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层层推进,碾过青绿的山树嫩草,慢慢包围了这家小小的驿站。
轻寒给独自在外的自己点了酒,他刚喝了两口,寒风已经吹了起来。
危险已经近在咫尺,但他并不确定,这危险是冲着他来的,还是不远处,在风中飘扬着的龙离镖局的镖旗去的。
龙离镖局是伊湘城中实力最强的一家镖局,走镖二十年,还从来没有丢过镖。因为镖局的总镖头范飞是宫城里圣帝的前近身侍卫,武艺高强,为人仗义,跟宫城之内许多臣将侍卫,都是朋友。
当然,走镖不仅需要有官场的关系,还需要有江湖草莽的关照。范飞在江湖中,也有许多的朋友。
龙离镖局早已经是老字号,名声响当当了,所以,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一般镖局只会派一个镖头和三个镖师,再重要一点的,或许对多增加三个镖师,而特别特别重要的,会有两个镖头和十个镖师。而如果是镖局的总镖头范飞亲自走镖的话,那么,就说明这件东西,已经超出了重要的范畴。
而这一趟,就是范飞亲自走镖。范飞的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也不壮硕,而且,年纪也已经不小了,看起来就跟街上普通的卖花的老伯没多大差别,但他脚步沉稳,脊背挺直,精神奕奕,尤其是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即使是被围在一大群高大壮硕的镖师之中,也依然能让人一眼认出他来。
轻寒端起酒杯的时候,就看到了范飞。所以,当他看到范飞的时候,就不太确定,他察觉到的袭近的危险,到底是冲着谁来的了?
显然,龙离镖局这一次托的镖非常重要,但在镖局所押的唯一的一辆马车上,轻寒只看到了一具棺木。显然,一具棺木是没有那么重要的,那么,重要的就是棺木里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会被放在棺木里呢,除了死人,但一个死人,会需要范飞亲自押运么?但如果这棺木不是装的死人,那会是什么,会这么重要呢?
轻寒对此虽然并不十分好奇,而且向来也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他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但那具棺木,让他觉得很怪异。
但从外表来看,那只是一具很普通的棺木!
渐渐夜深,夜风更甚,镖局的镖旗几乎是在这夜风中痛苦的嚎叫。
因为没有客房可以住,所以,轻寒就在马厩旁的柴房里将就了一晚。
黑夜彻底吞噬了白日,没有一丝光亮,春暮的夜晚并不冷,但是凉风吹来,还是让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有冰色一线,仿佛是闪电,顷刻间切开这浓重夜色,直直向着停放在马厩不远处的那具棺木而去。
有马的嘶鸣,带着恐惧的悲音。
马的嘶鸣惊醒了龙离镖局的镖师,驿站的老板和伙计,还有轻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两个人——桐花坊的坊主朱凤凰和她的侍女小桐。
火把燃了起来,龙离镖局的镖师们率先赶到,原本守夜的那两个镖师已经死了,他们的尸体肿胀溃烂,散发出一阵一阵的恶臭。
恐惧的喧嚣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带头的范飞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他拿着火把大步向前,凑近那具棺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那是一条蟒,火色的巨蟒,它紧紧的缠绕在那具棺木上,并且得意而挑衅的朝着范飞吐着冷色的蛇信子。
有胆小的镖师已经被骇住脚步,苍白着脸色,甚至身体都在轻颤。
范飞却只是皱起了眉头,很显然,这样大的火蟒,更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神物,此刻真身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那火蟒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缠绕在那具棺木之上,就像那具棺木已经是它囊中之物。
这显然算是劫镖了,但这劫镖的对象,却不是人,而是一条蟒?
虽然已经失去了两名镖师,但范飞还是决定静观其变,如果能等到这火蟒自行离开,当然是最好的,但很显然,这火蟒,似乎并不只是路过!
范飞正在为难之际,朱凤凰和小桐已经走下楼来,她们已经看到了眼前的景象,虽然她们只是两个弱女子,却显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吓住。
“是火蟒,姐姐,能养到这么大,也实在是奇迹了!”小桐的声音竟然带着欣喜的赞叹。
朱凤凰却跟范飞一样皱起了眉头,此事的确不太好办,范飞正在跟他的镖师们商量对策,智取或是硬仗,只是,这两者,似乎都不太容易。
看来,今晚是要被毁掉了!
这种感觉令朱凤凰觉得很糟糕,那火蟒的眼里,闪动着冰凌的寒光,那寒光令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倏然转过头去,寒霜侵袭而来,愕然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狠狠甩了出去,在夜色里,滑开一条好看的弧线。
就在一侧的小桐甚至还来不及惊叫应对,被甩了出去的朱凤凰已经被扔了回来,而落下的地点,正是火蟒恰好张开的大口。
只可惜,火蟒尖利的牙齿还来不及刺下来,它已经痛苦的哀嚎着,从那具棺木上急切的退了下去。
小桐及时上前接住了从棺木上滚下来的朱凤凰,才让她没有掉落到地上去。
朱凤凰的脸色并没有很难看,相反,她眼神中甚至有一抹欣喜,因为,有人终于出手救了她。
是白羽。
那尖利的羽根狠狠的刺进了那火蟒的七寸,它不要命一般的逃走了。
但那一霎的时机却被范飞掌握得恰到好处,就在那火蟒往后退的时候,他举起了手中的砍刀,他的速度很快,他手中的砍刀落下的速度更快,虽然失了准头,但那火蟒的尾巴,还是脱离了它的身体。
火蟒哀嚎着隐于黑夜,遁走密林。
寒霜侵袭,冷风依旧。
古笛已经在轻寒的手中,他稳稳立在那一具棺木之上,寒意从那具棺木里透出来,冻住了他飘飞的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