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对于苏州城的人来说，是个好日子。
至少是个看热闹的好日子，所以大家都早早出门，等着看热闹。
沈家的大公子要迎娶云清阁的冯老板。
冯老板是个青楼女子，这一点，所有人都只字不提。
百姓不是忘了，只是对于冯老板，她早已经在人们心里有了更高的地位。
茶馆里，有不明原因的外地人，不解地问：
“老子怎么听说这个冯老板是个风尘女子？你们怎么把一个妓子，奉为圣人？”
话音刚落，茶馆里就安静了。
若不是这个壮士带着凶器，看着是黑道上的人，早已有人上前，冲他的脸吐唾沫了。
茶馆的小二冷声道：“这位好汉，是外地来的吧？冯老板虽说出身风尘，可她有勇有谋，还有一颗菩萨心肠，若是没有她，苏州城恐怕已经疫病泛滥，若是没有她，你如今能大摇大摆地进城来？她可是我们苏州百姓心中的红粉将军！你不知道的，还是莫胡说了。”
一个瘦弱的小二，尚且敢如此直言不讳。
大老爷们也就不客气了。
大家众说纷纭。
“是啊，冯老板是个好人，我娘身有顽疾，因为家穷，买不起药，听说冯老板在免费发放治疫病的药，我娘也去讨来吃，幸亏碰上冯老板在，她一看，便说我娘不是疫病，还特地给请了郎中，把我娘的病给治好了。”另一个小二摸着泪，“年前有水患，收成不好，若不是冯老板，我们全家早已经饿死了。”
“你个外地人，不懂就莫胡说了。”有人站起来吼道，“沦落风尘实属无奈，冯老板冰清玉洁，向来是卖艺不卖身！”
“若不是有冯老板召集天下名医，此刻就连朝廷，都没法子对付疫病。”
“是啊，当时给流民施粥的时候，附近好多穷苦人家也去了，冯老板只说水患害得大家都受累了，家里庄稼毁了的，没饭吃的，给大家送米吃。”
“别说风尘女子了，你看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有几个有这样的菩萨心肠？她们的银子堆满了银库，也不屑看一眼我们这些穷苦人。”
“前些天，不是还有流民张罗着，给冯老板建祠立碑吗？”
“是啊，冯老板自己千万个推辞，让大家莫要破费，可大家都不管，若不是官府打压，此刻已经建成了。”
因为江家的英雄会，苏州城里多了许多外乡人。
听到这些话，依然有人不屑。
“一日做妓，终身是妓，好一个卖艺不卖身，她还想立个牌坊不成啊……哈哈哈……”
这话说得无礼，自然有人听不下去了。
“人家怎么样，与你有何关系？再说了，人家沈家都不介意，你这等看不到摸不着的，除了说一两句风凉话，你还有何本事！”
“是啊！”
很快众人呼应起来。
茶馆里霎时间闹哄哄的。
那些莽撞的汉子，直接就开始砸杯子上手了。
两群人推搡着，到了街面上。
将拔弩张之时，有人高声问了一句，“什么味道？你们都闻到了吗？”
大家听着声，鼻翼耸动，都仔细闻了起来。
“好香啊……”几个江湖壮士，一闻就知道是酒香，一拍大腿，吼道：“哪里的美酒，竟然闻着都醉人！”
大家被这酒香给吸引了，也不顾刚才的口角了。
众人寻着酒香，悠悠而去，那眼神之中尽是迷茫。
茶馆的掌柜追出来，大声喊道：“唉，你们……那谁，还没结茶钱呢……”
可惜都跟没听到他的吼声似的。
他拉过店小二，“狗子，怎么回事？这大清早的，怎么到处都是酒香？”
店小二挠着脑袋，说：“不知道啊，不过我在前大街的酒楼里，有当差的同乡，他跟我说，有个叫凡人居的酒坊要开业，昨儿个半夜就搬了酒坛子，摆在大街的两侧，今日一早时辰一到，让伙计把酒缸砸破了，您可是没看到，五十缸酒砸破了，酒把主街上的每一寸地，都浸湿了……”
“这是什么路子？”茶馆的老板皱眉问。
“我哪儿知道啊！不过他们的伙计们说了，这是东家吩咐的，说是要敬天地。”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吸一口空气，都足以醉人。
这个古怪的酒坊，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被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了，凡人居！
越来越多的人，寻着酒香走到了大街上。
可人们来到之时，看到的是街面上残破的酒缸。
胡大勇和几个伙计正忙着把酒缸搬回去。
“哎！兄弟，你们这是什么酒啊？”有人拉着胡大勇，着急地问道。
“是啊，是什么酒？闻着气味，都想尝一口。”
越来越多的人，把胡大勇给围住了。
胡大勇原本不理解，李嫣为何让他们白白浪费这些酒，他一大早的心里还有怨气。
可是看到众人如同饿狼一样眼放绿光，他有些明白了。
他说：“这是我们凡人居新酿的求仙酒。”
“求仙酒？”有人抓着他，问：“哪儿有卖？我们要去买一壶尝尝。”
胡大勇仰起头，说：“这酒不卖！”
“不卖？”人群里爆发出惊叫声，“你们酒坊把酒酿出来，居然不卖？”
“行了兄弟，就别装了，无非不是想抬高价钱，说吧，多少银子？”有人吼道。
“是啊！哪有酒坊不卖酒的道理？”
“开个价，我出五两银子一壶！”
“我出十两！”
……
人群熙熙攘攘，胡大勇确定自己听到了这些银两。
他心动不已，可东家吩咐了，无论如何，这酒就是不卖。
胡大勇烦躁地把围着他的人推开，说：“去去去，说了不卖就是不卖！我们东家说了，这一百坛求仙酒，是酒坊开业用来敬天地的……”
这话一出，更是乱了套了。
求而不得最是珍贵。
“真是给神仙喝的？老子不信了，非要尝尝这滋味！”
有豪放的汉子，不顾及其他，硬是搬起破酒缸，把残余的酒往嘴里倒。
只得两口下肚，他眼前仿佛蒙了一层绮丽的光，舒爽到了脚指头。
“好酒！爽！老子从未喝过这样好的酒！”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砸碎了那酒缸，又去夺别的。
众人皆静静地看他，只见他第二缸搬起来，又是一口下肚，已然头脑不清醒了。
他倚着柱子，呵呵傻乐着。
“真有这样的美酒？”
大家都疯了一般，去抢那些破酒缸子。
“大家莫抢，莫抢啊……”胡大勇看着众人神魂颠倒的样子，着急地说，“莫抢啊，东家还吩咐我收了酒坛子，不能给冯老板的迎亲队伍挡路呢……”
可惜，每个人都不管不顾，眼里只有那两滴酒。
凡人居的伙计们，不由自主地唱起来：
“一滴求仙酒，神仙且停留，一口求仙酒，仙君牵我手，一杯求仙酒，仙界走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