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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功夫7

天马山林场我是知道的,天马山就雄居在金沙县城东南方的一隅,每次太阳出来都得经过它的山岭,说来也怪,太阳出来的是天马山的尾巴那部分,而月亮却是从天马山的山中间出来,看来太阳和月亮出现的位置也大不一样。

当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那时我走的地方是天马山的山背深处的林场,离县城已经有十多里路,那时候我无法想像和亮居然以这样的速度冲到林场的木屋里,这实在和导弹的速度没什么不同。一直到现在,我都为当时发生的事情震撼,因为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每一件事情都能让人发疯!

和亮把我带进山林,钻出一片林子,出现一条平坦的山路,山路一边是悬崖,悬崖下雾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下面是什么,而山路的另一边是疯狂滋生的杂草,那些杂草居然有一人多高,黑压压的显得非常幽暗诡秘。

和亮举着火把道,你在这里试试入微吧,如果真不行,我会帮你的。

望着脚下那深不可测的深渊,我胆战心惊地想到一件事情,这事情使得我毛骨悚然,恐怖感使得我连忙跑回安全位置,我结结巴巴地道,和亮!你现在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和亮的脸在火把下显得很阴沉,他的脸色在火光中变换,他压低嗓子道,如果我要杀你,能留你到现在跟你玩么?

和亮看我迟疑,又道,像我这样的高手,要灭你简直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而且我碾死你没有人会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虽然我很害怕,但我仍然认为和亮有点吹,于是硬着头皮道,那也不见得,也许你碾死的那只蚂蚁也和我一样被你带上山来扔下去的,这多简洁多明快呀,连埋尸都用不着了。

和亮叹息道,看来我得跟你说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了。

和亮问我,小刘,你们那条街道去年是不是有个批发小吃的老板被车撞死了?

我想了想,的确是有的,我记得当时人们传说,那老板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走,好端端的被一辆停放在斜坡上的货车滑下来抵死在卖管道家旁边的墙壁上,当时说来也怪,因为那老板明明发现车滑下来的,但是他硬是坐在自行车上不动,全身颤抖着眼巴巴地望着那辆车朝着自己冲过来,然后一下子将他抵在墙壁上,将他分成了两半截。血淋淋的场面惨不忍睹,不过当时大家都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老板眼看着车失控滑下来仍然不动弹呢?不过这个秘密已经没人知道了,因为当时那个老板的嘴里就冒着血,无论他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毛骨悚然地望着和亮,难道那男人是你杀死的?

和亮点点头,他发出恶魔般的冷笑道,他有一个八十多岁的母亲,他不赡养她不说,他还扇她的耳光,让她一个人租房子住,这样的人留在这世上干什么?

我仍然不可思议,那你是怎么谋杀他的?

和亮道,其实很简单,我使用入微之力,先是封了他的穴道,然后把那辆放在斜坡上的车松开刹车,于是那车就把他解决了,哈哈,你说我这招绝不绝?

虽然我很害怕,但仍然为和亮这种可怕阴险的杀人方式而愤怒,事实上我的愤怒已经超过了恐惧,于是我问他,你觉得这样很爽么?你是不是认为你是个大侠?

和亮也火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来评价我的行为,我是想让你知道,现在你根本就不是我想干掉的对象,而且也不值得干掉!好了!我不跟你罗嗦了,现在你开始进入入微吧!

我愤愤地回道,我不想修炼什么混帐的入微了!老子干不了也不想干!!

和亮冷笑道,这事情是由得你的么?说完,他将火把扔进悬崖,那火把一直往下掉,掉如深不见底的云渊之处消失不见。扔了火把,他转身就走。

我害怕在这深山里迷失方向,于是就跟在他的背后,准备回去,和亮猛然转身,并指朝着我的胸口戳来!

他的速度非常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闪,结果就被他戳了个正着,感觉胸口的气一窒,眼前一黑,全身就动弹不得了。

我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被他扛着到了悬崖边,我心跳如鼓,心想这下完蛋了,这个厮肯定是要将我扔下悬崖去了。

但和亮并没有把我扔到悬崖下,他好像安排木偶一样将我盘坐在悬崖边,我心想,要让我入微起码也得让我有个安全的地方呀?怎么把我弄到悬崖边来?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我岂不是就危险了?再说这山里的野物众多,出现条狼什么的,我不是就便宜它老人家了么?

我非常恐惧,我用绝望的眼神望着悬崖下翻腾的云气,心想我刘从还没和女孩谈过恋爱呢,想不到今天就这样被这个疯子断送在这悬崖上了。

和亮把我盘坐好之后,点燃一支雪茄抽了几口,然后他道,小刘,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把你送到悬崖边来修炼入微了吧?这事情我可以给你说说,你知道那些道人为什么必须到悬崖边或山谷边修炼吐纳么?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地方,空气才能明彻,人的思想才能通透,视觉远了,心胸就宽广了,等你到达那种无惊无惧的思想境界时,你再闭目视物,到时候入微也就很轻易了。

我心里暗骂你这厮放的什么屁?在这地方呆若木鸡那不是找死么?

和亮抽着雪茄,悠然道,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肯定认为我把你点了穴放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很有可能送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古兵法上讲,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话的意思是说,把你放到死亡降临的地方,你反而会激发生存的强烈意念,这样一来,你的入微之功就成功了。

我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逻辑?兵法关我鸟事?现在重要的是,我活生生的坐在悬崖边,随时有可能送命,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和亮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大概也能明白了,唉,天晚了,我有点困,得先回去睡一觉。说完,和亮哼着小曲慢悠悠地离开了。

我内心嘶声大喊,你别走!老混蛋!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

虽然山中冷风四起,但我全身都是冷汗,而且全身颤抖,筋脉暴凸,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恐惧也能够将人杀死!

和亮的脚步越走越远,渐渐被山中风声虫鸣所隐没,风声中有很多奇怪的嚎叫,宛如神号鬼哭,我越发的胆战心惊,眼泪都流下来了。

说实在话,就凭这一点,我做武侠就没有资格,因为真的武侠,敢于面对虎狼和坏人,视死亡如归途。而我,仅仅是坐在悬崖边就吓得战战兢兢,这就是说,即便我真能修炼成什么什么功夫,我也不具备成为武侠的资质。

因为我完全没有武侠的范儿,在我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真正的武侠都是临危不惧的,而且他们都和悬崖有缘分,常常是掉下去就能挂在半山腰,挂且挂了,他们还能遇见被打残废的高手躲在悬崖中间的洞穴里,这些高手都会将他救了,然后跟他讲述自己的深仇大恨,然后跟他忆苦思甜,最后将自己的功夫全灌装在他的身上,常常都是百年的修为。

得到功力的武侠便得瑟着冲出悬崖,跑到江湖上报那血海般的深仇,杀得则不隆咚呛,那可是淋漓酣畅,看的看着过瘾,杀的杀得有劲,那才是真正的武侠。而我自己,被人点了穴道,神头鬼脑地坐在悬崖边修炼什么入微,眼泪纵横不说,且还全身发抖,这算是那门子的练武之材?

我在悬崖边度日如年,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还要进行多久,这时候山风忽起,悬崖之下的云气也有细微的变化,天上的明月亮得宛如巨大的明灯,将我面前的景物照得无比清晰,说实话,我真没有见过这样美丽得纯净的风景,我的恐惧感慢慢的消退,即之而来的是对大自然的敬仰和膜拜之心。后来我居然睡着了。

梦中的我仍然坐在悬崖上,悬崖之下的深渊云气翻腾,呈现出黯淡的灰白色,这时候天空飞过一只巨鸟,它的翅膀非常宽大,每一根羽毛都有一人多长,它的眼睛有很诡异的绿色,大如铜铃,它的脚爪锋利无比,在月色之下居然闪着寒光。

它的样子像鹰,但鹰却没有这样巨大,而且又没有它这种绿色的羽翼。这只巨鸟飞过我的头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它的叫声清澈悠远,响彻天际。不知为什么,听到它的叫声我的心神为之一荡,感觉长天高远,男人应该有壮志雄心,在这世上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才好。

我猛然醒来,眼前并没有大鸟飞过,但见得猛风扑面,一股浓烈的腥膻之气浓郁地冲进鼻翼,我心跳如同跑马,这到底是个神马东西?

虽然我很紧张,但是却无法回头去看那股气味是个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我心想糟糕了,这下老子真是要完蛋在这里了!这时候我听到几下貌似猪哼的声音,我的脑袋一紧,难道我是遇见野猪了?

我又想这绝对不可能!天马山林场有蛇我还相信,但野猪是绝对没有的,但这猪哼的声音是这样的清晰,这腥膻之气绝对不是家猪身上发出来的!我原来去过贵阳动物院,动物园里散发的就是这种生猛的腥膻气味!!

我越想越怕越想越是恐怖,我非常非常非常想站起来跑掉!!但我的身体仍是动弹不得!!我心胆欲裂,恨不得把和亮抓到自己的手里生吞活剥!!不过眼下想这些根本于事无补,只能施展出入微功夫,才能救自己一命,不过这也无法确定的是,我的入微只能把时间变慢,却无法移动身体,这不就是妈的妈——老外婆么?

不过已经来不及想了,我背后的杂草丛中传来脚爪刨地的声音,我心往下一沉,这下完蛋了!这东西真是野猪!!一般野猪发起攻击的时候必先用脚爪刨地,然后一头朝着猎物冲去,接着再用嘴里的獠牙去刺,这可是凶猛无比的攻击!!

就在那脚爪声息之后,继之便是一声猛烈的猪嚎,快速的奔跑声在我背后响起。我脸上的汗水和筋脉都爆凸而出!!眼睛里的红丝迸现!!就在这时候,如你所想,那期盼很久的入微之功终于来临了!!

倏地,时间以细微的声音变慢,清澈的空气顿时变得浆糊一般胶稠,在这非常缓慢的时间流逝过程中,我的身体居然能动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变化!!!

我的狂喜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五味杂陈,难辩其中味,其实我是一石数鸟了,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我的入微功施展出来了,而且最大的收获不是我的身体被点的穴道被解冻,而是我能在入微的状态下活动起来了!这才是我最大的惊喜!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状态和境界么?

我缓缓转过身去,居然真的发现一只体型庞大的野猪正朝着我冲过来,因为时间变慢的关系,它的冲锋已经变得无比迟缓,事实上它基本已经成为一尊栩栩如生的奔跑中的肉雕。

看着它朝我冲过来的样子,一直到现在回忆起来都让人冷汗长淌,因为它朝我冲过去,我肯定毫无悬念地被它顶撞下悬崖,如同那火把一般尸骨无踪!还等不到它老人家打我的牙祭,我就去见马克思同志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如同深海中的行走,时间宛如巨大的暗涌般牵制着我的行为,不过我的动作已经足够了,因为我已经慢慢躲开了那只野猪朝我冲过来的轨迹,眼下那野猪仍然缓慢地朝着我盘坐的地方冲去,显然它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变故!!

看着那野猪慢慢的朝着悬崖冲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情不自禁地心生悲悯之心。许多年后,想到这场景,忍不住想那喧嚣的尘世中的人们,其实和这只盲目冲向悬崖的野猪也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在追名逐利,看着目标就在前面,虽然有悬崖的危险,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勃勃野心,只是冲到临头的时候,才知道世事有无常之变,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当时的我只是想,这只野猪肯定是死翘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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