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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元军阵上又飞出叶特密什前来助战,张汴上前接住厮杀。正杀得难解难分之际,西南角上又射出一簇人马,旗幡招展,鼓角齐鸣,原来赵孟溁手舞八棱紫金锤,带头杀入元军阵中。

元军三面受敌,抵挡不住,搭出带着兵马向东夺路而逃。赵时赏鸣金收兵,退入城内,整顿军马,准备抵御元军的回攻。哨马来报:“麦术丁集大队人马增援搭出,杀过来了。”

赵时赏得到报告,摸着额头想了想,想出了一个应敌之策:“赣州倾城出动,其势甚大,我军须如此如此应敌。”

“嗯,嗯,”张汴、赵孟涑表示赞同。众将得令,各自整点军马依计行事。赵时赏结束上马,领着一万人马来到阵前一望,只见元兵漫山遍野如云似雾一般涌来。搭出和麦术丁并马出阵,也不搭话,夹住赵时赏便杀。战上十来合,赵时赏诈败,沿赣江勒马而走,搭出和麦术丁引兵追杀。赵时赏紧走,他们紧追。大约追了七八里路,赵时赏抬头望见当头一棵柳树上高挂着一面杏黄旗,迎风呼啦啦飘摆,勒转马来,喝道:“吠,讨死,你们中计啦!”

喝声未已,火炮一声轰响,左边冲出赵孟溁,右边杀出张汴,把元军截做三段,边杀边往沼泽里逼。麦术丁见势不好,急叫回军。

元军哪里回得来,被宋军杀得七零八落,骑兵纷纷落马,死的死,伤的伤,陷进沼泽的不计其数。赵孟深显示夙昔的威风,纵马向前,一锤打正叶特密什的脑门。随喜春见叶特密什坠马身亡,抱头鼠窜。张汴张弓搭箭,一箭射中随喜春的背胸,随喜春颠仆马下,张汴纵马上前,补了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杀到天黑,宋军收兵进城,查点人马,丧了三四千名士卒,六员偏将,却击杀元军近万人,大将两员,裨将十余员。张汴、赵时赏聚将中军帐,令各报军功,上了功劳薄,然后杀牛宰马,犒赏三军,计议休整一日,再去攻取赣州。次曰天明,张汴、赵时赏和赵孟深统军围住赣州城池,四门攻打。

元军前天梅林会战吃了大亏,损失惨重,心有余悸,搭出与麦术丁商议,不再出战,死守待援。宋军一连攻了两日,怎奈城池坚固,攻不下来。赵时赏急于取胜,打算发起强攻,哨马回营报道:“西北方来了大队人马,离州城只有二十里远近。”

连环哨马进一步探明,元军系李恒遣吕师夔率三万铁骑前来支助搭出、麦术丁反击宋军。三军到得城外,吕师夔安排扎下营寨,入城见了搭出和麦术丁,才知道发生了梅林之战。吕师夔表面上做出很气恨的样子,内心却非常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可以一举两得,一方面这是一个转败为胜、建立奇功的好机会,另一方面又可借此讨好搭出、麦术丁。于是自告奋勇道:“末将不才,但愿马上去战宋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吕将军远道驱驰,鞍马劳顿,理应歇息歇息,然宋军着实可恶,必须尽快打掉他的威风。将军若此战告捷,我当表奏朝廷,为将军请赏。”

搭出这么一说,吕师夔更加来了神,站起身来,拱手告辞道:“丞相如此抬爱,末将感恩非浅……”出得城来,吕师夔便发兵杀向宋营。宋军开了营门,列阵迎战。两军战了大半天,互有伤亡,战了个平局,各自鸣金罢战。宋军回到营寨,刚刚坐下来休息,杜浒和刘洙送来了紧急军书,命赵时赏放弃攻打赣州,火速领军向兴国靠拢,实行战略转移。赵时赏思索片刻,对众将说:“几路元军分头向我们反扑过来,分明是想截断我们之间的联系,各个击破。文都督深谋远虑,收拢战线,等于握紧拳头对付强敌。他的决策是正确的,我们抓紧做好准备撤军。”

“元军来势汹汹,”杜浒提醒说,“又增加了大量的骑兵,我们转移,切不可让他事先知道。”

“对。”

张汴和赵孟溁一齐点头,“兵不厌诈,乘其不备,悄悄把人马拖出去。”

商议已定,赵时赏写了一封战书,约吕师夔明日午后决战。吕师夔接了战书,信以为真,传令按甲休兵,吃饱睡足,保持旺盛的精力,迎接战斗。宋军却暗中整理行装,秣马茹食,准备夜间出走。星斗陈列,夜色苍茫。赵时赏传下将令,命三军人衔枚,马摘铃,无声无息出发,出其不意地冲入元营。

元军从睡梦中惊醒,人不及甲,马不及鞍,慌里慌张,好比夜晚受惊的鸟雀乱糟糟奔窜。吕师夔手忙脚乱提枪上马,带着几员将领守住中军营门。张汴、赵时赏、赵孟溁、刘洙和杜浒却早带了大军突出后营,朝北直奔兴国方向去了。吕师夔这才明白过来,宋军不是劫营,而是穿营北上。夜已深沉,星光黯淡,恐有伏兵,他不敢追击,只查点了一下人数,将校无损,仅死伤几十名小卒,并不恼火,于是吩咐将士各归本寨待命,自己进城见了搭出,报告了宋军冲营出逃的消息。搭出和麦术丁已知程鹏飞、李恒围住了兴国,估计囊加歹的人马已经达到了永丰。局势明显转变,二人喜形于色,挥舞拳头,下令四更造饭,五更启程,以压倒的气势扑向兴国,进剿都督府。三永丰突围囊加歹接到忽必烈的诏书,立即从江淮起兵驰援江西。他带领三万大军昼夜兼程,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永丰城下。扎下营寨,囊加歹升坐大帐,调兵遣将,命大将哈雅领五千军马攻打北门,单等东门信炮一响,发起攻击。命丁大康领兵五千往西门,单等北门信炮打响,开始攻城。又命阿里领五千人马攻南门,单等西门信炮放响,全力攻城。遣将已毕,囊加歹出了大帐,手提偃月宣花斧,跨上战马,吩咐一声:“点炮!”

三声炮响,战鼓齐鸣,营门左右一分,囊加歹领头冲出营门,五千骑兵在前,一万步卒随后,直奔东门。永丰城上三声号炮响过,邹讽领一万人乌出城,越过吊桥,一字排开。囊加歹两脚一踹镫,马往前闯,举起偃月宣花斧,照定邹枫的头就剁。邹讽双手擎点钢枪向上一扬,眼看斧头离自己只有尺把远时,将身子向旁边一闪,用枪杆朝斧背上磕去,把斧子磕开了。囊加歹斧头就势向下一撇,斧纂向外一顺,双手托平斧子,又向邹讽的面门砍来,邹讽用枪往外一推,二马错镫……骤然邹讽望见北门城头大乱,他知道囊加歹诡计多端,估计是他在东门挑战,另外派人在北门发起攻城,于是钢枪一晃,召唤道:“将士们听着,囊加歹狡诈,我们上当了!赶快收兵回城!”

邹讽摆脱囊加歹,催马当先奔上吊桥。东门开战后,打响了信炮。北门听到炮声,开始攻城,接着放起信炮。西门听到炮响,发起攻城,然后点燃了信炮。南门听到炮声,同样动用火箭、战车、云梯,猛烈攻城。

元军攻打四门的奔雷铁架车先后雷鸣般轰响起来,射上城头的炮火压得守城的宋兵抬不起头来。首先发起强攻的北门元兵从云梯爬上了城楼,拚命大砍大杀。

元兵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接连不断涌上城楼。他们如狼入羊群似的追逐宋兵,杀得宋军弃甲投戈,五零四散。北门失守了,元兵打开城门,哈雅策马进了瓮洞。邹讽迎上前,一声猛喝:“哈雅休得猖狂,邹某来也!”

点钢枪碰到哈雅的狼牙棒上,耳听当的一响,哈雅收回双棒,腰身向左一侧,左棒尖点在邹讽的马头上。邹讽马失前蹄。哈雅趁机高举右棒硒下去。金应伸出画戟抵住狼牙棒。邹讽用枪纂点地,提起了战马,和金应从两边夹住哈雅厮杀。宋军与元军交上手,兵对兵,将对将,混做一团,打得难解难分。东门的军卒急冲冲来报:“元兵杀过了护城河!城上的滚木碡石、灰瓶炮子都用完了。”

顷刻间,东门嗬啦啦一阵乱响,犹如洪水冲破堤防一般,元军步骑翻腾滚涌似的涌进了门洞。邹讽略一失神,哈雅举手一棒朝他打去,吕武纵马向前,一棍敲在哈雅的手腕上,狼牙棒也被震掉了。哈雅怪叫一声,转身要跑。金应岂肯轻易放过,唰的一戟刺过去,正中他的咽喉。哈雅从马上栽倒下地,一命呜呼。吕武四面瞧了瞧,眼睛愈睁愈圆:“北门、东门已失,我们只能突围了。”

“赶快走西门,”邹讽决断地说:“西门突围方便些。”

他们带动三军将士转向西门。西门城外的元兵也把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边攻打一边呼喊:“开门投降吧!不然的话,我们要放火攻城喽!”

邹讽、金应和吕武都急红了眼。开门迎敌,与元军面对面地交锋,邹讽的义军大多数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肯定会吃亏,闭门死守,看样子也守不住。现在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拚命冲杀出去。邹讽咬了咬牙,向城头传令道:“将滚木磘石、灰瓶炮子一齐打下去!”

砰砰啪啪一阵巨响之后,元兵被迫撤了下去。邹讽立刻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开门迎敌,冲杀出去!”

吱吱吱哐啷,城门洞开。训练有素的元兵知道宋军要突围,并不发起冲锋,很快一排排一列列摆队成阵,像张网捕鱼似的等着宋军送上门来。金应看出这种阵式很难攻破,不禁伤感地对邹讽说:“老兄哥呀,想不到我们壮志未酬身先死。这西门只怕是我们葬身的地方了。”

“死也好,活也好,”邹讽眉峰一耸,“你和吕将军带头冲出去,我留下来挡住他们。我死之后,只要你们继续完成抗元大业,我九泉之下也就瞑目啦。”

“元军吃软不吃硬,”吕武宽解道,“我们不要泄气,大家一起杀过去,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正在这为难之际,只见城外喧闹起来,一支人马奇迹般地从西南角上杀过来,冲散了元军的兵阵,对直向城门口闯过来。邹讽坐在马上用手一指:“民军来啦,我们有救星喽!”

刘子俊率领八千民军提前赶到了。他掌中的双枝方天戟左右开弓,纵马横冲直撞,眼看被元兵困住了。英勇的刘子俊举戟一挥,大呼道:一“老表们,冲啊,随我冲啊!”

内外夹击,元军有些支持不住了,开始向两边后退。金应和吕武打前阵,郜讽带领本部义军奋力拚杀,终于杀开一条血路。邹讽地形熟悉,望见南面有座树山,领着义军很快冲上了山坡。他们喘息未定,元军的骑兵兜屁股追上来了,步兵也跟着上来了。刘子俊的民军又从后面向元军发起了攻击。邹枫在山坡上看见了他。和将士们一齐呼叫着:“刘将军,快上山来,我们等着你一起走!

“冲啊!冲……“刘子俊带动民军向山上猛冲。邹讽、金应和吕武率领义军马队敌住元军的骑兵。民军荡开元军的步兵,逐步向山上的义军靠拢。囊加歹领兵从东门杀到西门,迎面跑来一员小校向他禀报说:“邹讽冲出了城,丁将军正在追赶。”

“儿郎们,”囊加歹命令道,“给我追上去!“邹讽、金应、吕武、刘子俊率领义军和民军且战且退,慢慢地退上了山头,翻过一道山梁一看,四个人都惊呆了。他们刚才只顾退却,没有注意绕道。从这座树山到那个山头,中间隔着一个断涧急流的山谷,不绕道无论如何都是过不去的。刘子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说:“快从原路返回,绕过去,迟了就难得脱身了。”

四个人带着军马往回跑,刚到山腰,囊加歹领着大队人马奔上来了。刘子俊瞪圆两眼,抖动双戟猛刺,元兵在戟下一个个倒下去。金应和吕武从两侧配合,邹讽随后策应,宋军从元军中间撕开一条口子,插过去了。这时,丁大康带着五百弓箭手赶到了。他一声令下,乱箭齐发,义军和民军中箭者不少。宋军将士一边拨打雕翎:边往下退。

元军人马愈聚愈多。邹讽知道面对面地厮杀,义军和民军敌不过元军,必须想方设法避开正面作战,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他想下令将大军分成若干小支队,利用山路崎岖,大队人马不容易通过,而我方熟悉地形地势的优势引散元军,边周旋边后撤,有可能摆脱元军的追击。战争真是千变万化!邹讽的想法很快变成了事实。宋军自觉或不自觉地被元军凌厉的攻势切割开,形成了各自为战、独当一面的格局,谁也顾不上谁了。邹讽边战边退,不知不觉地被逼到了一座陡立的山峰下,前面是峭壁,后面是追兵,打又打不赢,走又走不脱,人已经累得张开口出气,血汗如雨,筋疲力竭,连挥动兵器都没有劲了。囊加歹的千里驹登山涉水如践平地,飞奔到邹讽跟前,宣花斧一摆,呵呵大笑道:“邹讽啊邹讽,这回你还跑得了吗?只要我们的战马朝前一闯,嘿嘿,顷刻之间就会把你们压成肉饼。邹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下马投降呗!”

邹讽也感到绝望了:“自突围出城以来,闯来闯去,出路没有找到,反而丢失了六七千人马。身边的这支人马,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又面对如此凶悍的蒙古骑兵,看来只有死路一条。”

转念一想,“我死倒无所谓,只可惜害了众家兄弟!”囊加歹见邹讽迟迟没有表示,怕他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把条件放到了最低限度,缓和口气说:“邹将军,只要你写张降书,跟我们走,你手下的兵将我们一个不杀,全部放掉。”

“呸,囊加歹,你休得逞狂!”

邹讽怒斥道,“大丈夫身在三光之下,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们生而保家卫国,死了流芳百世。你们这些豺狼,活着受人唾骂,死后遗臭万年!”

囊加歹火冒三丈,一摇掌中宣花斧,朝邹讽猛劈下来,邹枫举枪相迎,战了两个回合。二马错镫,囊加歹的斧子对准邹讽的右肩砍去,邹枫用枪一挡,档啷一声,震得邹讽在马上晃了几晃。囊加歹见邹讽稳不住了,顺手横着斧子一扫。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镖飞来,正中囊加歹的右臂,囊加歹手一缩,疼得哇呀呀怪叫。吕武从斜刺里闪出来,举起青钢盘龙棍便打。囊加歹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加之右手疼痛难熬,斧子举不起来,退进阵中去了。吕武带头杀散元兵,转到石峰背后,走上了一条盘旋而上的山道。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山那边杀声震天,郎讽和吕武连忙带领兵马赶去救应。山那边,阿里正在围歼金应。金应和邹讽、吕武失散后,心里又急又躁,手执方天画戟狠狠地刺杀元兵,东奔西窜寻找主力。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见到邹讽他们的踪影,元兵也不肯放过他,随后追击。他一边抵抗元兵,一边催马奔驰,跑上了一个小山包。这里地势颇高,又没有看见元兵,他心里一阵高兴,准备下马歇一会儿。哪里知道背面树林里有一支元兵埋伏在那里,领头人为元将阿里,他见只有几百名宋军好对付,就领着三千人马躲到了背后的树林里,让宋军上了山包,出其不意地来了团团个围住,高声大叫:“你们被包围啦,跑不了啦,快投降呀!”

金应和几百名义军早已疲惫不堪,现在又面临大敌,无力冲出去了,元军的箭像飞蝗一样向他们射来,他们起初还能舞动兵刃拨打,而后渐渐力不能支,最后全部被乱箭射死。邹讽和吕武奔上山包时,元兵已经退走,眼见金应和几百名军士倒在血泊之中,他们忍不住喊天叫地大放悲声。追上来的丁大康看到又有宋军上了山包,便领着人马弯过来,下令围山。吕武见元兵上了山坡,不等他们搭弓放箭,带领义军三跳两蹦冲到了元军之中,嘴里嚷嚷着:“来得好,来得好,老子正要报仇!

“他举棍一顿好打,那些元兵哪里是他的对手,眨眼之间被他打死打伤一大片,丁大康见他棍法精妙,人像猴子一样灵活,心里有些畏惧,挥着手中的长枪喊道:“一齐上,一齐上,围住他,别让跑啦!“元兵一窝蜂围了上来,吕武被迫后退。邹飒领着义军接应上来了。阿里折回来后,囊家歹也赶到了,他用手一指,命令道:“给我抓住那个猴子,他先头打了我一镖。”

“大元帅你等着瞧吧,让我去收拾他来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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