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现在,不管是落惊鸿、瓦尔国的国王,还是他冷傲月,都恨不得要取顾飞的性命,最后,不管顾飞落到谁的手里,都难免一死,也难怪顾雪会有这样的担心,顾飞、顾雪兄妹二人自小父母双亡,顾雪是顾飞一手带大的,对她来说,这位兄长,也等同于父母,而现在,她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娶她哥哥的性命,却无能为力,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把破阵之法告诉他们呢?冷傲月看着手中的阵型图,倒有些不解了。
正如落惊鸿所说的,知道了破阵之法,南诏的大军三日之内,便攻下了涪城,几十万大军,踏着涪城军民的尸首,一路杀向北齐国的皇都。
由于经历过上次之事,曼莎一直精神恍惚,落惊鸿生怕曼莎再这么下去会病倒,便差人送曼莎回去了,夏侯沁心不放心曼莎,便央着冷傲月让千夜也陪着曼莎一同回南诏,冷傲月也答应,曼莎一走,夏侯沁心也就无聊了,这一路过来,都只有顾雪陪着她,或者说,她只能陪着顾雪,此刻,两人坐在马车上,也一直是默默无语。
夏侯沁心感觉有些气闷,便推开车窗朝外望去,天空不知何时竟已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无息的飘落而下,为这初冬的清晨平添了几分寒意,道路的两旁飘落的雪花都沾染了猩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而更让她感到惊骇的是,那一具具尸首,和那一个个身受重伤,血肉模糊,不住哀嚎的伤兵,看得她浑身冷汗直冒,头晕目眩,手足都有些冰凉,慌忙地把窗户关上,不敢再多看一眼。
坐在她身旁的顾雪突然问道:“死了很多人,是吗?”
“嗯……”夏侯沁心低着头,闭上眼,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忘记这样血腥的场面。
顾雪淡淡地说道:“战争,就是这样,死伤是在所难免的。”
也亏得顾雪说得这么若无其事,夏侯沁心一想起所见的那种血腥场面,就胆战心惊,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可这样血腥的场面,她还是不想再看到了。
天擦黑,南诏的大军终于到了皇城之外,四处点亮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北齐的夜空,有如白昼。
夏侯沁心走下马车,感觉还有些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稳,倒是顾雪手快,扶住了她,并问道:“娘娘,你还好吧?”
夏侯沁心勉强地笑了笑,道:“还好。”
东方也过来了,看见夏侯沁心脸色不对,便问道:“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顾雪淡淡一笑,道:“娘娘是受了惊吓。”
东方转而望着不远处皇城的城墙,若有所思的说道:“快了,等攻入皇城,这一切就结束了。”
是的,等攻入皇城,这一切就结束了。
可结束的只是战争,这之后呢?
夏侯沁心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皇城,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在这之后,她又该何处何从?
皇宫,那是她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王府,是她不能回去的地方,那么,她还能去哪里呢?
“娘娘。”顾雪微笑着说道:“你很快,就可以回宫了,继续当你的娘娘了!这一次,就是皇后娘娘了。”
顾雪这话虽然说得很是轻柔,很是缓慢,可夏侯沁心还是听出了顾雪话音里的不悦,顾雪大概不希望她再回皇宫了吧?
夏侯沁心暗中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这个位置,应该是给顾小姐的,你怀了皇子,回宫之后,皇上自然会册封你为皇后的。”
皇子?顾雪下意识地捧着自己的小腹,她多希望这是真的皇子,可惜不是。冷傲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而让她当上皇后呢?更何况,她哥哥顾飞,可是谋反的罪臣,就算冷傲月可以不追究她的责任,可众臣子呢?文武百官呢?他们会答应吗?他们一定会让冷傲月下旨处死她的,即便冷傲月能免她一死,这皇后的位置,也是轮不到她的,想到这儿,顾雪越发地恨顾飞了:他既然想要造反,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进宫呢?
南诏大军在皇城几里外安营扎寨,落惊鸿连番派了不少人到皇城下骂阵,还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来,守城的将士像是聋子一样,不管城墙下怎么叫,怎么骂,也不做声,像没听到一样。
落惊鸿骑在马上,直甩着马鞭,对身旁的冷傲月说道:“他们倒是沉得住气呢!”
冷傲月淡淡一笑,道:“这皇城易守难攻,你要攻进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说着,城楼上突然点亮了数十支火把,照亮了城墙上下,火光映照下,只见众将士簇拥着身穿龙袍的顾飞走上了墙头。
冷傲月朗声道:“顾飞,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顾飞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想不到!朕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冷傲月哑然失笑:“顾飞,你这皇位也坐够了!该下来了!”
顾飞冷冷地说道:“错!是你的皇位坐够了!你早该滚了!当初,没有朕的飞骑军相助,你能坐上那皇位吗?这江山是朕打拼下来的,凭什么给你坐?你居然还好意思回来?”
落惊鸿策马上前,沉声道:“顾飞,你赶紧开城门投降,本王或许还能饶你不死!如若不然,等本王攻入皇城那一日,就是你葬身之日!”
顾飞哈哈大笑,道:“你?你就是南诏国的六殿下落惊鸿是吧?”顾飞说着,放眼打量了一下南诏国的军营,道:“不错,不错!这气势还真是不错!还有模有样的!不过可惜啊,落惊鸿,这带兵打仗,要跟朕比,你还差得远了,想让朕开城门?落惊鸿,有本事,自己打进来!让朕也输得心服口服!”
落惊鸿扬起马鞭,指着顾飞,道:“顾飞,你别得意得太早,以为守着这座城池,本王就攻不进去了!告诉你,这皇城就算是固若金汤,本王也有法子进得去!还有你的七星阵……呵呵,那对本王来说,更是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顾飞大笑不止:“那就看看到底是谁不堪一击吧!”
顾飞话音刚落,连续几名探子相继赶到,反身落马,跪倒在落惊鸿面前,惊骇道:“六殿下,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落惊鸿一惊,道:“什么?”
“哈哈!”城楼上的顾飞大笑,道:“落惊鸿,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听不明白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那探子喘着气,说道:“六殿下,我们,我们中埋伏了!这附近,全是北齐的兵马!”
落惊鸿闻言,脸色微微地一变,他似乎已经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之声。
冷傲月低声道:“看来顾飞已早有准备。”
落惊鸿道:“皇上,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冷傲月道:“退不能退,只能强行攻城了。”
落惊鸿颇有些担心,道:“强行攻城?皇上,你不是说这皇城易守难攻,一时之间,只怕也难以攻下。”
冷傲月淡淡一笑,道:“六殿下,你尽管放心!这皇城里并没有多少兵马,算起来,绝对不过十万!顾飞为了困住南诏大军,必然调派了大部分兵马埋伏在城外,如此一来,城里防守的兵马就少了!六殿下只消留十万兵马来抵御北齐的伏兵,尔后全力攻城!只要攻下皇城,那些伏兵,也就不足为惧了!”
落惊鸿一咬牙,猛挥马鞭,道:“好!攻城!”
落惊鸿一声令下,南诏几十万大军齐齐压进,双方一片混战,冷傲月见状不妙,慌忙撤马回营,四处寻找夏侯沁心的身影。
此时军营里也是一片混乱,众将士急于攻城或抵御埋伏,都无暇顾及其它,营帐都被践踏在地,火把也熄灭了,冷傲月骑着马在营里来回奔走,只能听闻兵刃相交之声,四处寻找也找不见夏侯沁心,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心,生怕夏侯沁心出了什么事,只能逢人就问,可这个时候,将士们谁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呢。
“心儿!心儿!”冷傲月一边找,一边叫道:“心儿,你在哪里?”
“皇上!娘娘她在这里!”竟是东方的声音!
冷傲月又惊又喜,回过身,便看见了东方、夏侯沁心还有顾雪,他们三人均坐在马车旁,也幸得马车旁还有颗巨榕挡了一下,所以他们几人也都安然无恙。
冷傲月惊喜万分,立即下马上前,也不顾东方和顾雪在旁,立即就抱住了夏侯沁心,连声道:“心儿,你没事,太好了!我到处在找你!”
夏侯沁心有些尴尬,忙推开冷傲月,轻声道:“皇上,让你担心了,我们没事。”她边说着,边朝顾雪望去,冷傲月这才记得顾雪他们也在旁,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没事就好!”他说着,就要拉着夏侯沁心上马,并道:“现在这里很不安全,得赶紧离开!心儿,快,上马!”
“可是……”夏侯沁心看了看顾雪,轻声道:“皇上,还有顾小姐呢。”
“她?”冷傲月皱了皱眉,道:“不是还有东方在吗?”
冷傲月话音未落,顾雪突然“哎哟”一声,捂着小腹,似乎很痛苦。
夏侯沁心连忙挣脱冷傲月的手,跑回去扶住顾雪,关切地问道:“顾小姐,你怎么样了?”
东方也随即上前替顾雪把脉,冷傲月问道:“东方,顾雪她怎么了?”
东方秀眉微蹙,道:“可能是受了惊吓吧!并无大碍!皇上,事不宜迟,你带娘娘先走吧,顾小姐在下会照顾好她的。”
“好!”冷傲月听东方说顾雪没什么大碍,也就不再理会顾雪,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夏侯沁心要走,夏侯沁心急道:“皇上,你,你还是带顾小姐一起走吧……”话没说完,已经被冷傲月强行抱上马背了,冷傲月也不容她再说,策马便走。
顾雪呆呆地望着冷傲月远去,顿觉无比的失望,也无比的失落。冷傲月心里就只记得夏侯沁心,而她呢?她在冷傲月心里,是一点儿位置都没有!冷傲月从过来,到离开,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她假装腹痛,冷傲月也毫不在意。如果他真是不在乎她的话,那有何必对她这么好,以至于这么多天来,她都心存幻想,想着冷傲月真会喜欢她,她明知道冷傲月爱夏侯沁心爱得这么深,还妄想着冷傲月会喜欢她?毕竟,这不是他的孩子。
顾雪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顾雪,顾雪,你还真是傻!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你怎么能指望他在乎这个孩子呢?你怎么能指望他因为这个孩子而留在你的身边呢?
“顾小姐!”东方冷冷地说道:“皇上已经走远了!你的肚子,应该不痛了吧?”
原来东方早就看出来了!
也是!这种事情,只怕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吧?
可她偏偏就要做这种傻事。
以前,刚进宫的时候,看见那些秀女们为了得到出头的机会,为了博取皇上的欢心,都费尽心思,那个时候,她还十分的不屑,看不起那些为了得宠而不惜一切手段的秀女们,可没想到,今天,她自己居然也会做同样的事,为了博取那个男人的欢心,为了能把他留下来,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么粗劣的手段,连她自己都有些看不起她自己了。
顾雪苦笑着,转身要上马,却被东方拉住了:“顾小姐,你有孕在身,别骑马,上车吧。”
顾雪低垂下眼帘,喃喃地说道:“反正他也不在意这个孩子。”
东方道:“他就是在意这个孩子,才没带着你一道走的!骑马太危险了,尤其是对你的孩子来说。”
顾雪淡淡地说道:“东方公子,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心里清楚得很,他根本就会在意我的!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出了什么意外,他都不会在意的!他心里面在意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顾小姐!”东方扶着顾雪上了马车,道:“这里太危险了!皇上把你交给我,我自然要保护好顾小姐你的周全,你若有什么意外,在下可就没办法向皇上交代了!”
意外?顾雪倒是希望自己真有些什么意外,这样,她就能知道在冷傲月的心里,到底会有多在乎她了!
冷傲月带着夏侯沁心,也不理会众人如何厮杀,马不停蹄,直往营外奔去,夏侯沁心靠在冷傲月的怀里,阖上双眸,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冷傲月第一次在皇宫里,救起她的那一刻,那时候,冷傲月也是这样蛮横地将她抱上马,一路奔出了皇宫,每回想起此事,她的心里总在隐约的作痛。
耳畔的喧闹声渐远,冷傲月低声道:“心儿,没事了!”
夏侯沁心睁开眼,才发现他们已经远离了军营,到了一片树林里,浅淡的月光斜照而下,轻柔如水,这里的宁静,让夏侯沁心感觉到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仿佛已经远离了喧嚣,远离了战火,远离了世间所有的纷纷扰扰,而此刻,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冷傲月扶着夏侯沁心下马,轻柔地说道:“好了,没事了!”他边说着,边替夏侯沁心拨开鬓前几缕青丝,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夏侯沁心感觉脸上都微微地有些发烫,忙低下头,避开冷傲月的目光,随口说道:“不知道东方公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冷傲月道:“心儿,你就不必担心他们了,东方武功高强,精通医术,又擅于使毒,有他在,顾雪不会有事的。”
想起顾雪,夏侯沁心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尤其是知道顾雪喜欢冷傲月之后,她心里更是不舒服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已经决定要离开冷傲月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这些呢?只要看到冷傲月跟顾雪说一句话,她心里都会不舒服,而这一路走来,她和顾雪同坐在马车里,每次顾雪提前冷傲月的时候,提起那个孩子的时候,她更是恨不得立即把顾雪的嘴巴缝上,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告诉顾雪说,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冷傲月的,可是,她还是没有说出来!即便她心里再怎么不满,她宁可自己难受着,也不忍心让顾雪知道事情的真相。
冷傲月轻抚过她的脸庞,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没有啊……”夏侯沁心慌忙退后两步,避开冷傲月,道:“我,我只是在担心,不知道六殿下能不能顺利地攻下皇城。”
冷傲月心里一紧:到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着的人,居然是落惊鸿?冷傲月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心儿,你是不是要跟落惊鸿回南诏?”
夏侯沁心毫不迟疑地说道:“当然了。”
回答得真干脆!她是不是,早已经决定好了?早就打算好了?
冷傲月不由得苦笑:他早该料到,她会是这么回答他,不管为了什么,夏侯沁心都没有理由会在留在北齐的,更何况,现在,就只有落惊鸿才能救她了,她会跟落惊鸿走,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儿,冷傲月心里又一阵的苦涩: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他,而是落惊鸿呢?为什么,能救夏侯沁心的人不是他,却是别的男人?为什么,他明明这么喜欢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的男人怀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连挽留的权利都没有?
冷傲月自觉无趣,便独自走到一旁,其实现在最让他心烦的还不是这事,而是顾雪的事。从顾雪看着他的那种眼神里,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些什么,那种依恋,那种喜欢,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逃,甚至连话也都不想和顾雪多说,可接下来他要怎么办才好?是把顾雪接回皇宫吗?他做不到。要放任不管吗?那更是难办!顾雪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他就这样丢下顾雪不管,顾雪心里会怎样想?她一定会接受不了了,说不定又会像上次那样自寻短见。想到这儿,冷傲月头都痛了:女人,怎么就这么的麻烦呢。
过了一会儿,东方驾车马车带着顾雪也到了树林里,一看到冷傲月和夏侯沁心,东方就发觉气氛不对,便打趣道:“皇上,娘娘,是不是天气太冷了,你们连话都不想说了。”
冷傲月淡抹一笑,道:“落惊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东方道:“这皇城看来几个时辰内是攻不下的,看来顾飞也是早有安排,想要拿下皇城,也并非易事呢。”
夏侯沁心闻言,便有些担心起来:“皇城周围都是北齐的伏兵,如果一时半会儿攻不下皇城,那南诏的军队不是有危险了?”
东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夏侯沁心焦急地说道:“皇上,我们还是回去看一下吧。”
“回去?”冷傲月皱眉道:“回去做什么?就算我们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顾着要照顾你们两个,不是给落惊鸿添乱。”
“但是……”夏侯沁心急道:“我们要在这里干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