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买过中国铝业,买的时候不到二十,十月份最高峰到了六十。但我守不住,多动症频发,赚了点钱,就想换自认为更好的股,结果抱了芝麻,丢了西瓜。
到了二○○七年十月最后一天,股市冲到最高峰6124,开始崩盘。我的十五万本金只剩十一万。
又碰到电视台那哥们,他又嘚瑟,说:“刚白捡了一辆甲壳虫,送给女朋友。”
我说:“我丢了一辆QQ。”
十一月一到,大盘开始溜冰下滑。
我等了几天,突然想起一句股市名言:“机会是跌出来的。”
跌好啊。
跌到底了,我就兜住。
我又恢复了自信。
半年多过去,我的存折,又存了些银子。大宝公务员也开始提工资,一开始是跟着国家公务员涨,然后又跟着深圳市公务员涨,两轮涨下来,过万了。
大宝觉得我是记者,掌握的各种信息比较多,便把她的存折也转给了我。投资的事由我来做主。
她嘟着小嘴说:“每个月股市战况,要及时跟我汇报哦。”
我不要脸地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
再充进去十五万。
找了个低点,满仓杀入。
天杀的,哪里是低点哦!
再一次卷入追涨杀跌的恶性循环。
套住了。
套牢了。
干脆死在里面,不动了。
广东话说男人最悲哀的两件事:抠女,抠成老公,炒股,炒成股东,我全占了。
每次,隔不了个把礼拜,大宝都会问:“战况如何?”
我答曰:“还好。”
个把礼拜后,又问:“战况如何?”
我答曰:“还好。”
反复几次问答,大宝再也不问了。
不死心啊不死心。
但也没办法,子弹打完了。
只好拼命工作。
对大宝更是好上加好。她说一,我绝对不敢说二,她说二,我比她更二。
生怕她再问:“战事如何?老娘的钱现在还剩多少?”
更害怕的是,老人、小孩的健康问题,万一生个大病,要个急钱,那就惨了。
好在,无恙,无恙。
到了二○○八年夏天,奥运前夕。
欲望复苏。
奥运,中国大事,世界大事。
不是都说中国股市是政策市,那这次股市总要配合配合,给个面子吧。
不看人面看国面。
子弹又有了。这次再也不敢挪用大宝的金库。
悄悄把自己的十万发子弹存了进去。
结果,奥运会开得很成功,股市,他妈的,很失败。
阴跌不止。
真的是,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再次被套。
再次被套牢。
春去秋来,春华秋实,神七都发射成功了,股票还看不到一丝希望。
到了二○○九年,有所反弹。
但我心早已被掏空,不敢再抱什么希望。
嘿,没想到股市一路小碎步,涨了小半年,从一千六百点涨到三千点。
欲望又抬头,十万发子弹又射了出去。
只希望,能把本金涨回来。
涨回来我的五十万,老子金盆洗手,再也不碰了。
可惜,这么朴实的希望都是奢望。
二○一○年,股市又踏着小碎步,踏回去了。
二○一二年冬天,似乎又有上攻的嫌疑。
但我彻底彻底彻底死心了。
都连续一年不看K线。
连交易软件都不知什么时候被卸载掉了。
真的万念俱灰。
就是再涨回来我的五十万,又有什么用呢?
股还在,票却不在了。
二○○七年,深圳房价平均一万二三。
二○一三年,深圳房价平均两万二三。
呜呼,哀哉。
大宝收回了财政大权。尽管到她手里,已经是一个烂摊子。
大宝让我吸取教训,总结经验。
我深刻反思。
最后总结如下:
第一,股票都是哪些人在炒?
中产者。
不仅仅是股票、期货、基金;古玩字画、茅台酒、兰花、普洱茶,等等,炒这些东西的人基本上都是中产者。穷人,吃都是问题,哪玩得起这个;大老板,真正的有钱人,他们玩实业,搞能源,和政府捆绑在一起,股票对他们来说,太小儿科了,还费精力。只有中产者,他们不上不下,积蓄有点钱后,最关心的就是如何让钱生点钱。投资是一个办法,比如几个人合伙开个饭馆,但是做生意赚钱往往比较慢,还要抽出人手,不太现实。于是,股市这个虚拟市场被青睐,一切都是电脑上操作,一天一赚就百分之十,十天就翻倍,多刺激。再加上,股市里的人,成千上万,还有各种制度、规则,是一种集体行为,你炒我炒大家炒,合法,有安全感。可实际上,并非所有中产者都懂得投资,无知者无畏的中产者随处可见。
第二,我们为什么会亏钱?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么一个故事:
郁金香是荷兰的国花。然而在历史上,荷兰国花曾给这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带来了一场经济灾难。
郁金香原产于小亚细亚。一五九三年,传入荷兰。十七世纪前半期,由于郁金香被引种到欧洲的时间很短,数量非常有限,因此价格极其昂贵。在崇尚浮华和奢侈的法国,很多达官显贵家里都摆有郁金香,作为观赏品和奢侈品向外人炫耀。当时就有法国人用价值三万法郎的珠宝去换取一只郁金香球茎。不过与荷兰比起来,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当郁金香开始在荷兰流传后,一些机敏的投机商就开始大量囤积郁金香球茎以待价格上涨。不久,在报纸的鼓吹下,人们对郁金香表现出一种病态的倾慕与热忱,并开始竞相抢购郁金香球茎。炒买郁金香的热潮蔓延为荷兰的全民运动。主力军当然是中产阶层。当时一千美元一朵的郁金香花根,不到一个月后就升值为两万美元了。一六三六年,一株稀有品种的郁金香竟然达到了与一辆马车、几匹马等值的地步。只过一年,一六三七年,一株名为“永远的奥古斯都”的郁金香售价高达六千七百荷兰盾,这笔钱足以买下阿姆斯特丹运河边的一幢豪宅,而当时荷兰人的平均年收入只有一百五十荷兰盾。就在人们沉浸在郁金香狂热中时,一场大崩溃近在眼前。由于卖方突然大量抛售,公众开始陷入恐慌,导致郁金香市场突然崩溃。一夜之间,郁金香球茎的价格一泻千里。虽然荷兰政府发出紧急声明,认为郁金香球茎价格无理由下跌,劝告市民停止抛售,但这些努力毫无用处。一个星期后,郁金香的价格已平均下跌了百分之九十,而那些普通的品种甚至不如一颗洋葱的售价。绝望之中,人们纷纷涌向法院,希望能够借助法律的力量挽回损失。后来,荷兰政府下令禁止投机式的郁金香交易,从而彻底击破了这次历史上空前的经济泡沫。
四百多年过去了,再看现在所有的炒作,无论是股票,还是古董、普洱茶等等,其实都在重复着当年荷兰郁金香的模式。
都没有走出这个模式。
这个模式就是:有一个可炒作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任何东西,哪怕是空气、水、泥土;有迅速传播消息的工具,报纸、电视、广告、网络、手机、口口相传等,以便让更多人加入到炒作队伍;永远有人相信我买到的还不是最高价,上涨的空间,还有,还有;有一大批数量众多的,有了点钱又急于快速发大财的中产者。
这个模式最后导致一个结果:中产者的跟风投机。而一旦投机失败,被洗劫一空的,肯定是中产者。
中国哪有什么中产者?说到底,高配版的屌丝,而已。贪婪、感性,他们容易疯狂;脆弱、重负,他们容易崩溃。
第三,为什么炒股赚钱难?
每个炒股的人都知道并且认可巴菲特和他的价值投资理论,刚入市的时候,都会像模像样地琢磨这个行业那个企业,是否有前途,是否有盈利,嘿,研究得再透,照样亏钱。相反,那些技术高手,每天盯着盘面曲线,随时抓准机会,买进或卖出,估计还能赚点脑力钱。中国股市,根本不需要你关心上市公司的股本结构、盈利模式。
要不然,你说,这十多年来,大盘指数的升降轨迹,既不是平稳上升,也不是缓缓下降,而是一会儿山峰一会儿谷底,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大盘指数跟中国经济的发展有半毛钱关系吗?没有!中国经济都世界第二了,股市照样要死不活。你说股市是市场经济的晴雨表。表个屁!
谁是股市中最大的赢家?大股东和相关利益机构。他们凭借接近零成本的代价,轻易获取几十倍,甚至几百、几千倍的回报。而他们的获取暴利,是以牺牲广大中小投资者的利益为前提的。
中小股民,赚钱都是听到的,亏钱都是自己的。牛市来的时候不相信,熊市来的时候不承认。结果呢……哪里还有结果。
结论:远离股市,珍爱生命。
关于股票的一番面壁思考,最终赢得了大宝的原谅。因为我用这套理论,击败了大宝的一次贪欲。
大宝不是说要在东部新区买一套别墅,然后我们办了假离婚证,结果被银行识破了吗?这次房子没买到,大宝的信息倒被泄露出去了。
各种中介电话打进来,那真是一个:春眠不觉晓,处处是骚扰。
“柴小姐,我们这里有一套二百平米精装洋房,家电齐全,拎包入住,超值,有没有考虑?”
“柴小姐,我们这儿有一套独栋别墅,完全毛坯房,业主出国急售,要不要来看下?”
都把柴小姐当富婆了。
这都好拒绝,两个字:“没钱。”
可有的电话,大宝就拿不准了。
对方也很热情,一般都是男的:“柴小姐你好,我是某某银行的理财师,你在我们银行办了信用卡,是老客户,我们特意向你推荐一款理财产品,保本增值型基金。希望能给你介绍下。”
理财专家的电话不少咧。
周末,都追到家门口了。
我陪大宝下到小区,他们摆了一张桌子,放着各种小册子。
理财专家们,西装革履,一表人才,字正腔圆,口若悬河。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这是他们的口头禅。
我和联系大宝的理财专家呛了起来。
我说:“‘你不理财,财不理你’,不对,是个病句。”
专家一愣:“您是语文老师?”
显然是想岔开话题,偷梁换柱,我才不上当,接着说:“我打个不是很文雅的比喻,财是我们家的一只狗狗,狗狗是我的,我不理它,它还是我的,照样听我话;要是我没养狗狗,我就是想理也理不了。莫不成,即使我没有狗狗,只要我想理,或者请你帮我理理,就能凭空冒出狗狗来?你说,是不是病句?”
“当然是因为您家有狗狗,我才能帮您理。”理财专家头脑还比较清醒。
“可问题是,你们的‘理’,是要把我们家的狗狗关进你们家里去。”我说,“你们是要把我们家的钱放到你口袋里去,挪用,甚至贪污,都有可能。”
“您言重了。”理财专家不愿跟我辩论了。
“我一点也不言重。”我把最后的观点表达完整,“你们就是利用人们的发财欲望和害怕损失的心理,吸引大家把钱交给你们,你们拿着大家的钱去炒股、投资,赚钱了,分大家一点零头,亏损了,屁都不放一个。二○○八、二○○九年,多少保本基金亏得一塌糊涂,你们补偿大家了吗?现在股市涨一点,你们又来了。”
理财专家无言。
我越说越起劲:“我建议你们改个口号:你不理财,财仍在那里;若你理财,财离你而去。”
理财专家瞬间石化成理财砖家。借口接电话,不理我了。
大宝听我这么一雄辩,一方面对我敬仰三分,一方面又犯嘀咕:“他们是专家,钱交给他们炒,是不是更安全啊?”
为了彻底唤醒大宝,我打通了两个朋友的电话,问问他们基金的收益。得到的回答皆是:“基金有风险,购买需谨慎。”
大宝这才远离了理财专家。
“那手里的可怜的闲钱,用来干什么呢?”大宝歪着头问。
“继续拿假离婚证买房,再试试运气。”我说。当然是个玩笑话。
“啊!不要了。”大宝望着我,“路途漫漫,我已经习惯了。”
“别担心那点钱,我们马上又要成无产阶级了。”我最后说。
“我也预感到了,暴风雨要来了。”大宝像我肚子里的一条虫,总能猜到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