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不愧是大家闺秀，被人这样说了，还能保持风度。
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文昭仪所言有理，不过，我要问李神医一句，这心眼小的毛病，不能治吧？”
李嫣摇了摇头，道：“此乃心病，药石无灵。”
那位口出狂言的文昭仪气得摔了帕子，但碍于太后娘娘看着，她也不好发作。
“陆夫人如此百伶百俐的一个人，陆公子可惜了……”她悠悠道。
她身边的人听闻，都有些色变，唯独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多谢文昭仪谬赞。”陆夫人十分识大体，不与她一般见识。
太后在上座，朝着文昭仪使了个眼色。
看着太后面目不善，众人都闭了嘴，不敢再提陆公子这茬了。
谁都清楚，太后有意把平云郡主许给陆家。
谁敢去触太后的霉头。
李嫣只静静地喝茶。
从后宫这些女人对陆夫人的态度，便可以看出，陆尚书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少人肯买他的帐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被架空的吏部尚书？
如今看来，当真如此。
文昭仪的父亲，不过才升了吏部侍郎，算起来，还是陆尚书手下，便敢在陆夫人面前如此狂妄。
李嫣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陆家真是如此，太后何必把自己疼爱的平云郡主嫁过去，还许给一个傻子？
一番冷嘲热讽过后……
陆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太后的面儿上也不好过。
李嫣想快些打发这些女人，便说：“初次见各位娘娘，也没什么见礼，我这儿有些驻颜的良方……”
话还没讲完，风向就变了。
果然啊，对付女人还是这招最管用。
很快，李嫣就被围满了。
当然也有些自恃甚高的人，拉不下脸子来讨什么方子，匆匆告退。
这厅里瞬间就清净了。
得了方子的，也都急着回去试试。
还剩下几个，想看看傻病能不能治好的。
“还是你有办法。”太后对着李嫣笑道。
陆夫人拉着李嫣的手，软声道：“虽然我知道，你今日来此，不是专程来替我儿治病的，可来都来了，且试一试吧。”
她说着，眼眶含泪，“我儿什么都好，长得十分俊朗，只可惜神智未开化，如三岁小童。”
李嫣还不搭话。
“李娘子，请你务必试一试，我也知道，这病不容易，只是……遇上你了，若不能请你救一救，如何对得起我的孩儿。身为人母，看着自己的孩儿如此受苦，却无能为力。你还未生养，不能体会这心情，待到日后，你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便能体会我这一番苦心了。”
陆夫人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语气近乎是哀求了。
李嫣只觉得，自己的手也被她越抓越紧了。
“陆夫人，”李嫣道：“我试一试，若是我治不好，求夫人莫要责怪才是。”
关键是她那番话。
若是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
李嫣不由得鼻尖一酸。
“不责怪，不责怪……”陆夫人喜不自胜，“我儿这病，看了多少名医了，若是你也治不好，只怕就是我儿的命了。”
传闻她可是能同阎王爷喝茶，商量着把死了的人都救回来的人啊。
那蔡知州都已经闭过气了，还被她救回来。
傻病或许也能治。
一定能的。
“陆公子此刻在何处？”李嫣问道。
太后也稍偏头，看着夏桃，眼神询问。
“在院子里捉蛐蛐玩呢。”夏桃道：“几个奴才陪着，娘娘，是否要请陆公子出来？”
“不妥。”陆夫人上前行礼，道：“我家哲儿有些怕生，这里还有几位娘娘，按着礼数也不该出来相见，也怕惊吓了各位娘娘。”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傻子嘛。
没了神智，肯定是眼斜口歪，说不定还口角流涎。
那副样子，肯定是不好看，上不了台面。
亏得刚才陆夫人还自夸，说自己儿子十分俊朗。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若是惊吓了陆公子，只怕不好诊治。”李嫣道：“还需找个安静些的地方。”
“那就请陆公子到冬暖阁去吧。”太后道，“你们想看热闹的，都随我到花厅去。”
花厅与暖阁之间，只隔了一个小屏门。
若在花厅，还是能隐约窥见暖阁内的人。
一开始，太后便说让段绫波在花厅候着，便是为了把陆哲请到暖阁内，让她看一眼。
段绫波早已经重新装扮过了，在花厅里喝茶。
瞧着太后进来，她赶紧起身施礼，道：“太后娘娘。”
“这才像个姑娘家嘛……”太后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道：“来哀家身边坐着。”
段绫波虽然笑着，却担心地望着李嫣。
很快，暖阁里也有了声响。
似乎有人在叫嚷，哭闹。
陆夫人很紧张，面容紧绷，走到太后跟前，道：“太后娘娘，许是哲儿害怕了，我先进去瞧瞧。”
看吧，傻子就是傻子。
总是要哭闹的。
有些人拿帕子捂着脸，都很嫌弃。
段绫波却道：“人家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突然把人拉到小房里，要是我，我也不依。”
陆夫人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去吧，省得下人毛手毛脚，惊了陆公子。”太后道。
李嫣上前，扶着陆夫人，道：“我与夫人一同进去吧。”
陆夫人惨白的脸，又多了几分红润，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也去瞧瞧。”段绫波兴奋道。
还未见过傻子呢。
最关键的是，刚才她的丫头，偷偷跟她说了，这位陆公子风神俊秀，十分好看。
好看的傻子，更要看看了。
“胡闹，你陪着哀家！”太后拉着段绫波的手，省得她闹出笑话来。
大姑娘家的，怎么没个定性。
众人皆捂着嘴笑她。
段绫波也脸红了，坐着一动也不动。
可她仍然好奇，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瞧。
李嫣陪着陆夫人，才走到暖阁的小门上，便有一个花瓶飞出。
“夫人，小心。”李嫣拉着陆夫人退后两步，这才躲过了。
几个小宦官被砸得头破血流，捂着脑袋跑出来，看到陆夫人，眼眶含泪，委屈道：“夫人，陆公子不愿意进暖阁待着，不高兴了，奴才不知如何是好啊。”
“你们几个辛苦了，先出去吧。”陆夫人愧疚道，塞给他们一些碎银子。
暖阁里还是不断地传出砸花瓶杯子的响声。
下人们吓得不轻，飞快地出去。
陆夫人紧张地奔进去，嘴上说着：“哲儿，娘亲来了，莫怕……”
李嫣也紧随其后。
果然听到娘亲来了，便没有再摔东西。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穿着蓝色的圆领袍，干净清爽地坐着，手里还举着一个杯子。
看到陆夫人，他懵懂地喊了一声，“娘亲……”
可当他目光移到陆夫人身后的人时，却勾起嘴角笑了笑。
李嫣看着他如此冷静，心里不断地怀疑着，这是个傻子么？
“哲儿，把杯子给我！”陆夫人小心地踱步过去，夺下他手中的杯子。
“呵呵。”陆哲含糊地笑了笑，指着李嫣道：“好看……”
这一幕被花厅的人看着。
众人还来不及感叹陆公子的俊朗，就被他这样怪异的举动惊了。
傻子也知道人好不好看吗？
还是说，如市井传闻那样，李娘子会妖术，连傻子都被她迷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