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博文抬头看了一眼李嫣,他被她的话呛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时语塞,他盯着李嫣,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杀了人,说一句我错了,就可以了么。
当然不行!
那他现在还恬不知耻地为兄弟求情……
这个姑娘,看似无理的话,算是在讽刺他,骂他无耻!
李嫣缓缓,道:“我猜,你们都仇视有钱有势之人,所以才会刻意来攻击我的马车。你们是看到了我的仆人耐心地去与官爷交涉,断定了我不是官府之人,只不过算是个富贾之家,你们觉得还惹得起我。”
“难道不是么?”骆义山抬起脖子,一脸鄙视地看着李嫣。
他满脸都是“你有钱,你该死”的表情。
李嫣道:“你们穷,你们就有道理了?”
骆义山被她一句话说得没了底气。
“哼,我说不过你,我今日落在你的手上,也认了。若不是我大哥,我是死都不会向你低头的,你要怎么办,你说吧!”他硬气道。
看到李嫣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他立刻补了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牵连我兄弟!”
“江叔,给他治伤!”李嫣笑道。
老江头也没想到,半晌才应道:“是!”
可是他心里不明白,这些个莽夫,道理都说不清,救他们有何用啊。
但是姑娘说的就是对的。
至少这一路以来,她就没错过。
“姑娘,救这些个没良心的干什么!”花知错跺脚道。
她满身的泥垢已经干了,粘在衣服上,十分难受。
白皙的脸上也沾了一些泥巴,还没来得及擦去。
李嫣伸手,把她脸上的干泥巴给擦了,笑道:“死了更没用了。”
“江叔,只给他治断指的伤。”李嫣补充道。
似乎是担心老江头一不小心多治了。
“老奴明白。”老江头道。
如今在城门下,众目睽睽,多少眼睛在看着,若是把疫病也治了……
守城的官兵虽然不管打架斗殴,可这样的大事,是要上报的。
那就闹大了。
如今举国上下都在寻能治疗疫病的能人。
他们可不能做这个能人。
不过,这个小小的细节却被冷博文看在眼里。
他早已经静静地观察了李嫣许久,他总觉得,这个小娘子不简单。
他见过的大人物不多,可从她的行为举止,能看出她不是一般的人。
至少不会像她的长相那么一般。
她的容貌,甚至比她身边的丫头,还要平凡。
可她的嗓子,却是那么清亮,那双眼眸是那么炯炯有神。
这张脸根本配不上这份气质,可惜了。
关键是,她刻意嘱咐自己的仆人。
只治断指的伤!
这是何意思?
难道说别的也能治,而只给他们治断指么?
他看着老江头,那手上的针法快得他看不清,片刻的功夫,伤口的血就止住了。
疼得脸色发白的骆义山也好了许多。
“老三,你觉得如何了?”冷博文问道。
“神了,不怎么疼了!”骆义山心中感激,看向李嫣,仍是一脸麻木,他只对着给他救治的老江头磕头道:“多谢。”
“你该谢的不是我,是我家姑娘。”老江头才不领他的情。
冷博文走到了李嫣面前,拱手道:“姑娘心胸宽广,在下佩服,我兄弟不明白事理,他冒犯了你,你不计前嫌,还给他救治,姑娘大恩,我兄弟二人无以为报,只等……”
“慢着!你别说了,什么来日再报,来生再报的话,一文不值。”李嫣打断他,道:“你兄弟不明白事理,你是个脑子清楚的吧?”
冷博文有些怀疑地点了点头,李嫣脸上有不怀好意的笑,让他有些害怕。
这个笑,与地主家的傻儿子看上了村里的小翠是一模一样的。
“姑娘想要如何?”他问道。
李嫣先不管他,转头对着花知错道:“把馒头给大家给分了。”
花知错领命,拿着篮子,一个一个地分馒头。
这次没人敢造次了,都安静地拿了馒头,给花知错道谢。
李嫣看着冷博文,指了指周围,道:“这些都是你的人吧?他们都听你的?”
“不少是我同乡的父老乡亲。我们一路逃难至此,路上……”冷博文道。
李嫣又抬手打断了他,道:“我此刻也没心思听你的逃难故事。”
若说故事,有谁比她的更精彩。
“江叔,你刚才去跟守城的人打听,可有结果?”李嫣问。
“还没呢,我瞧着不对就赶回来了。”老江头道。
“那你去吧。”李嫣道:“多拿些银票去,拿小包袱里的那些。”
老江头道:“拿小包袱里的?”
那些可都是大额的票子,拿去贿赂守城的士兵,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这些银票是在扬州的时候,特地去沈家的钱庄换来的。
“去吧,快要下暴雨了。”李嫣道。
“要下暴雨了么?”冷博文望着灰蒙蒙的天,惊道:“现在雨已经停了,今夜怎么会有暴雨呢……”
若是降下暴雨,他们这群人,窝在城门下,这一夜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爱信不信。”李嫣道。
骆义山已经好了许多,恢复了精神,他看李嫣丝毫不尊重他的大哥,有些火大,但也敢怒不敢言。
“哼,大哥,休与她废话了。”他道。
李嫣冷眼瞧了一眼骆义山。
她回头直视冷博文:“我只跟讲道理的人说话,你瞧,我治好了你的兄弟,算不算是救了他一条命?”
“算。”冷博文道。
他们没有任何治伤的药,断指的伤口很严重,有可能今夜就会失血而亡。
“我还给了你的人一顿饱饭,恐怕你们之中许多人,若是没有这顿饱饭,今日就要饿死了,我算不算是你们的恩人?”李嫣脸上笑意浓了。
“算。”冷博文更害怕了。
“我救了他,还救了你们大家,按照道理,你们是不是要付我诊金?”李嫣道。
冷博文没想到她是要钱,他们哪里有银子给人家啊。
“是。”他低头道:“可是……”
“我知道你们没银子,我不要银子。”李嫣道。
“那你要什么?”
“你说呢?”李嫣嘴角斜了斜,笑了笑。
“……”冷博文脸色不自然,他结巴道:“请,请姑娘直说。”
“不行啊!”那个抢了馒头的小男孩一下哭了,他冲上来,抱住冷博文道:“哥,不行啊,咱再穷也不能卖身吧?哥,她分明是看上你了呀!不要……不要……”
他这一哭,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
冷博文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他大喝道:“易文,你胡说什么呢!”
看上我了?
他心里一阵打鼓,居然没有羞愧之感。
这才是他真正该感到羞愧的。
他不自然地拍了拍亲弟弟的脑袋,道:“你到一边去,小孩子,净是胡说!”
冷易文跺脚,抹了把泪,急道:“我没胡说,我见到过,隔壁的小花,她爹欠了土匪的钱,她被土匪绑到山上当压寨夫人,那土匪就说的这样的话!”
“你才是土匪!”花知错冲上前去,对着冷易文一通骂:“你个臭嘴,你胡说什么,我家姑娘才不是……”
“我要他!”李嫣指着骆义山道:“还有你弟弟。”
“哇……”冷易文被点了名,哇地一声哭了,他道:“原来是我啊,我不从我不从……哥,你救我……”
骆义山冷哼一声,道:“我还不如立刻就死了呢。”
只有冷博文一人,有些不解地望着李嫣,道:“姑娘,你……”
“还有你们大家,患病了的,有谁愿意跟着我,我保证每天有热汤热饭!”李嫣喊道。
“我!”
“我愿意跟着姑娘!”
“我也愿意!”
“还有我!”
……
很快,响应声一大片,有热汤热菜,谁不愿意啊!
冷博文皱着眉,心里居然有些失落,唯独不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