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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无名之歌(十)

比夜更加厚重深沉的黑暗开始从镇子的各个角落蔓延而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腾腾杀气染红了月亮,一切有形的无形的都逃不脱恐惧的泥沼。阴影开始生成,深渊盘亘在半空,污浊的阴云自四面八方而来堆在天穹之上,让一切绝望,更绝望……

大祭将启,悬虚降临。以夜色为名,成为虚祭的杀戮之旅正式开始。

在那权力与力量的黑色中枢,幕后者们带着猎奇的愉悦心情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甚至觥筹交错,堆砌筹码,只等着最后的虚祭之人诞生,瞧一瞧这粉血腥的幸运最终花落谁家。

一队又一队提着绿色灯笼的虚侍被派出,一方面执行各种任务以加快祭人们战斗的节奏,一方面尽可能的保证镇子原住民的存活。看起来有些矛盾,但是早已经设定好的种种安排此刻契合在了一起,仿佛一副顺畅运行的齿轮,相互一圈又一圈的彼此契合,碾压出一道道宿命的轨迹。

沉寂多时的封印再次被开始,在许多阴暗角落,墙壁上的杂物和浮尘被擦拭干净,漏出了刻画已久的诡异图案。三个虚侍为一组,为首之人开始吟唱解封的术咒,其余两人咬破双手十指,四根沾血的指头描画在那图案之上,干涸的纹路在血光中被唤醒,散发着幽幽的光。所有的纹路连接在一起,重新形成诡异的图案,封印,即刻解开。

根据祭人的数量以及存活时间,封印图案会逐一解开,强度也会不断提高。那些来自封印之内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的享受来自人间的气息了。

我看着一地的残尸,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处于人类的文明社会。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从我睁开那双失忆的眼睛之后,死亡和恐怖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这个世界的秩序在哪里?属于我的方向又在哪里?

然而,时间紧迫,我不能用过多的时间思考无用之事。微微对那个倒霉的出租车司机鞠了一躬,说一句对不起,我驾驶那辆出租车继续前行。在之前和司机的交流中,我知道了安康疗养中心的大概位置,此刻距离那里已经不远。

大力踩下油门,剪穿黑夜快速前进。这条还算宽阔平坦的路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往来的车辆。周围的建筑也是一片死寂,偶尔有一些昼夜开放的店面亮着灯,却不会给这里增加一分生气,反而多了三分阴森。

车很快就行驶到了镇子的边缘,我即将脱离成片的建筑群落,只要在继续一小段路,就是目的地了。

不过就在我打算进一步加速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前方的路中间站着一个人。我当时非常有一种直接撞过去的冲动,因为我的时间实在不多,而且大半夜里如此僻静的路上出现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多半不是善类。

几秒钟的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放缓了车速,可是片刻后我就后悔了。那是一个双脚离地微微悬空的光头女人。但是她却并非像我想象中的女鬼一般,从头到脚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那雪白的光头和离地的双脚,我会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我知道,她绝非善类!有些东西,即使伪装的再像人,也只是恰好像人而已。

我把车停在距离她五米的地方,没有熄火,低低轰着油门,双手握紧方向盘。

“开门,让我上车。”几秒钟之后,光头女人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

“那你下车。”她又说。

我打算直接冲过去了,和车外的东西没什么好纠缠的。可是就在出租车开始咆哮即将狂奔的时候,我头顶响起一声巨响,一个重物砸在了车顶,向下陷进来的车顶棚差点把我卡住。与此同时,车外的光头女人也忽然嚎叫着冲了过来,再没有半分正常人的模样,大刺刺的扑向车头,张开的四肢她看起来像一个扭曲的巨大蜘蛛。

我打开车门,弯着腰跑出来,发现砸在车顶上的是一个神态狰狞的光头男人,他不知道是从哪蹦下来的,把整个车顶都砸废了。光头的身体也呈现出一幅奇异的扭曲姿态。他是背部朝下砸在车顶上的,原本应该仰着的脑袋此刻与我正面相对,微笑着对我说:“你早点下车不就好了?”

我没答话,刚才下车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放在车门凹槽里的大号扳手,照着那张几乎伸到我脸色的男人脸就是一扳手。

我用力极大,男人从左眼到鼻梁都被我打坏了,左眼深深陷了进去,鼻子也歪扭的不成样子,估计整条鼻梁骨都被砸碎了。但是伤口的地方没有一丝血迹,伤口处翻出来的皮肉是惨白微粉色的,好像速冻的猪肉。

“可惜车坏了。”他继续说。

当我用扳手攻击光头男人的时候,光头女人已经撞到了出租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她的冲劲极大,把风挡玻璃撞碎了,整个脑袋插进了驾驶室,四肢摊开趴在车头。车顶上,光头男人借着撞车的劲道,整个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脑袋却耸拉在后背,看来脖子已经断了。

他的脖子扭了扭,正面对着我,似乎还要说什么。我对眼前的异物恶心至极,抄起扳手对着他的脑袋疯狂的砸了下来去,直砸的脑袋变成了肉团。可是,车顶的人身依然在扭动,摸摸索索着又坐了起来,虽然还是背对着我,但是我却有一种被人居高临下的注视感。光头女人也把脑袋从破碎的风挡玻璃里拔了出来,用的是蛮力,一张原本姣好的面容已经被挤压撕裂的不成样子。

眼前这一对光头家伙,不像段卿的纸人那样有直接的弱点,也不像尸月天制造的怪物那么暴戾,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压抑感。或许是因为他们那和人类一样的外貌,再加上那一份模仿人类说话的彬彬有礼。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黑暗中有些蹒跚的身影从远处蹒跚走来,同样还是这些光头的怪人。我估摸着刚才光头女人扑向出租车所展现出的撞击力,我要是被超过五个这样的怪物围攻就绝对无法脱身。所以趁着它们还没有形成有效的包围圈,我拔腿就跑。

周围黑漆漆的,连路灯都没有,远远的看到路那边有一处灯火明亮之处。我急忙跑过去,看到那是一家还没关门的超市。看到久违的光明,我急切的进入的超市,却发现超市的玻璃门在里边被锁住了。

我推了推门,的确锁住了。喊了几声,不见有人来开门,往里看,发现超市的货架后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的也在看我。过了一会,一个穿着制服的营业员模样的小姑娘蹑手蹑脚的凑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小姑娘离门挺远的,扯着脖子问我。

“我的车坏了,周围也没地方呆,我看这儿亮着灯,想进来。”我对小姑娘撒了个谎。

“我要关门了,你明天再来吧。”小姑娘说着做出让我离开的手势。

“可是超市里那么多人呢,你怎么就不让我进去?”我有些着急,回头看着身后的黑夜,希望那些光头的怪物别追上来。

“啊?超市里就我自己啊,哪有别的人!”小姑娘听到我的话被吓了一跳,回头四下张望,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

她说超市里只有她自己,可是我分明看到了有人在货架后边探头探脑的往我们这边看,那些是什么人?还是说……根本就不是人?我没在说什么,小姑娘也不敢给我贸然开门。

“我真的要关门了,不营业了,你快走吧,这里晚上不太平。”小姑娘回头看了超市内好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对我说。

难道真的只有我才能看到那些躲在货架之后的东西?就在我琢磨怎么让小姑娘开门的时候,超市内传来一阵响声,却是最里边的一个货架忽然倒下了。好在这个超市货架之间的距离比较大,货架没有像多米诺骨牌一般连串倒下。

但是小姑娘还是吓的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哆嗦着靠在门上,看着那个倒下的货架。我看到,货架倒下去的时候,有一个躲在货架之后的人也随之趴在地上,不一会就爬到了另一个货架之后。

砰!又是一声响动,又一个货架倒下了,这个货架上摆放的全是玻璃瓶子的酒水饮品,稀里哗啦的都碎了,各色的酒水混在一起淌了一地。我注意到,这一次倒下的货架比刚才那个货架,离门口的距离近了不少。小姑娘也发现了,一边大叫一边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按着什么。

随着第三个货架的倒下,小姑娘手里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电话却还没拨通。而那第三个货架,已经是离超市门口距离非常近的货架了。小姑娘已经彻底慌了,哭嚎着打开了超市的门,想要往外跑,可是还没跑出门口,就停下了,指着我身后说不出话来。

我一回头,果然,两个人影慢慢从黑夜中浮现出来,其中一个没有脑袋,估计挂在后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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