无奈地望望天,心下万千思绪纠缠不清。

纵有千里之外的惬意,也有对岸的十面埋伏。

“回主子,程将军已赶往东尽,眼下没任何举动。”来人回禀道。

“东尽?谁与他一同?”三王爷搁下玉筷,问道。

“只知道是一名男子,具体身份未究。”

“哦?”三王爷忽然抬眼笑道。

“属……属下立马去查!”来人慌慌张张地抱手欲退。

“不急。你先修书一封于吾儿,命他择日回南尽,就说有要紧的事办。”三王爷吩咐后,重拾玉筷拣挑着一桌的美味佳肴。

“是!属下告……”

“过几日,爷要上一趟北尽。行囊里衣物都要素净一些。”

“是!属下这就去打点好一切。属下告退。”

“去吧去吧……”三王爷摆摆手,看着厅下独自一人,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不禁心情大好!王者,君临天下必独天下,何来畏惧苍凉之说?不甘寂寞,必是留给无胆吞食豺狼虎豹的庸人!

想起自己被入了夜的梦吓醒,程将军至今还胆战心惊。他梦见爱妻被五马分尸,鲜血淋漓的场面,他梦见昀壬孩儿倒在血泊中,一声一声地唤着“程叔叔”。说不出的凄凉悲怆,道不明的惨绝人寰,好似千军万马从身上碾过,就那样毫无征兆、活生生痛醒了自己!程将军草草吃过午饭,吩咐了那随身左右的男子留守客栈,独自一人上街充裕干粮。

要知道这男子何人,还得从煌朝败落那天讲起。

城外,万千将士呼号声震天动地。区区二十万下兵,八万精兵竟来得声势浩大、无可匹敌!这是位居深宫内的尧伏所看不见的浩浩荡荡拿人性命的阎罗王,也是被程将军爱妻拼死保护逃难中的昀壬所听不到的骇人魂魄、视死如归的嚎叫,却是身披战甲、指点江山的禹冉的辉煌篇章!自古破城称帝,眼下是攻城弑君!别说是禹冉的野心太大!怪就怪在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再闻及城内,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旗号响当当的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却见不得怜惜身怀六甲的妇人、弯腰驼背的老妪、天真无邪的小孩,也许他们是胜利的垫脚石,是将士的挡箭牌,是笼络人心的借口,他们本无意牢骚,却因牢骚太多,积怨成疾,被旁人拿做了行动目的。这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竟成就了一位在他人眼里是何等鼠辈的雄心壮志,他就是骁蠡,如今虽是程将军的门客,但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在,他日必成大器!骁蠡忆及当日与程将军的相遇,说来也巧,他同逃难部队走散,在北尽的一个小山坡救下了程将军。后程将军醒来,骁蠡问起,程将军才提及此等奇耻大辱!当时程将军奉旨西面夹击,正与敌军奋战,不料自个儿军内出了细作,被杀得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程将军心脏偏右处受了箭伤,不明就里的人以为必死无疑便攻向其他地方,这才得以保全性命。骁蠡听后,无不感叹世风日下无生存之道,程将军便提议做府中门客,赏识的是骁蠡的足智多谋和医术精通。自古有项羽乌江自刎,岳飞精忠报国,但英雄何惧无用武之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有苟且偷生之意,但逆贼禹冉终有落败的一天,留着这条命,何不到时拼得个你死我活!又怎会让该死之人逍遥自在?这是骁蠡的劝说之词,自当受用。骁蠡身在北尽外,自然不知宫内的红光漫天。那里被无由来的一把火烧得物件的倾倒铺天盖地、太监宫女的呼救歇斯底里,更有**嫔妃的纷纷自刎,曾是刀剑无眼,如今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他人。而此时的尧伏,有宫女看见葬身火海,又有太监说进了御花园,甚者传起“皇上逃入密室了”,早已无人顾及,只管如畜生般任凭宰割。或许一声“贼人杀进宫了”不足以夺人眼泪,或许一句“抓到煌朝皇帝,格杀勿论”不足以让人怜悯,又或许上前一步稳坐龙椅不足以让老天施舍甘霖隐退怒火,暂且看看在生死较量、手足相残、孤魂野鬼成群中,仍有一塘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仅剩的乱世下的生命,却不想新皇帝登基遭埋塘建园处理,多少个凄美故事在荷花塘旁的柳树下开始,多少次回眸一笑在花香阵阵中摄人心魄,多少位倾国佳人喜莲蓬戏水摇曳身姿,也全都在一把把黄土的掩埋下销声匿迹。这所有能听及见及的事,是美好的结束,是悲剧的开端。

骁蠡本是耐不住性子的人,见程将军迟迟未回,便提剑出了客栈寻人。

“姑娘,你这可不行!钱不给够我还做什么生意啊?”

“你说三文钱,我给了你三文,何来的不够?”缺乙客气问道。

“不是这么个理!你吃了碗面皮,是三文钱没差,但你打翻我的东西就得赔!”店家理顺了气讲明这个话。

“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失的何止是几个桌子凳子?”初来乍到,一切小心为上,缺乙客气回话道。

“我让你出手了吗?东西是你打坏的,你就得赔!”店家不依不挠。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缺乙心下着急,头一回碰到这事,哪来什么好主意!

“姑娘,你痛快点!别挡着我做生意!”店家气势汹汹道。

“且慢,容我想想。”缺乙纠结着眉头心里计算着盘缠,若赔给了店家,哪再有余钱多上路找到傅大哥?

“且什么慢啊?理应你赔!拿钱来!”店家说着就是抢钱的架势,伸手便要扯下缺乙的荷包,“你给我!”周围人吵吵嚷嚷,只顾着看热闹,哪有什么好心人站出来说话。

“你放手!我给你便是!!!”缺乙面红耳赤地一面护住荷包,一面打掉店家的手,喊道。

“这就爽快了!何必我亲自动手?”店家有些得意道。众人虽忿忿不平,但为免引火上身都立在原地如木桩。

“多少钱?”缺乙实在没辙,只得硬着头皮问下这话。

“十两银子!”

“十两?!”缺乙张大了嘴巴,好似孩童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看这桌子椅子!”店家指着被砸烂的物件气愤道。

“十两未免也太多了吧?”缺乙心疼道,更加用力捂紧荷包。

“看你是个姑娘,都算少的了!还挑!!”店家说完话抡起胳膊想要故技重施。

“如此……”

“姑娘也太容易骗了吧?!”一男音乍起,吓得缺乙忙收回不舍的心望去。

“这破椅子桌子也值十两?笑话!”骁蠡从人群中走出来,饶有兴趣地抱臂道,“姑娘收好你的银子。”骁蠡偏头看了眼到底是哪家的女子如此单纯幼稚。

“可东西确是我打烂的。”缺乙低头小声说。

“你瞧瞧!姑娘都说了!你这位爷路哪儿宽敞走哪儿!”店家催促着缺乙快给银子。

“非要我拉你去见官?我想这新皇登基不久,东尽又是离天子脚下不远,管治不算松散吧?”

“你……”店家气急败坏道,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本想讹些这外地来的姑娘的钱,岂料!

“姑娘没事了。走吧。”骁蠡对着缺乙礼貌道。

“可是,打坏的东西确实经了我的手……”缺乙有些担心道。师父常教诲做事要敢于承当后果,眼下置之不理,岂不是有违师言吗?

“你本是好意,可不能说成了坏心。姑娘真的可以走了。”骁蠡颇为无奈道。当真单纯的女子现今少有啊!

“店家,我可以走了吗?”

“不……”店家偷瞄了眼骁蠡,见他表情严厉,忙改口道“可以……可以走了。”缺乙点点头,露出些许笑容——

“谢谢少侠相救。”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向姑娘提醒一句,世风日下,不要太单纯得好。”骁蠡回礼道。

“单纯?缺乙何来的单纯?”

“你名为‘缺乙’?”骁蠡看着眼前女子,会心一笑道“好名字!”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骁蠡。骁勇善战的骁,蠡嘛……这个……”骁蠡犯难了,原用这个‘蠡’字意在显示自己博学多识,眼下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随意哪个蠡了……”骁蠡摆摆手,略显尴尬。

“噢……”缺乙抿嘴一笑,继而双手打拱道,“缺乙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再次谢过少侠了。”

“你这是赶着去哪儿?”骁蠡看着缺乙要走,心下一急,伸手相拦,惊觉不妥,又急忙收回了手。

“眼下不知。少校也是赶路之人吗?”缺乙问道。

“是的。不知姑娘往何处,兴许是一个方向的。”

“先前在南尽,一路打听了些关于要紧事的消息,才到了东尽。如今消息断了,正寻思着重新上路。”缺乙道。

“打听?姑娘是在找什么人吗?”骁蠡探道。

“不是!”缺乙一口回绝。骁蠡自心知肚明,便开了这话——

“既是重新上路,我与我家主人欲往北尽,姑娘何不一起?也许你要办的要紧事就在北尽呐。”

“大可不必麻烦少侠了。”缺乙斩钉截铁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是怕姑娘一人上路,再遇着什么危险!”骁蠡解释说。

“少侠既为缺乙指了一个方向,那缺乙便向此处去。只是,各走各的。”缺乙看着骁蠡,严肃道。

“如此……”骁蠡对上缺乙晶亮的眸,不禁自嘲道,“原是我多虑了。姑娘走好。”

“若有缘再见,必报答少侠今日的……”

“诶诶诶!不必不必了。快上路吧!后会有期!”骁蠡截断缺乙的话,佯装大笑道。这姑娘应该会些武功,我怎么就乐于担心起来了呢?方才见她眸子里坚毅的光,真是与清秀的面容格格不入。

“后会有期。”缺乙礼貌一句,转身奔走在一条只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不归路上。

骁蠡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眼里的担忧不是老死相不到伯乐,不是此次北尽之行的生死未卜,仅仅只为一女子留下落寞之色。他总觉得缺乙不应生于乱世,如此不食人间烟火,更当有好心人藏于家中,一辈子。“唉……”骁蠡长叹一声,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私情缠绕?如今,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年代,自己也应管好这份心,别再让它兴风作浪。

“有天呐,这个酱汁是如何配制的?”傅单蘸了点调料放入口中,砸吧砸吧连连称好。

“你能不能别每次叫我后面加个‘呐’字?不清楚的人以为我叫有天呐!”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傅单道。

“不说就不说了。”傅单撇撇嘴。

“你是不是没事干呐?拿去!”我将手里的刷子扔给傅单道,“你继续上油,记得一边翻一边搁油,轻轻地。”

“哦。那你干嘛去啊?”傅单学着五先生动作,依葫芦画瓢道。

“我做些小菜。还有三只鸭子没烤呐!”我洗好黄瓜放在案板上正准备切丝,我的个神啊……这菜刀也太重了吧!真真正正是一块好铁!我左使使右用用,实在无奈道,“五先生能帮我切一切这几个菜吗?都成丝儿……”

“这刀不好使,我来吧有天姑娘。”五先生说着便挽好衣袖走到台前。

“那谢谢了。”我屁颠屁颠地跑到傅单身边,全神贯注地烤鸭子。

“有天姑娘客气了!”话刚落,只见那把生铁般的菜刀在五先生手里来不影去无踪,‘噔噔’几下,黄瓜丝、胡萝卜丝、大葱丝一一陈列于翠玉盘中。

“好功夫!”我拍手叫好,“五先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放在我们那个时代可是抢手货啊!”

“有天姑娘过奖了。”

“过什么奖啊!娶你当老公,赚翻了!”我嬉笑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傅单突然碰碰我的胳膊。

“你听得懂什么是老公?”我盯着傅单,这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

“听不懂!当我知道娶这个字!你怎么能跟五先生如此讲话呢?”傅单严肃地看着我,像极了家长教育小孩。我看了看五先生,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嘿!这傅二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立马换脸怒道,“我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不是……”

“有天,烤了几只鸭子了?”卓夏公子一身墨染白装走来,金口一开,呛得傅单差点被话噎死!——

“我说,你能不能等我说完这句再出场啊?”傅单没好气道。

“你说了我也不想听。不跟你计较!”我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仔仔细细将卓夏公子打量了一番,“你这是忙着去约会呐?”

“约会?”卓夏公子坐在板凳上不解道。

“就是和别人有约。”

“我自是懂得约会。我问的是,有天说的约会何意?”

“就是跟你女朋友出去见面啊玩啊逛街什么的。”我低头烤着鸭,见色泽达到预想效果,便打算从铁杆子上卸下来。

“女朋友?何意?”

“你心爱的人,跟你在一起的人嘛。”我比划着刀,笨拙地割下一小块鸭肉。

“我这不就是来赴约的嘛!”卓夏公子笑道,“我来吧。”他走到我跟前,接过刀具,熟练地分割滋滋作响的烤鸭。

“但你赴的可不是女朋友的约。”我偏头察看着傅单烤的鸭子回道。

“总会是的。”卓夏公子小心将鲜肉放入盘中分好,随口答道。

“五先生来帮忙烤下一只吧。”我抬眼望着卓夏公子的侧脸,若有所思。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句话有歧义。不过,三百六十度都中看的男子应该对草根级的姑娘动不了心吧……不过,我真长得如此不堪吗?我轻回过神来,敲着脑袋咒骂自己,好歹也算是眉清目秀,无暗沉无青春痘啊,何必自惭得跟那车祸现场一样,待会儿回房真该照照镜子反省一下。

“你们先忙着烤。注意控制火候。”我找来几个带花的大盘子吩咐道。

“你又要玩去了?”傅单颇为不满道。

“说的什么话!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摆盘呗!”呆子!我暗骂一声。

“也不知昀壬大哥去哪了。这香喷喷的烤鸭子,今晚算是有口福了!”傅单两眼放光道。

“小心你的口水!没北京烤鸭正宗,但味道差不到哪去。昀壬啊……”我抬手捂嘴假装大笑道,“估计正被他大哥训呐!哈哈哈……”

“最毒妇人心。”傅单碎碎念,向卓夏公子投去征求同意的目光。

卓夏公子看着傅单,停顿半晌,好心提醒道,“你的鸭,快焦了。”

“啊?!!!”傅单心下一急,忙抬脚熄火,甩手打碎了案沿边的花盘子大叫道,“要死了要死了……我的鸭啊!!”

“傅!单!”我瞧着万绿丛中几处红的碎瓷烂菜,眉头紧蹙大吼道。

休怪后厨房里接二连三的嬉笑打闹声,这已是上天对他们一生征战中赐予的最美好的东西。兴许可以回忆,让死亡变得心甘情愿。

“皇上,臣有错!”昀壬单膝跪下道。

“错?何错之有?”尧伏位于上座,轻抿一口龙井道。

“臣辜负皇上的期望,罪该万死!”昀壬低头回道。

“那我是不是要罚你个午门斩首啊?!”尧伏猛然起身,将茶杯置于桌上。

“臣……”

“你错的不是输了这场赌注。而是我千叮咛万嘱咐以兄弟相称。一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事,皇上来了,臣来了,你到底将我话放在哪里?!”尧伏拍桌微怒道。

“臣……小弟甘愿受罚,请大哥降罪!”

“罚你又如何?你起来吧。记得规矩!”尧伏复坐下倒满茶道。

“小弟铭记于心。”昀壬起身恭敬道。

“你今日输,到输的有利可图。打你说凝阁住下的不止傅单和那丫头时,我愈发怀疑。白天钱请老妪助你成功,料想被那所谓的卓夏公子摆了一道。”尧伏招呼昀壬坐下道。

“肯定是那野丫头想的主意!”昀壬攥紧拳头抑制怒气道。

“即便是。依你所说,那卓夏公子是个外来客,怎短短十几天功夫就请得动玉春苑的头牌红汶?”尧伏道来疑惑之处。

“照大哥的意思,卓夏公子不简单呐!”昀壬揣测道。

“你我当心留意着。若有异样,除之。”尧伏叮嘱道。眼下摸不清来人是敌是友,只得以静制动。

“小弟遵命。”

“何必生分!”尧伏笑道,“我这个弟弟就是过于严肃了!”

“大哥说笑了。”昀壬陪以笑道。

“听五子说那丫头今晚弄什么北京烤鸭?”

“五子就是一奴才,怎让大哥听了话去。野丫头确实在厨房忙活些不着边际的事。”

“近日旧疾时有发作,食而无味。昀弟若无事,随我前去看看?”尧伏倒掉茶水问道。

“大哥的病……得赶紧让那小蹄子酿酒好让大哥服用香禾丸!”昀壬着急道。

“不碍事,酿酒的事明日再说。先随我瞧瞧。”尧伏自前面走着,昀壬紧跟其后。

“对了五先生,面皮弄好了吗?”我问道。

“早准备好了!今下午有天姑娘一说,我就忙活去了。”五子放好鸭肉道。

“还是五先生会办事。那赶紧拿来,我来装盘。”看着最后一只鸭子也扑腾扑腾入了盘,我吩咐道。

“好嘞!那有天姑娘稍等。”五子说完忙去了。

“有天呐,用面皮作甚?”傅单盯着六盘子鲜肉眼里大放光彩。

“你不是要吃北京烤鸭嘛……少不了这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傅单不依不挠。

“你是一本十万个是什么吗?”我不耐烦地看着他,“面皮面皮,顾名思义就是面做的皮。待会儿就知道了!”

“我不问就是了。”傅单十分无辜道。

“你学学卓夏公子,什么需要问什么不需要问,懂吗?”我仔细在金灿灿的鲜肉旁边安置一朵花,再以绿叶点缀。

“那什么又该问?”卓夏公子突然插话道。

“诶,都行啦……”我随口答道,无心顾及卓夏公子微扬的嘴角。

“你的真名是什么?”话一出,我和傅单均以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满脸笑容的卓夏公子。

“大哥怎突然问这?”傅单率先发问。

“你来回答。”卓夏公子指着我。

“呵呵……”我轻笑一声,脑子全是理不清楚的问题,他知道了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还有我干嘛非得隐姓埋名?……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卓夏公子忽然凑近道。我下意识后退,忙掩饰住心虚,回道,“我能打什么主意。好久以前就老实交代了,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有天!若非得问,外加……”我眼珠子一转,“外加一个朴字!”

“朴有天?!”傅单目瞪口呆道。

“莫非你认识?”我躲开卓夏公子的夺命眼神,朝着傅单惊叫道。

“不认识。”

“我……那你喊什么?”我捏紧拳头实在不忍心打他一脑袋瓜子。

“当真?”卓夏公子追问道。

“当真了。我就觉得朴有天朴有天三个字太啰嗦,就自己改了有天咯!”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荒唐!这是什么歪理!”卓夏公子一甩衣袖,好不解气道。

“就很简单的道理。对了,你突然问这,好歹我也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怀疑我!还质问我!!你……”我假装怒不可遏,难道要告诉‘有天’是我对偶像的爱称呐?

“不……”听有天如是说,卓夏公子有些着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担心你。”你老实交代,以后遇着危险,也好歹有人护着啊!卓夏公子真不知该如何辩解了。

“担心?你……”

“大家都在啊?!”尧伏抬脚跨进厨房,笑道。

“不是,你……”我指着卓夏公子,见他做出让我闭嘴的姿势,我气不打一处来,撇头不讲话。

“大家都在闹什么?”尧伏就着木凳坐下。

“正烤完鸭子,说给李大哥和昀壬大哥拿去呢!”傅单打着圆场道。

“哦?”尧伏起身,凑近几个大盘子端详了一会儿。

“这烤鸭既无骨头相连,还配着蔬菜。你又要做什么?”昀壬开口道。

“我先说一下,别忘了你今儿个输了答应我的事。”我看着昀壬提醒说。

“没齿难忘!”昀壬抬眼道。

“有天姑娘,倒是说说你的烤鸭特别之处。”尧伏插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拿面皮包着菜肉,蘸酱吃。”我解说道,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甚是新颖!这鸭肉也非同一般,色泽鲜亮,汁香肉嫩。我老远就闻到了,所以赶来一饱口福。”此时的尧伏早已学会了如何藏匿帝王之气。

“想不到李大哥还是个馋猫。等会儿你就多吃点吧!我还做了些京酱肉丝。”我笑道。

“京酱肉丝?”傅单来了精神头。

“平常小菜,适合北方人的口味。傅单你就别凑热闹了!”我吓了一吓傅单。

“有天姑娘还真是多才多艺啊!”尧伏赞道。

“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保证闪瞎你们24K钛合金眼!”我打趣道。正巧五先生抱着一篮子面皮来了。

“主子也来了?……”五子放好篮子,微微施礼。

“五先生别管那么多了。先替我拿出来,放到盘子上。”我取了个雕花大盘子说道。

“有天,你这面皮好薄啊!”傅单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道。

“薄才好吃了。可以直接食用的,你尝尝!”我捡了一小沓面皮塞进傅单嘴里,笑道,“好吃吗?”

“就是……就是没味儿……”

“没文化真可怕。好了!”我将六盘子烤鸭放在木桌子各边,长吁一口气,“搞定!你们各自坐下吧。”尧伏于上座,昀壬陪以右座,五先生和傅单占了左边,我和卓夏公子坐于对座。

“大家吃吃吃……”我招呼着,自顾自地从桌子中间拿了面皮,选了些爱吃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和着肉包上,蘸了好大块酱一口塞进嘴里,反复咀嚼。

“有天姑娘真豪爽!”五子看着有天的吃相,不敢恭维。

“你不懂!这烤鸭就得这么吃!只是听说加葱更好,可惜我打小不爱吃。”我喝了口水,看周围竟没一个人动筷子,纳闷道,“干嘛呀?很难吃吗?你们吃啊……”我催促着。

“真如姑娘所说,大口大口地来?”昀壬不免耻笑道,如此不雅,真是山里来的野孩子!

“确实……确实好吃啊!”傅单学着有天的吃法,满嘴大葱混肉,不忘称赞道“只加葱也不差呀!好吃好吃!”,手也忙着拾筷赶制下一个。

“这……太过粗鲁了吧……”卓夏公子再找不到好词形容傅单的夸张表情了。

“管他呢,张嘴!”我看着卓夏公子,命令道。刚刚给我难堪是吧?小心了你!

“我……”来不及给卓夏公子言语,我一手扳开他的嘴,拼了命地往里塞。

“慢慢享用啊……”见吃的完全入口,我松开手道。

“你……”卓夏公子忙捂住嘴,差点没让东西喷出来!现下,只剩恨意扫射有天了。

“有天姑娘对卓夏公子不薄啊……”尧伏包好一份肉,笑道。

“那是当然!”我吃着京酱肉丝心情好不畅快,虽一桌子都不怎么熟悉,但对于凡事都只身一人的我来说,总算有点温暖的感觉。

“姑娘倒是把我们的谢荷节之约提前了!难得大家好心情,没酒怎么成?”尧伏轻咬一口,吩咐昀壬拿来珍藏的女儿红。

“酒就算了吧。”昀壬正欲劝说大哥,被有天截了去。

“难道姑娘都不给李复这个面子,还是说怕了?”李复使着激将法。

“不是怕,而是我确实不胜酒力。这样好了,拿来你们喝,不算上我就行了!去拿吧拿吧……”我摆摆手,示意昀壬别再站着赶紧办事。尧伏点头应好。

“不胜酒力是吧?今晚非得醉死你!”昀壬低声骂着,好不乐意地当了跑腿。

夜渐渐深了,整个凝阁唯独后厨房的灯亮着,像极了暮色中的一点幽火。

“李大哥耍横了!明明说好你们喝,结果我醉了,傅单醉了,昀壬也醉了,你和卓夏公子还醒着!哈……哈哈……当真是……真真正正的无赖!”我趴在桌上,摆弄着酒杯,有气无力道。

“我没醉!”昀壬突然砸桌道。

“你没醉?”我支起身子,慢腾腾地伸出三根手指,“你知道这是几吗?”

“不就是……不就是四嘛……”昀壬将有天的手按在桌子上气愤道,“几根手指头就想骗我……死丫头!”昀壬打着嗝,面色潮红。

“昀壬大哥确实喝多了。”卓夏公子从昀壬手中救回有天的纤纤玉指,无奈道。

“卓夏公子,我们再来一醉方休!”尧伏举杯道。

“不急……”卓夏公子正打算推脱,傅单突然醒来,摸着身边木凳含糊不清道,“五先生哪儿去了?咦?有天也醉了?!怎么跟上回一样,一喝酒就像女孩子了……嘿嘿……嘿嘿”傅单傻笑着。

“还望李大哥见谅,夜已深了,我先送他们回去,你我改日再饮!”卓夏公子双手打拱道。

“如此,就不便多留了。先回房吧。”说着尧伏搀好昀壬率先离去了。

眼下才是卓夏公子抓耳挠腮烦恼的时候。他计较着到底是先送有天还是先送傅单,还是两个一起送?正一筹莫展,五子刚好赶上。

“才为主子暖好了床,回头一看竟只剩卓夏公子和有天姑娘、傅单公子在此了。”五子收拾着残局。

“五先生能与我一起把有天和傅单送回房吗?”卓夏公子道。

“好。”五子停下手中活,“五子扶着傅单公子就是。”

“那多谢了。”卓夏公子搀好有天道。

“五子先行告退。”说着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傅单拖出厨房。要不是我五子是个阉人,哪会挑这大块头自讨苦吃?!说起李愚五和傅单的交情,这又得扯到几年前!还是将眼睛放在当下吧。

“你慢点!”卓夏公子双手扶紧有天,小心移步道,“不能喝还逞什么能!”卓夏公子真是气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方才昀壬有意灌醉有天,还好是两败俱伤,心里算平衡了些。

“李复还没告诉我,关于尧伏的事呢……”有天迷迷糊糊道,混乱着步子让卓夏公子好生吃力。

“你在讲什么……”一心顾全在有天走路上,哪里听得清有天碎碎念什么。

“你说,你说你就叫卓夏吧……非得加个公子,文绉绉的!”有天挠挠鼻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回你房的路怎么这么远……”这有天实在醉得厉害,一点都不用心找道!

“实话告诉你吧……”

“好好……”卓夏公子随口应着,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路。

“我叫……”

“喂喂喂!!”卓夏公子一把扶好差点踉跄倒地的有天,“能不能别说话好好走啊?!”卓夏公子实在没撤了,一鼓作气将有天横抱在怀。

“别乱动了。”想起上次有天醉了自己也是如此对待,卓夏公子不禁笑道。

“好想家……”有天不安地往里靠了靠。

“真是……”卓夏公子稳住怀里人,加快步伐朝有天屋子走去。

尧伏放好昀壬后便回了房。点点烛光映照着尧伏卸下人皮面具俊俏的脸,忆起刚刚有天姑娘借着倒酒的岔子附耳提了句尧伏在哪儿,忍俊不禁道,“这丫头还真是鬼迷了心窍。”尧伏理好被褥,躺在床上,将今晚的所见所闻逐一排列好。虽未从卓夏公子口中探得什么消息,但傅单最后一句有待考究。上回?所指何事?女孩子,难道有天姑娘曾女扮男装?尧伏翻了个身,正欲盖上被子,突然心痛席卷全身,折磨得尧伏直冒冷汗,双手双脚抽搐不停。想必是旧疾发作,又深夜秋风侵体,令尧伏疼痛之余,咳嗽不断。

“该死的禹冉!”尧伏抱紧双臂,蜷缩成一团,眼里尽是绝望和杀气,狰狞的面容和散乱的头发,如发了疯的人在锦床上滚来滚去。身体温度愈见下退,牙齿咯咯作响,尧伏用力咬紧嘴唇,顿时血流如注。

“我要杀了你!!我要……”一口气没出来,尧伏翻身倒地,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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