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轩独自坐在悬空城下的清池畔,仰望着天穹上粗阔的豁口。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地上早已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遮盖了所有的嘈杂,显得纯净无暇。
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天穹上,呈现一条横亘的明亮豁口,宽阔无比,割裂了这终年不散的云层,看上去就如一道苍穹之伤,蔚为奇观。
炽烈的大道仙光冲开了这片阴霾,使阳光得以投下,却并未让春天提早来临,反而引发了一场严寒。元宵以后,更是下了一连三天的大雪。
突如其来的寒冷迫使人们躲在屋中取暖,所以街上空荡荡的,一片白色之中,显得这个少年的身影更为孤单。
他眼中隐隐有一份期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然而,却没有任何结果。
就这般坐着,许久许久之后,他的眼神渐渐变为无奈,终是抵不过严寒,一脸的失落,默默地转过了身。
……
出云殿内,黎洛雪正在逗弄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黎洛风和黎洛尘则是坐在几案旁,睡眼惺忪,无精打采,一脸的困顿。对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那七叔祖无疑。
此时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个面色失落的少年。那老者慈眉善目,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少年也看到了这位长辈,虽有些惊讶,也还是施了一礼道:“轩儿见过七叔祖!”
黎洛尘转头一看,笑道:“表哥来的正好,七叔祖要把我们送人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送人?”钟离轩微微错愕。
黎洛风道:“七叔祖说,黎国的靖苑学宫今年又招人了,要把十二岁左右的少年都送过去”
“哦……”
黎洛尘拉着那老者的手央求道:“七叔祖,我真的不想去啊!可不可以等明年?”
七叔祖白了他一眼“这话老夫去年就听过了,你们两个小子,推推拖拖竟推了两年,如今无论如何都得去。”
“可是,听说那里艰苦得很,先生都不把学生当人,饭菜也没法下咽,还四个人睡一块儿,我们如何受得了?”
七叔祖和蔼地笑道:“好男儿莫要娇气,衡儿六岁便主动去那里修行,你们怎么如此不长进,既是该来的就躲不了,小小苦头都不愿吃,当真要做两个败家子不成?无需多说,今年必须去!由不得你们。”
“谁是败家子了?让我们带兵打仗肯定不比小叔差!”
两兄弟虽是极力否认自己是败家子,却依然对着七叔祖一阵央求,老人家死不松口,却对钟离轩道:“不若轩儿也去那里修炼一番,你们兄弟三人也好有个照应!”
黎洛风兄弟俩眼看无法说动他,索性拉上钟离轩,立刻帮腔。黎洛风道:“如此甚好,表哥也与我们一同前去,那就最好不过!”
黎洛尘道:“是啊!表哥,听说那里山清水秀,好吃好住,可好玩儿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黎洛风听他此言,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冒出一句“刚才,谁说那里艰苦来着?”
钟离轩沉默半晌,问道:“要去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超过三年,你就是不想走也会被赶出来!”
钟离轩眼神聚焦在虚空中,似是想起了什么,默默转身看着门外湛蓝的天空,不再作声,思绪却是飞往悬空城下,那大雪漫天的清池畔可曾有一人抬头仰望?
黎洛尘又道:“表哥莫要犹豫了,你也不想离开我们吧!”
钟离轩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不答他。
黎洛雪听了他们说话,一脸欢快,却不曾察觉钟离轩的反常,插嘴道:“你们……要去,去哪?我……也要,要去!”
黎洛尘随口说道:“去坐牢!”
“我……我也去!”
黎洛风学她声音道:“你才、才、才九岁,还,还,还不用去!”
黎洛雪最讨厌他学她,瞅了他一眼,满眼哀怨地对那老者道:“叔,叔祖!”
七叔祖看着这个小丫头,笑得很是和蔼,对黎洛风道:“无妨,难得她比你们长进,洛清也去了车旭国,这娃娃若是不随你们去靖苑学宫,必会感到孤单!”
黎洛风用手撑着下巴,看着钟离轩一声不响地走出殿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表哥!”却无人应他。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唉!表哥怕是不愿去了!”
“他怎忍心独让我们去受那牢狱之灾啊!”
门外钟离轩略显孤寂的背影,渐渐融进花田之中。七叔祖却不以为意地道:“他会去的!”
大殿里再无人说话,许久许久的沉默过后,传出几声狗吠,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汪汪叫着,跑了出去……
悬空城下,大雪漫天飞舞,北风阵阵呼啸,与上面两般天地。如此严寒之中,可曾有人发出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