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冷傲月都临幸朝凤宫,陪着夏侯沁心,虽然刚开始,夏侯沁心还有点儿担心,担心冷傲月又像当日那样逼迫她,所幸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再度发生,而且腹中的胎儿也没有察觉到有任何的异样,夏侯沁心也就渐渐的放下心来,唯一还有些牵挂的,就是在宫外的父母了,这天,看见冷傲月心情似乎不错,夏侯沁心便向他提出了,想要回府看望下她父母的事,冷傲月没有多说什么,一口就答应了,还让千夜陪着她一同回王府去了。
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夏侯沁心便回到了她的家,荣王府。
走下马车,看着荣王府那块牌子,夏侯沁心不由得又回忆起往昔的种种,感慨万千。
“娘娘。”千夜在一旁说道:“皇上一直都派人打点着荣王府的一切,其实娘娘您根本就不必担心。”
夏侯沁心道:“本宫是很久没有回来了,所以,想回来看看。”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回家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也更加的想念自己的父母了。
由于事先没有通报,见到夏侯沁心回来了,荣王爷和荣王妃都感到十分的意外,怔怔地看着她,愣是没有回过神来。
夏侯沁心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和娘亲,所有的伤痛、委屈、幸福都一起涌了上来,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呆呆地看着双亲,任凭泪水蔓延。
倒是千夜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荣王爷、荣王妃,淑妃娘娘回来看你们了。”
荣王妃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掉头就走。
“娘!”夏侯沁心慌忙追上前,拉住荣王妃的云袖:“娘……是,是我啊,我是沁心……”
荣王妃用力一甩,甩开夏侯沁心的手,冷冷地说道:“别叫我娘,我承受不起……”
冰冷的话语,一下子就刺穿了她的心口:“娘……”夏侯沁心不禁泪流满面,哽咽难语。
“算了,香韵。”荣王爷哑声道:“难得心儿回来一次,你这又是何必。”
荣王妃头也不回,道:“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好了。”
“姨妈,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说话间,一个身穿粉红色纱裙的少女从内厅里走了出来,见到夏侯沁心不由得一愣,旋即,喜道:“表姐,你回来了?”
那个少女,原是夏侯沁心小姨的女儿,也就是夏侯沁心的表妹,赵诗儿。
赵诗儿的自幼父母身亡,一直寄住在荣王府,荣王妃甚是疼爱她,将她看做亲生女儿般。
“诗儿……”夏侯沁心见到赵诗儿,也是欣喜不已,忙将赵诗儿拉到身旁,看了又看:“诗儿,你长大了,表姐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赵诗儿小嘴儿一噘,道:“表姐,你一进宫,就是五年,都没回来看过诗儿。”
夏侯沁心笑着,道:“是,是表姐不好,表姐早该回来开你了。”想当年,她刚进宫那会儿,赵诗儿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如今都长的亭亭玉立了,她还真是差点儿就认不出来了。
“好了,香韵。”荣王爷走过去,低声劝着荣王妃道:“快过来坐吧,别让沁心为难了。”
“她为难?哼!”荣王妃讥道:“她还有什么为难的!她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谁敢为难她了?”
“姨妈,你怎么啦!”赵诗儿挽着荣王妃,撒娇道:“您生什么气呀?是不是怪表姐进宫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您呀,您别生气了吗,表姐在宫里,也不方便经常回来嘛,您看,表姐这不是回来了嘛,您就消消气吧
荣王妃没好气道:“省了吧,她不回来,我这条命还能多活几年!诗儿,走,跟我回房去。”
赵诗儿有些不情愿:“可是,姨妈……”
荣王妃道:“怎么,连你也不听姨妈的话了?快,跟姨妈回房去。”
赵诗儿嘟了嘟嘴,道:“知道了,姨妈。”
夏侯沁心看着荣王妃离开,真是心如刀绞,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娘亲竟然还是没有原谅她。
“沁心。”荣王爷叹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在宫里,受了委屈,本以为,回到府里,见到了自己的父母,能有个倾诉的地方,哪知道,这个王府,也是不欢迎她的地方。
这个天下这么大,就没有她容身的地方吗?
“父亲……”夏侯沁心颤声道:“您,您也怪心儿吗?”
荣王爷道:“为父知道你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在宫里的生活就是这样,你都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又何苦再回来惹你母亲生气呢?”
夏侯沁心凄然一笑,道:“或许,娘亲她说得对,她一开始,就不该把我生下来。”
荣王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近来宫里发生了不少事,为父虽然不在朝中,但也都听说了,燕王现在虽然不在了,可宁王一直对你宠爱有加,你还是可以一样当你的淑妃娘娘,住你的朝凤宫,不是很好吗?”
夏侯沁心低下头,轻声道:“或许吧,在别人看来,女儿能受着两朝帝王这般的宠爱,也该知足了,可又有谁知道,在那寂寞深宫里的无奈呢。”
荣王道:“沁心,生在帝王家,本来就是有着许多无奈,更何况,你还背负着这样一个骂名,前几天,为父听说金太医入狱之事,还着实替你担心了一番,现在见到你安然无恙,为父也就放心了。”
“什么?”夏侯沁心诧道:“父亲,您说什么?金太医入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孩儿可没有听说过?”
荣王比夏侯沁心还要诧异:“沁心,你说你不知道?金太医不是你的御医吗?听说现在,都是由他来给你问诊看病的,怎么他入狱了,你都不知道?”
“可是……”夏侯沁心真是感到惊讶极了:“父亲,孩儿真的不知道,孩儿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荣王道:“为父三天前就听说了,他都被关进牢里好几天了,你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情呢?”
“他入狱好几天了?”夏侯沁心几乎要叫了起来:“父亲,您没弄错吧?您是不是听错了?还是那些人传错了?金太医天天都到朝凤宫给孩儿把脉,天天都送药到朝凤宫来给孩儿,他,他怎么可能会被关在牢里的呢?如果他真的被关在牢里了,那给孩儿把脉、送药的是谁?”
荣王惊讶至极:“什么?沁心,你这几天,当真天天都见到金太医?”
“是呀。”夏侯沁心十分不解:“他每日都按时到朝凤宫来,孩儿也不觉得他有任何异样呢,父亲,是不是您听错了?”
荣王眉头紧皱,道:“可是朝臣都这么说呢!听说就因为沁心你有喜之事,金太医犯了欺君之罪,所以才被关进大牢的。”
“啊……”夏侯沁心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说道:“父亲,那些大臣,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荣王爷感到十分的费解:“那是自然,而且,不止一个人这么说了,刚开始为父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又无法进宫,只得问那些大臣,一连问了二十几位大臣,他们都是这么说,为父想探个究竟,还特意去了一趟金府,听府里的人说,那夜,皇上突然急召金太医进宫,他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啊……”夏侯沁心惊骇的说不出话来,顿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往上冒,冷得她不禁地哆嗦了一下。
荣王发觉夏侯沁心脸色不对,连声问道:“沁心……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真的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手足冰凉了。
这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金太医真的被关起来了?难道冷傲月真的知道些什么了?
可是,金太医这几天都有去给她把脉啊,如果他被关进牢里了,那怎么能给她把脉呢?难不成,金太医已经出卖她了?
不,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夏侯沁心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可是,那惊惶与恐惧早已笼罩了她,让她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沁心……”荣王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啊!”夏侯沁心猛地缓过神来:“父亲,您说什么?”
荣王道:“为父问你,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夏侯沁心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
荣王显然不相信:“沁心,你连为父也信不过吗?如果你真是有喜了,金太医又怎么会被关起来?如果你真的有喜了,为什么听到金太医被抓的消息,你会这么的害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皇上,瞒着为父?”
“不是的,父亲……”夏侯沁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才好了,她要告诉荣王事情的真相吗?如果荣王知道她怀的是冷傲君的孩子,只怕更加惊骇了。
“不是?”荣王有些动怒了:“如果不是,那是什么?你倒是给为父说清楚?你有没有做出什么欺瞒皇上的事?欺君之罪,这个罪名可不小啊!”
“父亲……”夏侯沁心有些无措了:“这件事……孩儿一下子没办法跟您解释清楚,可是,父亲,您相信孩儿,孩儿没有骗你,孩儿真的是,是有喜了,是皇上的骨肉,这是千真万确的。”
“那么……”荣王盯着夏侯沁心,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底:“金太医的事呢,这又如何解释?你对这件事一点儿都不知情?”
“孩儿,孩儿……”夏侯沁心咬了咬牙:“对不起,父皇,这事,孩儿日后再跟你解释,孩儿,孩儿先回宫去了。”
她要回宫,她要马上回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金太医到底是不是被关进牢里了,是不是出卖了她?还有,她的孩子……冷傲月是不是知道了,那不是他的亲骨肉?
关于这一切,这所有的疑问,她要马上知道答案!
夏侯沁心顾不得和荣王多说,急冲冲地要走,刚走出王府大门,还不及上马车,听见赵诗儿在身后叫道:“表姐,表姐!”
“诗儿……”夏侯沁心只得停下了脚步:“诗儿,你怎么来了?”
“表姐,你这就要走吗?”赵诗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诗儿。”夏侯沁心拉着赵诗儿的手,不觉有些依依不舍:“对不起诗儿,姐姐不能留在府里陪你了。”
“表姐……”赵诗儿眼眶都红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呢?”
“诗儿……”夏侯沁心轻叹道:“我父亲和娘亲就麻烦你照顾了……姐姐这一次,回宫,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表姐……”赵诗儿听夏侯沁心这么说,越发觉得心酸了:“表姐,你别这么说,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再和姨妈到宫里去看你好了。”
夏侯沁心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娘亲怎么会去宫里看我,她恨我还来不及呢。”
“表姐……”赵诗儿忙安慰夏侯沁心,道:“你别这样说……姨妈她嘴上是这样说,心里也是一样舍不得表姐你的……哦,对了,表姐……”赵诗儿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夏侯沁心,道:“表姐,这是我做的香囊,里面有一个平安符哦,是我上次陪姨妈去天帝庙的时候帮表姐你求的,表姐,天帝庙的签还真灵呢,上次我去的时候,就给天帝爷爷说,让表姐快些回来,不想你真的回来了,表姐……”赵诗儿突然停了下来,脸一红,低头不语。
夏侯沁心有些诧异,回过头一看,看见千夜抱着剑立在马车旁看着她们,夏侯沁心不禁暗自好笑:这个诗儿,还真是长大了,看见年轻的男子,倒是会害羞了,想当初,她小的时候,每次冷傲月到府上来,她还缠着冷傲月,要冷傲月抱她去玩呢。
“好了,诗儿。”夏侯沁心接过赵诗儿手中的香囊,道:“谢谢你,诗儿。”
赵诗儿摇摇头,红着脸,偷偷地看了千夜一眼,转身便跑回府里去了。
千夜这才走过来,问夏侯沁心,道:“娘娘,是要回宫了吗?”
夏侯沁心没说什么,径直地上了马车,如今的她,是心乱如麻,连话也不想说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荣王对她所说的话,如果荣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么,她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很危险了。她急着想要回宫求证这一切,但是,该怎么问金太医才好呢?
马车经过街角的时候,夏侯沁心无意回眸瞥见几个行踪诡异的人,正有意无意地在王府四周游荡着——那几个人……
夏侯沁心心里打了个激灵:那几个,她在宁王府的时候,曾经见过,是冷傲月身边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跟踪她怕她逃走?
不对,她的马车离开了,他们还在王府外徘徊,他们是监视荣王府的!
马车颠簸得厉害,小腹忽而一阵绞痛,夏侯沁心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千夜闻声,察觉到有些异样,便低声问道:“淑妃娘娘,您怎么了?”
“我……”夏侯沁心捂着小腹,忍着痛,道:“没事,走吧。”
“可是,娘娘,您……”听她的声音,总不像是没事的,千夜不放心,把马车停了下来,道:“娘娘,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要紧了……刚才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现在的确是不要紧了,夏侯沁心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小腹会突然感到疼痛,才过了片刻又好了,可能是坐着马车有些不适应吧?夏侯沁心道:“千夜大人,我没事了。继续赶路吧。”
千夜听夏侯沁心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了,继续赶路回宫去了。
回到朝凤宫,千夜将车门打开,夏侯沁心才刚要下车,突然,腹部又是一阵剧痛,比刚才那一阵还来得更为猛烈的疼痛,夏侯沁心“啊”了一声,一个趔趄,千夜回身想要扶住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看见夏侯沁心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娘娘!”千夜忙将夏侯沁心扶了起来:“娘娘,您怎么样?”
“我……”夏侯沁心樱唇微启,话没说出口,便晕了过去。
“娘娘……”千夜立即将夏侯沁心抱进了朝凤宫,丝丝和丝缕闻声出来,看见昏迷不醒的夏侯沁心,都吓了一跳:“娘娘……娘娘她怎么了?”
千夜无暇和她们多说,大声道:“快,去请太医过来。”说着,便将夏侯沁心抱到床上,夏侯沁心醒了过来,便呻吟了一声。
千夜低声问道:“娘娘,您怎么样了?”
“我……”夏侯沁心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一般,难以喘息,只得捂着胸口,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千夜感觉到夏侯沁心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栗着,冷汗直冒,忙替她将锦被盖上,自己也不觉有些不安起来:夏侯沁心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呢?是不是因为他驾车不小心,让她动了胎气?
“千夜!”冷傲月与周平一起过来了。
周平还是和前几日一样,化妆成金不换的样子来给夏侯沁心把脉。
“皇上……”千夜看见冷傲月,有些惊慌,生怕冷傲月会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夏侯沁心,可是,让千夜感到意外的是,冷傲月看见夏侯沁心这般模样,并没有半点儿惊讶,好像早已预料到一样,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周平直接去给夏侯沁心把脉而已。
冷傲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不说什么,但从冷傲月的眼神,千夜看得出来,冷傲月是让他别自责,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是,夏侯沁心真的不要紧吗?她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千夜不由得朝夏侯沁心望去,看见她脸色很是苍白,甚是不安,道:“对不起,皇上,是卑职不好,没有照顾好淑妃娘娘……”
冷傲月淡淡地说道:“她没事的。”
千夜还想要说什么,周平已经把完脉过来了:“皇上……”
冷傲月问道:“怎么样?”
周平低声道:“与臣预料中的一样。”
冷傲月唇边扬起一丝笑意,道:“很好!继续开药吧!”
“是,皇上!”周平答应着,转而出去了。
夏侯沁心终于清醒过来了,睁开眼,便看见了在床前,哭得双眼红肿的丝丝和丝缕。
“丝丝……丝缕……”夏侯沁心轻轻地唤了声。
“娘娘。”丝丝、丝缕看见她醒了过来,惊喜万分:“娘娘,您可醒过来了?您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夏侯沁心勉强地笑了笑,的确,腹部已经不再疼痛了,胸闷也没有了,唯一不适的,就是身子还有些乏力,手足冰凉。
“淑妃娘娘,您行了吗?”千夜掀开珠帘,端着药走了进来:“药煎好了。”
丝丝走过去,接过药,瞪了千夜一眼,没好气道:“你进来干什么?都怪你,把娘娘害成这个样子!喂,你知不知道娘娘她现在怀有皇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皇子有什么意外,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千夜低着头,不敢作声,其实,从刚才冷傲月与周平的对话间,他已经猜出来了,周平开给夏侯沁心的药里有问题,想来也是,夏侯沁心所怀的,可不是冷傲月的亲骨肉,以冷傲月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个孩子?
“丝丝……”夏侯沁心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就别怪千夜大人了,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夏侯沁心的话里有话呢!千夜有些尴尬,道:“让娘娘受惊,卑职真是罪该万死。”
丝丝“哼”了一声,将药端到了床前,道:“娘娘,先服药吧。”
“不……”夏侯沁心把药推开:这碗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喝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实在不敢再胡乱服药了,谁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药?
丝丝急了:“娘娘,您怎么了?不吃药怎么行?”
夏侯沁心淡淡地说道:“本宫没事,不用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