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不仅是工匠们齐声高歌，负责守门的小厮，隔着门也跟着唱起来。
还有很多隐藏在别处的歌声接连传出来。
李嫣走到院内，四周看了看，后院的矮墙不加高，那是因为，段泓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逃不出去，这后院藏了多名影卫。
李嫣之前一直没察觉，直到现在出声了，才知道。
心里不禁庆幸，幸亏自己没再试着逃一次，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府里各处，都隐约听到了歌声，那些想走近来听的，都被感染一般，呆在原地，放声唱了起来。
后院外的小巷子，有来往的行人，听到歌声，都驻足停留，跟着唱了起来。
霎时间，半个逸王府，沉浸在高亢的歌声中。
街市上有人听说了，也纷纷往小巷走，听到歌声也都跟着唱了起来。
此时有一人，跟随着人流，也走到了小巷。
与旁人不同，这人并没有放声高歌，而是神情复杂地站立着，看着那堵矮墙，打听之下，知道这是逸王府。
那人惆怅了许久，“逸王啊……”
李嫣站在院内，毛骨悚然，这众人高歌的场面，有些失控。
她走到工匠前面，试图用手去推他们，匠人并无反应，用手在他们眼前晃，他们眼睛也不会躲闪，只是激动地唱着，入迷了一般。
抚琴的李茗源，也神情呆滞，仿佛没了感情的布偶。
“我怎么没事呢？”李嫣觉得，真像是一场梦，梦中所有的人都疯了，只剩她一个还是正常的。
一曲歌尽。
李嫣本以为，会就此停下，可没想到，李茗源又接着弹起来。
小灵猴也没有停下，还在唱着。
众人也跟着唱。
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李嫣只觉得歌声震耳欲聋。
不行！
一定要停下来。
若是任由态势发展下去，明日，整个牧州城，都会传逸王府里有能蛊惑人心的妖怪。
这样可不好！
王府与各种精怪，诡异传说扯上关系，那逸王就成了不务正业的邪王。
“喂！别弹了！”李嫣去推李茗源，并没反应。
去推其他人也无反应。
李嫣的目光，落在小灵猴身上，罪魁祸首就是这只小猴子。
“这猴子虽为灵兽，但胆小得很，你喊大声些，吓一吓它，他就动也不动。”
段泓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嫣凑到小灵猴耳边，用尽力气，大声吼，“死猴子！唱什么唱，快停下来！再唱一句，把你杀了喂狗吃！”
小灵猴打了个激灵，抖了一下，浑身毛发竖起来，立刻没了声音，两只前爪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李茗源醒了，琴声也停了。
院子里的工匠也止住了歌声。
霎时间，突然安静下来，李嫣只觉得耳边还是嗡嗡的噪音，天空有乌鸦飞过。
好在大家都没有意识到方才的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干活干活。
“骗人的嘛！”李茗源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猴子，“还说会唱歌呢，我就说不可能，这世上哪有猴子能唱歌的。”
李嫣疑惑地看着他，“你方才没听到猴子唱歌吗？”
“自然没有。”李茗源说，“我又没聋。”
“那你还记得自己弹了几首曲子吗？”李嫣问道。
“嫣儿，你怎么了？你脸色那么难看？”李茗源笑道，“我这琴技，我还能弹几首？我只学了一首曲子，方才不是试这猴儿吗，我弹了一半，它也没个反应，我便停了。”
李嫣的眉头又紧了，脸色也沉了。
“我就说嘛，肯定是绣花枕头，但凡是有用的灵物，王爷还舍得扔到这里来给你养着？”李茗源笑着，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奇怪，这茶怎么凉了，我才倒，还是热的……”
“兴许是你最近沉迷女色，肾虚耳背了，什么都没听到。”
李嫣坐过去，抱起还在发抖的小灵猴，一阵安抚后，递给它一个桂花糕。
小灵猴伸过脑袋来，先用鼻子嗅了嗅，再抬头看李嫣，见她没了方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才用两只前爪，接过桂花糕，啃了起来。
“这琴可真是好琴。”李茗源再赞叹，然后将琴放回房中。
“你说段泓他四处搜罗奇珍异兽，有何打算？”李嫣轻声问。
这话不仅问李茗源，也是问她自己。
“我可猜不出来。”李茗源沉思，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嫣儿，这事他到不像是一时兴起，我有种感觉，他许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李嫣手中抓起一个蜜枣朝他掷过去，“你少给我装模作样，什么感觉！你定然是听到什么风声，快说！”
“也瞒不了你。”李茗源接过那蜜枣，放进嘴里。
他说：“我最近与一个京城来的姨娘交好，听她说的，王爷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奢侈无度，他凡事总有目的，还有，这京城来的姨娘，无意间说到，当今圣上的寿辰近了，好像年后便是。我这琴技就是跟她学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灵兽，是为了进献给皇上做寿礼？”李嫣问。
李茗源说：“有可能。只不过……进献什么不好，这样的活物，只怕麻烦了。且不说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就算能顺利到了圣上跟前，活物不可控，万一出了什么犯上的事……”
李嫣看了看怀里，小灵在认真吃糕点，若是方才那一幕，在圣上面前出现，十有八九要被当成妖物杀掉。
就连进献这礼物的人，也要受到牵连。
李嫣深吸了一口气，外面已是夕阳西下。在这后院里呆久了，还真有闷。
“真想出去走走。”她叹道。
“你就别想了，在此处好好抄你的医书吧。”李茗源拿起一本医书，翻了翻，觉得有些头疼，又放下，“怎么今日给你送饭的人还没来。”
“你怎么总是在我这里蹭吃蹭喝？”李嫣冷哼道，“你与各处的小丫头，混得可好了。堂堂李公子，去哪里混不到好吃的？”
“我就是觉得你这儿的饭菜香。”李茗源咧嘴笑笑，“这些医书可都是珍贵的孤本，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对你可真好。”
李嫣看了看外头的匠人，再看看影卫藏匿的位置，她将李茗源拉到内室，笑着说：“许久没见哥哥娟秀的字迹了，给我写两个瞧瞧。”
“嫣儿，你这是怎么了？”李茗源问道。
“哥哥，你写这个可不太好看。这个字不该……”
李嫣话音不停，却取笔在纸上写道：你可是能自由出府？别停，继续说，只点头摇头就是了。
“你写的这个也不怎么好看……”李茗源嘴上不停，认真点头。
“谁说我的字不好看了，别有一番古韵……”李嫣说着，又在纸上写道：每次出府，可有人跟着？
“古韵什么，你懂得什么叫古韵，附庸风雅……”李茗源说着，摇了摇头。
“那你厉害，你写一个……”李嫣写道：拿着一颗蜜枣，去找睿和书斋找一个精瘦的老头，你只说我的名字，定会见你。
“罢了罢了，不写了，与你这胡搅蛮缠的丫头，可说不清楚。”李茗源点头。
此时送饭的丫头，将晚膳送到。
院里的匠人也干完了活计，领了赏钱走了。
李茗源陪着李嫣在新亭子里吃晚膳，因为看李嫣方才的举动，心里发毛，手脚也放不开了。
“嫣儿，方才说了那么多姨娘的话，你怎么不提醒我？”李茗源愁死了，李嫣方才的举动，说明有人监视啊……
“放心吧，你那点破事，段泓早就清楚了，要找你算账，你早死了一千回了。”李嫣不以为然。
李茗源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你这样做，还帮了他一把。很多人他想赶出去，还没找到好借口呢。”李嫣笑笑，淡定吃菜。
李茗源吃了饭，站起来告辞要走，天已经全黑了，若是再逗留，于礼不合。
“嫣儿，再跟你说件事。”他站在穿廊下，神情复杂，“蔡家的公子这几日出殡。你被关的这几日，上门来闹的人可不少。或许将你关在这里，也不错……”
“我知道的。”李嫣淡淡然一句，提着灯笼，送李茗源到了角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