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帐篷,被许轻歌收拾得温馨干净,姚群书板着脸与她隔得老远坐着,一语不发。
“还生气?”
许轻歌挪着椅子,一点点挨近。
姚群书也不理她的问题,抬手去捏她因为劲椎疼,老是动来动去的肩膀:“你是不是同年龄段最忙的女人?”
他能理解许轻歌的压力,但不能理解她什么都放弃,选择干一个这么讨人厌的行业。
“你是不是最忙的医生啊?”
笑着接受一会儿伺候,许轻歌趁机拉住姚群书坐到床沿上,换过来给他按摩。其实,最不轻松的,是他吧,从早到晚都在围绕着伤员和病人。几十个手术下来,他能好到哪里去。
“我是最忙的女人的男人!”姚群书咬牙切齿。
许轻歌靠在他的背上,做决定一般:“要个宝宝吧,就没人好意思攀比让我做工作!”
将她拉过抱到怀里,姚群书不满地控诉:“要不是上面那些混蛋太黑,你该在金塘镇工作的。也不至于遇到震中忙成这样!”
孩子?他哪里不想要。可是,近期两人压力大,姚群书和众多同事都烟酒没断,实在又不适合。况且,连一个房间睡觉都别扭不已的她,真的想好了?
“确定不要?”许轻歌抬手环住他的,没表现出略微的失望,还有一丝庆幸。
有时候,哪怕他霸道一些,强行提要求,她估计也不会再拒绝的。可是,他太善良、太温柔,总是舍不得她委屈。瞧出她有一丁点犹豫,便就忍下来等着。
“再过半年,你也不能再拒绝我了。”姚群书轻抚她的头发,那么温柔。
他决定,今晚就开始戒烟戒酒。
沉默了半晌,许轻歌应声:“好。”
她后悔曾经那么坚定地对他说过,在绾绾念小学以前,她要全身心放在那孩子身上,包括有自己的孩子来分心。所以姚群书总是那么克制自己,事事为她着想,不催促结婚,不逼着要她,摁下想当爸爸的愿望。
哥哥是她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哪怕父母和嫂子都不曾怨过她,她还是过不去,害怕绾绾长大了会管她要爸爸,不认她这姑姑!也怕给予绾绾的爱少了,嫂子更不会从新寻找一个幸福。
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正是好时光,嫂子又那么美,总不能一直死心眼地守着个已亡人过余生。那样,哥哥九泉下会难过吧!
隔天,县上通知开会,是省委组织部下来开展关于干部选拔任用工作的调研座谈,听听意见。
“小许,你去开吧,老哥改天请你吃饭。我年纪大了,开那种会要么睡着要么就吐了!”
本来应该陈书记去的,他冷笑着,宁愿跑去村里调解疑难纠纷,死活不参加。没辙,许轻歌总不能又让副书记或者其他副职代替。只能提着会议记录本,进了会议室。坐在位子上,始终不主动讲任何话。
参会的都是各单位一把手,虽然都和陈书记一个想法,觉得说多也没用,但也不好让气氛尴尬场子冷着。从法院院长开始,用各自鲜明的特点发表看法。
“基层是要穿千条线的地方,工作繁杂而且重要,我觉得应该将更多的领导职数放到基层,哪怕是个虚职副科岗位增加,也能从待遇上安慰一下最辛苦的同志们。省直单位市直单位,起点很高,有些小屁孩除了打字写材料什么都不会,更别说基层经验,却一年一个级别,对基层老同志不公平。”
说到这,院长停顿了一下,因为心酸了,所以语气也有些酸酸的:“上个月,我们一个工作四十二年的老同志退休,他开玩笑地问我,院长,我们干一辈子都只是个科员,要么是你怂,要么是我怂啊!我觉得是我怂,他国家级省市级审判员获奖证书叠起来都快有我读初中的儿子高了,我都没办法帮他争取个待遇。”
要么你怂,要么我怂!众人笑,笑得省委组织部的有些尴尬,半天不好回答,却更不好责怪。
有人打开了话头,后面的人就都丝毫不矫情地讲开了。
“小许,你是在场最年轻的干部,你说说吧!”
轮到座位最边的许轻歌时,主持会议的领导干脆直接考口要她讲。指望着她年轻,有所畏惧,应当会讲些好听的缓和缓和气氛。
许轻歌笑着摇头,她发言,从来都是出了名的不客气:“我同意院长他们几位领导所说的!一句话,多关心基层。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基础可不仅指群众,还有基层政权。乡镇干部容易不容易,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
正说着,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一瞧,竟然是罗湖打来的,便起身,出了会议室接电话。
许轻歌没有想到,这一通电话定下的咖啡屋见面,会令许多秘密都再也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