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又病了,病得不轻,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咪妮已经长大了不少,整天趴在床头陪着她。
陈氏这次是心病,钱茉莉的珠子只能起辅助作用,即使身体好了不少,精神上的折磨还是让她迅速憔悴了下来。
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槐哥儿竟然不是她的孩子,这个残酷的事实一直在折磨她的神经,她无法从自我封闭中走出来。
陈氏还和钱莫林彻底闹翻了,晚上不让他进房间,也不许他给她把脉,大有干脆和离单过的意思。
陈氏这次是来真的,钱莫林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对外,钱莫林是这么说的,十六年前,也就是槐哥儿出生几个月的时候。槐哥儿生了一场大病,南桥村的治疗条件不佳,于是钱莫林就带着他去了河清县想办法,也就在那个时候,把尚在襁褓的钱沫苹抱了回来。
那次陈氏就跟钱莫林大吵了一架,最后看着孩子可怜,只好勉为其难地从槐哥儿口中挤出口粮来给她喂奶。
可是这次钱莫林竟然说真正的槐哥儿早已经病死了!那次带回来的男孩是另一个,就是现在的槐哥儿。
并且现在槐哥儿已经找到了他的生父,华琼帝国的战国将军鹿子渊。槐哥儿的本名,鹿冬。
钱莫林这么跟钱茉莉和钱莫榆解释后,他们俩沉默了,互相对视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莫林说完了马上转换了画风,脸上带着焦急和恳求:“你娘她这次是真生我气了,你们得好好劝劝她,别让她真跟我和离了。”
钱茉莉点点头,说了几句保证的话安抚钱莫林。
她认真地看了看她的爹爹,长相绝对是风神俊朗数一数二的,可是他却被外貌并不好的陈氏被吃得死死的,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槐哥儿(从此改名为鹿冬)悄无声息地从钱家搬出去了。钱茉莉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在钱家不敢提。
夜幕降临的时候,钱茉莉呆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圆圆的月亮,觉得此刻的情景特别熟悉,两年前她刚来的那个时候,她也坐在院子里一个人看过月亮。
她想远在现代的老爸了。她由她爸爸一个人带大,两个人都因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如今,她来到了遥远的这里,永远没有回去的希望,不知道老爸在现代过得如何。
她悠悠的想着,神情时常恍惚,她还想起了她在现代的名字,陆咚。
鹿冬,陆咚。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酒瓶子打断了钱茉莉的臆想,她转过头,是大哥。
钱莫榆笑着将一壶白酒递给了她。
钱茉莉疑惑地接过了,她的大哥还让她喝酒吗?
“喝吧!”钱莫榆果然这么说了,“你以前不是很想要这个吗?”
钱茉莉盯着手中的酒瓶子默了默,郁闷道:“大哥,这都多久了,你还放在心上。”
钱莫榆笑了笑,钱茉莉的记忆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钱莫榆七岁,已经在钱莫林的引导下喝酒了,三岁的钱茉莉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讨酒喝。可是钱莫榆谨记父母亲的教诲,不可以给妹妹喝酒,所以每次都把酒瓶保护得好好的。
想到以前的趣事,钱茉莉噗嘶一声笑了,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怎么也止不住。
钱莫榆见她笑了,神情也渐渐松缓。
其实,他一直不喜欢槐哥儿。
钱莫榆有段时间是家里的独子,家人对他的宠爱是必然的,钱莫林和陈氏倾尽所有供他念书,他从三岁开始就拿起了书本。
钱茉莉出生以后他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他也有了妹妹,而且这个妹妹长得胖乎乎的分外可爱,小时候他一有空就抱着妹妹去向邻居家的同龄孩子们炫耀。
也许钱茉莉不记得了,小时候的钱莫榆并不像现在一样少言寡语严肃认真,而是一个活泼可爱性子跳脱的孩子,那时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还很小的钱茉莉,把他认为珍贵的所有宝贝都堆到她面前。
虽然小钱茉莉什么也不懂,经常辜负小钱莫榆的一片心意。
再后来,钱莫槐出生了,作为大哥的钱莫榆经常肩负着照看两个小孩子的任务。小钱茉莉还好,会自己跑来跑去自娱自乐。可是小钱莫槐简直就是太麻烦了,一天到晚哭。
钱莫榆很烦躁,假如哭泣的是钱茉莉,他还有点耐心,因为他们相处得很久了,早就产生感情了。
可是钱莫槐是个什么玩意儿?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钱莫榆把小木块扔到了钱莫槐的脸上。
霎时哭声更响了。
钱莫榆突然就后悔了,陈氏听见钱莫槐歇斯底里的哭声之后赶紧跑了进来,抱起他慢慢哄起来。
钱莫榆当然受到了责骂,他觉得爹娘有了钱莫槐之后就不喜欢他了。
后来,钱莫槐生病了,钱莫林带着他外出看病,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更小的钱沫苹。
钱莫榆已经对这种小婴儿彻底厌烦了,所以他也不喜欢钱沫苹,后来钱茉莉欺负钱沫苹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家里再也不只围绕着他转了,弟弟妹妹渐渐变成了这个家的中心。当哥哥的总是会慢慢地成熟起来的,他也渐渐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专心啃起他的书本。
他知道他能够读书是非常来之不易的,整个村子只有他和王家的王华李有这个条件,所以即使他对读书完全没有兴趣,也还是每天勤勤恳恳的。
再后来,他到了十来岁的时候,又明显地觉得家里的氛围变了。
陈氏和钱莫林对小钱莫槐有着愧疚的心理,因为同是男孩子,然而却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供两个孩子读书。小钱莫槐的聪慧完全可以跟钱莫榆相比,甚至尤有过之。
因为愧疚所以槐哥儿得到了更多的宠爱和关注,钱莫林还将自己的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
那个时候的钱莫榆少年心性,他发现自己又开始讨厌钱莫槐了,甚至经常在想,假如没有钱莫槐的出生,他的生活一定更幸福一点。
他开始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开始变得成熟稳重,越来越有大哥的样子。
村里人谁见了不夸一句钱莫榆,是个可靠的孩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心理年龄也越来越成熟,长大了以后就把这些小时候的恩怨全部抛开了。
他以为他对钱莫槐已经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了,事到如今才明白,小时候的心结也不是这么容易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