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你说咱们明日的开业，要怎么做才好？”
夜里，回到了小宅子，李嫣坐在院子里的竹榻上，闻着桂花淡淡的香气，与冷博文说新店开业的事。
为了避嫌，也为了尊重李嫣，冷博文都恭敬地喊她东家。
他问这话，是因为李嫣没有交代，也不知她有没有特别的计划。
譬如在苏州时，搞个大的阵仗，把名气打出去。
李嫣轻轻摇着扇子，说：“不必了，苏州的求仙酒，已经足够让人津津乐道了，这里是京师，太出风头，并不一定是好事。”
“嗯。”冷博文把手里的一叠订单递给她，“东家考虑得有道理，还未开业，已经有了那么多订单了，生意是不需操心了。”
李嫣接过来一看，咧开嘴笑着说：“冯姐姐也真是的，这大多数都是与沈家有关系的酒楼，这些订单，都是沈五爷给你的吧？她还担心我在京城饿死啊……”
花知错端着吃食进来，笑盈盈道：“姑娘，沈五爷来过了，他说天色晚了，就不来你跟前叨扰了。”
“他来干什么？”李嫣皱起眉头，抬头看天，“肯定是看天气凉了，冯姐姐让他给添衣物，添被褥，添炭火……”
“何止啊，柴米油盐都照料妥当了。”花知错把吃食摆上。
李嫣想起，她要来京城的时候，冯清那个脸色。
冯姐姐是怕自己有凶险，又是个大肚子的妇人，临盆的日子也近了。
“若不是她自己也有了身孕，沈公子凶了她，她都恨不得自己来当老妈子。”李嫣摇了摇头。
冷博文看吃食在屋里摆上了，赶紧起身说：“东家，我先回铺子了。”
李嫣道：“明日开业，还是要有些酬宾活动才好，这样吧，只要是到店的人，都免费送一壶凡人酿，若是名落孙山的书生，就送状元酿。”
“那状元酿，不是特意给李公子准备的吗？”花知错问。
“是给他酿的酒，又不是只给他一个人喝。”李嫣说。
冷博文道：“越多的人喝到这个酒，就越多人记得有这样一位状元郎，能激励到那些个寒门学子，是一件好事，东家，我明白了。”
“也不知早上送去给哥哥的酒，他喝了没有。”
李嫣走回屋里，抬头望了望天，一阵清风拂面，清爽极了。
她拿起筷子，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有些失落。
“这个清蒸鱼，哥哥最喜欢了，以前小的时候，他总说自己不喜欢，就是为了让给我。”
李嫣喃喃道：“让我吃了鱼肉，自己啃鱼头……什么文曲星下凡，撒谎一点也不高明。”
燕嘴巷李宅。
一屋子的下人都出来了，等着他们的状元郎回来。
李茗源才进门，看到众人齐刷刷地下跪，给他贺喜。
他心里也是暖暖的。
他一一发了赏银，听尽好话，美滋滋地回到屋子里。
换了干净的衣袍，洗漱完毕。
“公子，今日厨子给准备了好菜，现在用膳吗？”丫头问道。
李茗源累了一日了，本来没什么胃口，可听说是厨子特意给准备的，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端上来吧。”他道。
小丫头笑着地把饭菜摆好了，李茗源吃了几口，说：“果真是用心了，这个清蒸鱼做得真好，赏！”
满桌子都是他喜欢的菜色。
他独自坐在烛火之下，筷子下意识地伸向了鱼头，后又叹了一声。
“公子，怎么了？”小丫头问。
李茗源说：“我以前总把鱼肉让给妹妹，总说自己喜欢鱼头……怎么觉得那时候的鱼头，也比现在的鱼肉好呢。”
小丫头以为是公子为了李娘子的死伤心了。
“公子，莫要伤心了，人命都是天定的，李娘子在天有灵，她看到你如此，也不会开心的。”小丫头安慰道。
李茗源吃了一口鱼肉，还是把筷子放下了。
他自然知道死的不是李嫣，可是……
爹爹已经许久没有传消息来了，江许诺也不肯告诉他妹妹的消息。
“公子，我给您倒酒。”小丫头说：“这个是江大人拿来的酒，可好了，你出去之后小七偷喝了两口，现在还没起来呢。”
李茗源对下人极其宽容，特别是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从来不苛责。
小厮们都嫉妒地说，几个小丫头被公子宠得跟姨奶奶似的。
“好啊，我还没喝上呢，你们几个馋猫。”
李茗源佯装生气，道：“赶明儿多给我绣几个香包，否则我可不饶你们。”
“公子还用得上我们几个的香包！”小丫头乐呵呵地说，“今日你在大街上，拿香包手都拿软了吧。”
“别提了。”李茗源说：“走到宫门处，全被那个呆鹅给扔了，一个也没带回来，我还觉得有几个不错呢……”
“蒙将军啊……”小丫头捂着嘴笑。
李茗源瞪了小丫头一眼，端起那酒杯，抿了一口。
只是一口，他便觉得有暖流涌上了头，涌上了眼眶，鼻头酸涩。
“这是什么酒？”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小丫头被他的神情吓到了，说：“江大人说，是凡人居的状元酿……怎么了？”
李茗源激动地一饮而尽。
怎么了？
这酒与他小时候想象之中的酒一模一样。
小的时候，爹爹不让他们饮酒。
他与嫣儿嘴馋，便去偷喝。
喝完之后，两人倚在酒缸旁，都无比失望。
原来酒是这个味道啊……
当时他便说了，还以为酒是有些香甜，有回干，至少也要像清茶一样，入口平顺，回味无穷。
凡人居？
凡人居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能把他想象之中的味道，那么精准地调制出来。
“状元酿！”李茗源喃喃自语道：“就在他高中状元的时候，凡人居酿出了这样的酒，是巧合吗？不不不……”
他放下酒杯，披上外袍，冲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淹没在了夜色里，小丫头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
“公子，你去哪儿啊？”小丫头跺脚道。
李茗源奔到门上，拍了一下金九，吼道：“牵马来。”
“公子，你要去何处啊？”金九问。
“是啊，我要去何处啊……”李茗源抓着金九，认真问：“有个没开业的酒坊，叫凡人居，你可知道在哪？”
金九点了点头，“知道，听说明日开业，要免费送酒呢。”
李茗源问了铺子的地址，策马飞奔而去。
夜色茫茫，他却满心欢喜，是妹妹来了！
对他来说，金榜题名的喜悦，要与家人分享，才够完整。
冷博文回到铺子，看到门口牵马而立的李茗源。
“你是这铺子的东家？”李茗源失望地问。
冷博文提起手里的灯笼，把他照亮了一些。
发现他穿着竹叶青的家常袍子，比游街时候，更清俊了许多。
“你是来见她的？”冷博文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李茗源身后没有尾巴，扔给他一个帷帽，“跟我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