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一行人深夜出发,趁着夜色在清晨时分赶到了立皇城门外。随行的数千人依德拉尔的命令先是驻扎在一百里之外的地方,之后每过一个时辰前行三十里,直到距城门十里之外便停止不动,等待德拉尔发起总攻的命令。而作为先遣军的三百人也早已在三日内分批潜入了城中,此时的他们想必已是遍布在了城内每一条街道上。雷伊三人则跟随着德拉尔行动。城内虽没有他们的通缉令,但考虑到之前的越狱事件才刚过不久,德拉尔还是将他们带在了身边。阿蒙也随同他们一起,作为垠族未来的首领,德拉尔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
他们一行共有九人,除去雷伊三人、阿蒙以及德拉尔,另外四人雷伊之前并未曾见过,不过联军人数众多,即使他们在金色沙峰有过一面之缘,想必也是难铭于心。
“我们到了。”德拉尔走在众人最前面,头戴一顶黑色圆檐帽,望着高耸的城墙以及完全敞开着的城门,说道。但看到门内把守的士兵后他又不禁心生狐疑了起来。只见偌大的城门下仅仅只有四名守卫,且全都站在城门内侧,背墙而立,这副样子简直就如同是在告诉他们可以随意进入一般。这形同虚设的看守不由让德拉尔愈加难以揣测拉尔萨诺的意图。“他是在小看我们么?料定了我们做不出他手心之外的事情,还是说……”德拉尔伫立在门前,心中踟蹰道。
“进去吧,德拉尔先生。”阿蒙见他思忖再三,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便打断道。
“等一下,阿蒙,我答应了垠族的长老们要保护你,倘若里面是陷阱的话,我会很为难的。”
“陷阱…就能是我退缩的理由么?德拉尔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天我绝不能后退,因为有件事我非做不可。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从现在起您只管放心地去战斗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他说得无比坚决,仿佛来之前便做好了某种觉悟一般。德拉尔见他如此认真,也不愿伤了他的士气,只得微微一笑,带着众人穿过了这形同虚设的守卫,进入了立皇城中。
雷伊三人初次到来时走的是南门,而这一次走的是东门。两门之间仅直线距离便足有二十里,但建筑布局却几近相同,唯一的区别是路上的行人远比之前要多,近乎排满了街道,并且大家有说有笑,好不惬意,甚至一度让雷伊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但看到满城低矮的平房,唯有城中心有一处高大宏伟的皇宫,他还是确定了自己的所在。
“先生,要买顶帽子么?”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手持八角帽的青年,握着帽舌,嬉笑着对德拉尔说道。雷伊并不认识他,但看到阿蒙的神情,便知其是自己人。
“你这帽商做的好不称职,只有这么一顶,怎么让客人选择款式呢?”德拉尔随口附和道。
“那先生里面请,我们的货都在屋里呢,款式应有尽有,包有您满意的。”那人说罢,遂领着他们走进了拐角的小巷。巷角深处有一扇军绿色铁门,推开门只见一道通往二楼的狭窄阶梯,那帽商恭敬地伸出了右手,众人便依次走了上去。
到了二楼又见一扇红木门,房门虚掩,推开即入。里面是一处居家之所,依墙而立的四五个人看到德拉尔的到来,无不激动难掩,纷纷围了上来。但德拉尔看到摆放整齐着的木椅以及干净的四壁,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一个临时的据点。正当德拉尔想质问他是怎么寻得这所房间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些人之中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德拉尔先生,这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安穆先生。战事爆发后,他未能及时撤离,被抓到这里做了苦工,同时也被分配了居所,住在了这里。我前天夜晚进入立皇城后走在街道上偶然遇到了他,不知是幸运呢,还是不幸,他一眼便认出了我,但他没有将我的情报告知给守卫,反而是将我带到了这里,给了我们藏身休息之处。当他得知您会来城内时,执意要见您一面,我就擅作主张地将您带到了这里,希望您不要生气。”他说罢,遂退到了一边,将德拉尔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而德拉尔只是一笑回应了他,接着便看向了眼前这位陌生的男子。
“德拉尔先生…有六年没见到您了…也许对您而言我只是个不识得长相的同胞,但对我而言您可是我们灵族万众敬仰的英雄。我很惭愧,六年前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没能及时撤离,以至于被俘虏到了这里。听着大家们在外面誓死抗争的英勇事迹,我却在城内苟活于世,真是…无颜见您啊!”他说着,随即跪倒在了地上,悲愤交加地痛哭了起来。
“你快请起,我们在外面的战斗也只是为了保护族人的安危而已,身处何地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到城内的你们也都在坚强的生活着,我也很是欣慰。所以不用心怀愧疚,只要我们的心结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在战斗。而你们的职责就是活下去,等待着我们打败拉尔萨诺,解放这里。”他将此人从地上扶起,看到他垂泪的双眼,和蔼地说道。
那人听过他的话,愈发哽咽难语,德拉尔也制止了他再多言,将他扶到了木椅上休息,接着便询问起了这里目前的状况。
“典礼何时举行?巴尔克他们的情况如何?”
“典礼分为两部分,从午时开始。先是在宫殿旁的斗兽场中处刑被俘的联军战士,接着便会移入宫殿内举办加冕仪式,而这一次拉尔萨诺也允许了民众入内。德拉尔先生,我们应该在哪个时机动手?”
“你说呢?”德拉尔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说道。那人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是愚蠢的问题,不由羞愧地低下了头。??
“今日立皇城中的人们似乎与往常不大相同,拉尔萨诺什么时候成了一位受人爱戴的君主了?”德拉尔又问道。
“当然不是!”正坐在木椅上休息的安穆突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今日是那狗贼自封为王的日子,按理说应该是严加守卫的一天,却不知为何,戒备十分松懈,早在几日前往常街道上不断巡回的士兵们就不见了,只有四门处还备有几名看守而已。而你们进来的东门与南门是天炎族的领地,这里聚集的尽是天炎族人,自然也便没有了以往的敌意与排挤。虽然拉尔萨诺不允许出现族群聚集的情况,但前面也说了,近来守卫稀少,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似乎也无意多管这些事了。”
“那其他人呢?灵族与垠族的人在哪里?”
“在北门与西门,那里是我们两族人的聚集地。大家一得知近来取消了戒严,便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前往了北门与西门两地。”
“等一下,你说‘我们两族人’?我记得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六年前被拉尔萨诺俘来筑建立皇城的,而六年前我们与垠族还未结盟,大家的关系有这么好么?”德拉尔奇怪道。
“起先自然是没有,当时我们痛恨天炎族人,对同样被俘来的垠族人也并无好感。但是当我们得知两族人结盟的消息后,大家便消除了隔阂,亲同一家。就如德拉尔先生所说的一样,我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外面的大家彼此并肩战斗,我们也自然要团结起来,不能再心怀芥蒂。”
“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竟然就能够改变两族人积存百年的怨恨,看来我们的心也难免被外界的‘风雨’所打湿啊。”德拉尔低声自语道。
“您说什么?德拉尔先生?”仍持着那顶八角帽的青年没听清他的话,急问道。
“没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么?”他又向安穆问道。
“是的。原本我也有自己的家庭,但在六年前的撤退行动中我与妻儿走散了,至今也未能再见到他们。不过后来我听说他们安然无恙,与大家一同在南方的金色沙峰建立起了城镇,也就终于放下了心来。算一算我的儿子今年也该有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满腔热血,想必也会加入联军,我不希望他做逃兵,但也祈祷他不要出什么大事啊。”他最后念叨道。
“你放心好了,联军虽有数千人,我并不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名字特征,但这次行动中我派遣上前线的都是有一定作战经验的老兵,你的孩子应该不在其中。“
那人听罢德拉尔的话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来,如果太过欣喜兴奋又难免显得有些失礼,只拉着他的手连声道谢,眼角不由泛出了感动的泪光。随后拭去泪水,兴奋地说道:“德拉尔先生要去见大家么?我得到消息说今天我们两族人准备在北门与西门发动起义,若您能在此时出现,想必定会极大地鼓舞大家!”
“不了。”德拉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一提议。“我们是秘密潜伏进来的,虽然拉尔萨诺应该也已猜出我们会在今日有所行动,但我想还是不要做无意义的暴露为好。倘若我身处人群之中,定会引起骚动。鼓舞大家许是好事,但若因此招来了士兵,难免又会出现不必要的伤亡。而且起义这件事虽然是个好主意,可若没能与主力军配合好,则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安穆先生,我希望你能代我去趟北门,将我的话传达给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待我们吹响总攻的号角。”他细细分析道,随后走到了窗前,拨开了虚掩的窗帘,看着街道上仍在彼此侃谈的天炎族人,深知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大家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啊,等待着我们解放这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