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驶出了太湖边的李宅。
阿健在前头赶车，拓跋轩坐在车厢里，半眯着眼，小憩片刻。
昨夜他与李嫣彻夜长谈，一夜未眠。
得了一个奇怪的法子，用来治眼睛，对于是否有效，他也是将信将疑。
“公子。”阿健打扮成了普通的车夫，称呼也注意了。
拓跋轩哼了一声。
阿健说：“为何不等治好了，痊愈了再行离开？”
“你是没听到她决绝的话，那么明显地赶我了。”拓跋轩说：“如何有脸面再待下去。”
阿健哭着脸，说：“是够绝情的，她说让丫头来跟我算账，我以为是说笑呢，谁知道她果真把花在公子身上的每一分钱，都记在账上了。”
“银子罢了，是该给她。”拓跋轩打了个哈欠，接着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在门上的时候，那个丫头把你叫到一边去，跟你说了什么？”
阿健想了想，还是把东西递了进去，说：“她说，看我给银子爽快，特地送我一物，她给了我这个，说是有这个，会多很多帮手，少很多麻烦。”
拓跋轩摸到了那个软绵绵的薄薄的东西。
“这是……”他疑惑道：“一个面具？”
阿健说：“是寻礼的脸。”
“有了这个，确实多了许多帮手，他的寻莺阁，能为我所用了。”拓跋轩道。
“公子，她问你要的诊金是什么？”
拓跋轩说：“许多杂事，还有……一份契约。”
“什么契约？”阿健问。
“我做大魏皇帝期间，两国不交战。”拓跋轩说。
这是什么诊金啊。
“你答应了？”阿健问。
“还有。”拓跋轩说：“她说小妤有危险，让我把她带回大魏去，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还有……”
“什么？”
“讹了我一大笔银子。”拓跋轩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给不起，还强迫他签了欠条。
说是眼睛好了之后，再去讨要。
阿健说：“其他的，我都能想明白，唯独妤公主的事……我想不明白，公主那么恨她，三番两次针对她，想要杀了她，公主有危险，她再高兴不过了，为何要帮她呢？”
“或许这就是她的独特之处吧。”拓跋轩说：“皇兄那么看重她，她为何不领情？帮着皇兄把我给杀了，或许得到的好处，比救了我还多。”
阿健说：“公子，你说她那么急着赶我们走，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拓跋轩也在想这个问题。
从昨夜李嫣所说的，没时间了，他便开始怀疑。
仔细问她，她又什么也不肯说了。
她把人赶走的理由，则更是小孩子玩闹一般，她说自己快有夫君了，若被夫君看到自己宅子里藏了一个男人，会毁了她的清誉。
这是什么话。
她藏男人也不是第一天了。
“公子，云清阁到了。”阿健说：“下来吧。”
拓跋轩看着云清阁的大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他走，还非要他来这里一趟才能走。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冯清早就得了消息，等着了，听说人来了，亲自出来，把人迎了进去。
她还谨慎地四下看看，确认没有尾巴跟着。
自从她嫁入沈家之后，云清阁已经交给手底下的人在打理了。
她不过是时不时来查账。
原本李嫣的意思，是让琳儿把人带过去就行。
而冯清觉得事大，怕手底下人说不清楚。
她非要亲自来。
“公子请跟我来。”冯清施礼，径直把人带到了后院的水榭。
拓跋轩也不迟疑，随着她进了水榭之中。
阿健一边在他耳边提醒着，跟他细细说着周围的环境。
拓拔轩虽然看不见，仍如身临其境。
听描述，这里应该是个精致典雅的地方。
冯清也不废话，只说：“不瞒公子，这水榭之下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苏州城外，那儿已经有人准备好了车马，公子无须担心。”
拓跋轩惊讶了。
他惊讶于李嫣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甚至于他怎么无声无息地离开苏州。
阿健说：“公子，寻礼消失了，他在暗处的人肯定会把我盯紧的，你自己从密道走，我出去驾马车，把人给引开。”
“不必。”冯清说：“门口的小马车，已经走了，我事先挑了两个身形与你们差不多的，已经足够掩人耳目了。”
拓跋轩捏紧了手中的寻礼面具，说：“她想得可真周到，出了苏州城，我只要戴上这个寻礼的面具，就安全了。”
而从李宅到云清阁的这一段路，他都带着黑色的帷帽，李嫣给他准备的衣服，正是皇兄平日里喜欢的样式。
冯清说：“姑娘让我告诉公子，不必太过感动，她不是为你着想，她是为了自己。”
阿健点了点头，说：“是啊，若是被寻莺阁的人看出端倪，她也没什么好处。”
冯清看着二人，打开了地道的入口。
她把油灯递给阿健，说：“小心些吧，这一路有些长，你二人互相照顾。”
阿健点了点头，拱手道：“烦请冯老板转告李姑娘，她的恩情……”
“唉，别说这些没用的。”拓跋轩说：“告诉她，诊金我定会送上，或许还能送她一些她意想不到的。”
冯清看着二人进去，有些恍然。
她觉得有些不值得，这地道算是废了吧。
听到她叹气，丫头琳儿问：“东家，你怎么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呢？”
“我叹气，乃是因为，姑娘辛辛苦苦规划了这个退路，最终是为他人做嫁衣，而我转念一想。”冯清笑道：“姑娘既然把这个地道给用了，也就说明了，她不想逃了，或许不需要逃了。”
或许她是想在苏州落地生根了，这是好事啊。
“我看李姑娘在苏州好的很。”琳儿说：“凡人居的生意，愈发红火，前儿个，她的丫头与我说，要计划着开分店呢，哦，对了！”
琳儿把昨日送过来的新鲜玩意儿拿出来，递给冯清看，说：“这是昨儿个知错丫头亲自送来的，说是让我们云清阁的姐妹们试用。”
冯清看着了一眼，笑道：“是唇脂啊，她也送到我府里去了，说是用得好，要开胭脂铺呢。”
“开完酒坊，又要开胭脂铺？”
主仆二人走在水榭的回廊上，闲话家常，池子里的荷花，发出淡淡的清香。
“李姑娘可真能折腾，怀着身孕呢……”琳儿说：“看样子，快要生了吧？”
冯清说：“嗯，快了，我得好好想想，给我干儿准备什么生辰大礼。”
“东家，确认是男孩儿吗？”琳儿说：“院里的姐妹都说给缝衣裳，不知用什么颜色的缎子呢。”
“都给缝衣裳？你们一人一件，我干儿子都穿不过来……”
“对了，今日是不是李姑娘比武招亲的日子啊？”
“是呢，若不是不方便，我都想去瞧瞧。”
冯清看着院里的蝴蝶，笑出了声，“肯定热闹！”
“她自己去不去？”琳儿问。
“精灵古怪的，谁知道她呢。”冯清说：“给自己选夫婿，她能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