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骚动
记得那天走在回廊里,也有人冲我大喊‘美人’,当时并没有在意。
难道,今天他们口里喊的‘美人’是我吗?我茫然…
“我长什么样?”我突然问了一个更脑残,却是很无奈的事,我连自己的性别都搞混了,那还记得自己的样子,再说了,这些日终日惶惶不安,那还想到这个呀。而且,
在这里的几天不要说镜子了,就算连一块能反光的玻璃我都没注意到,就算是有点儿反光的东西,看起来也是模糊的,扭曲的。
“嗯?”贝洛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在问你,他们喊得‘美人’是我吗?我长得很,很‘美’,还是因为样子怪异,他们才那样,”我问道,
“….”他沉默着正在审视我,我敢肯定,他是在审视我的内心,如何将‘谎言’表现的如此真诚。
“很少有人开这样低级的玩笑,你是第一个,”他说,
“嗯,我想也是,”快要触到痛的地方,总想着避开,失忆,就像有一只手在揉捏心脏,很难受,而且时刻不曾停止。
“你怎么了,”他看我情绪低落,
“没什么,你就评价一下,我的样子吧,”我也好奇这幅皮相的样子,
我对这副‘皮囊’只知道自己皮肤苍白,形销骨瘦,没有他那种令人嫉羡肌肉纹理,振臂一挥都是疙瘩。
“嗯,….怎么描述呢,”他思考着,
“好看吗?还是怪异,”我问他,抬手摸了一下脸,柔软,光滑,没有胡渣。
其实男人长得怪异一点儿,应该是件很酷的事。
“怪异,”这算是他对我外貌的评价。
“哦,”低头继续吃我的饭,原来我长的‘很酷’。
“像个小‘妖孽’”他凑到我耳边低语道。口里呼出温热的气息,在我颈脖间缭绕。
这动作太过暧昧了。
我刚要用臂肘去支开他,突然,他亲了一下我的脖子。我大惊,一下愣住了,接着便是恼火上冲,大厅之众下,如此公然‘羞辱’,‘孰不可忍’。
我抬手,用尽全力甩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就势拉了过去,……那灵巧的舌头有一阵搜刮…
周围一阵躁动…,不知谁打的口哨,响彻正个大厅…
时间漫长,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终于放开我了。
对着我的愤怒,他却仍旧一副笑意。
原来这就是令他满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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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洛突然起身,一手撑在餐桌上,跃然跳了上去。
“大家注意了,……”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然后,又弯腰伸手将我也硬拽了上去。我完全一头雾水,茫然无措,盯着他处于亢奋的脸,不知他这是在做什么。
接着,我看到大厅的犯人开始,群体躁动不安了起来,狱警一再吹着口哨,拿着警棍四下挥舞着,但怎么看着都有点儿像虚张声势,似乎并不打算行动。
这时有几个一脸戏谑的表情,身形格外壮硕的犯人向我们这边走来,摩拳擦掌,像是要干架。
也有人将狱警挡在一边。叫着,吼着,笑着,疯狂着,朝着我们振臂挥手,起哄。站在餐桌上的我们俨然成了此时餐厅的中心焦点,只是,我不知自己在这焦点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怎么了?大家怎么都疯了呢?还是某种‘娱乐’节目的前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骚乱’是因为身边这个不断叫嚣着的‘混蛋’。
‘这惹事的筢子,’我暗骂着。
这气氛让我不安,我感到非常害怕,下意识向贝洛身后躲藏。
他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直视前方,一脸坚毅的表情,眼眸向外迸射奇光,像是被什么刺激着,异常兴奋,积极投入,狂野十足。
这是个疯子…
而且我还发现和我们一个‘卧室’的犯人们都非常仗义,拉开架势,围在我所站的餐桌周围。
刚才那几个很快冲破众人,走到了近前。
“在这儿,好好呆着,不要乱跑,”贝洛回头看着我说,然后,双手捧着我的脸,在我额头狠狠用力吻了一下,大叫着,转身跳下餐桌。
我被他莫名的留在了这张餐桌上。
此时,人群很刻意的将他与那几‘室友’围在当中。
贝洛背对着我,朝那几个人招了招手,
“一起上吧,快点儿,”他说,样子很是豪迈,
他们个个精壮高大,和贝洛差不多,身高优势打平。但贝洛以一敌五,人数上贝洛劣势。
我是无比紧张,不知我的‘大树’会不会被一阵‘刀斧’砍倒,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希望他赢,似乎潜意识心早就将他当成‘自己人’了。
六人很快打到了一起,这时远处的狱警也沉寂了,对这场精彩‘表演’脸上表情也是兴奋异常。看来,贝洛只有孤注一掷了,没有退路了。
很快我发觉,那五人对打贝洛一个竟然也占不到一点儿便宜,这‘混蛋’定是练过的。
为此我激动不已,也是兴奋异常,热血沸腾,看来我更加适应做男人了。眼见着那混蛋已经将其中两个大块头成功撂倒。
为了表示对这‘混蛋’的赞许,也为给他打气,于是,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句话。
说实话,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句话所引起什么轰动效应,当被人曲意翻译在大厅内时。
“混蛋,狠狠打他们,若你赢了,晚上,我让你在我床上睡,”反正这儿就他一个人能听懂,再说这话里有‘玄机’,我只说让他上我的床,又不是上‘某人’。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此时,他身影突然一滞,险些被一个尖头尖脸的家伙踹出去。
这时,从犯人堆里突然跳出一个,身材瘦小,黑眼,黑发,黄皮肤,平顺的五官,亚洲人,中国人?
“美人,认得我吗?”他用中文对我说,
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声音很熟悉…啊,是在走廊里,用中文喊我‘美人’的家伙。
他大叫着也要加入,然后一通乱叫。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大厅内的犯人都开始向这边靠拢。
贝洛开始后退,回头瞪了我一眼,接着又重新跳上餐桌。下面进入一片混乱,拳脚乱飞。眼见局势失控,狱警终于无法坐视了,这时门口处又有狱警陆续进来。
…….
最后,狱警终于把犯人们都控制住了。犯人们大都衣衫不整,身上,脸,脖颈,但凡露在外边的地方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当然,我除外,这多亏了,贝洛一直维护。
狱警将犯人们赶到墙边,让他们抱头,沿墙边蹲下。独留下我和贝洛,要另行处罚。罚我们从餐桌上跳下来再跳上去。
贝洛是罪魁祸首,但为什么要我陪着他?我只不过喊了一句话而已。虽然,这样想有点儿不仗义,很小人,但我们又不是朋友,也不熟,才刚认识。心里愤愤然,却是敢怒不敢言。
贝洛来回上下跳着,可我哪有他那技术和体力。跳下很简单,但跳上?就太难了,我却怎么也做不来,试了很多次,原地跳起,助跑跳起,都没成功。看着一旁的贝洛轻松弹跳,我做了最后的决定,……爬上去。
狱警冲我大吼,虽然听不懂,但却明白他的意思。眼见狱警气急了,要对我挥棍子,我一咬牙一闭眼,用力向上一跳。
砰,的一声,我的膝盖撞倒了桌沿上。
痛的我跌坐在地上,抱着腿,呀,呀,直叫,眼泪都要出来了。
贝洛看了我一眼,说,我代替他跳,狱警冷冷一笑,说好,加倍。
后来才知道,这狱警其实是个刚调过来的副狱长,他五官极不协调,小眼,塌鼻,猪拱嘴,
所有犯人都沿墙壁陆陆续续离开了,餐厅内只剩下,副狱长,我,还有一直在跳的贝洛。副狱长让我一个人打扫一片凌乱的餐厅。不知过了多久。贝洛动作开始渐渐慢了,大汗频频冒,从耳垂边划过颈脖,到最后,双腿都发软了。
当我打扫完后,双手垂着立在一旁,心里早已开始歉疚了。那副狱长悠闲的坐在餐桌上,冲我招了招手。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怯怯慢慢走了过去。
当我站在他身边时,他眼眯成了线,
“你就是李雨?”
“嗯,”我听出了自己的名字。
“哦,果然,不错,”这句的听懂了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接着,他竟然伸手,托起我的下巴。我倏地打一个激灵,本能身体向后逃开,样子大概像只受惊的兔子。
‘这是要干嘛呀,您可是身穿制服的公职人员啊?’
说实话,他这副摸样比那些犯人还要可怕,恶心。
“……”副狱长说了一句话,但我没听懂。
我的英文水平不见得比我的记忆好,它一直停留在,简短的,和一般礼貌问候语上面。
所以,他说的话肯定是不礼貌的。
这时,身旁的贝洛停了下来,直视着副狱长,不言不语,也看不出情绪。
两人对视着。
副狱长从桌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冲着我们说了几句话,便笑着离开了。
我和贝洛一起回到‘卧室’,换衣服。
我把他的腿放到床上,让他平躺着,开始用手轻轻按摩。他脸色从刚才一直很难看。我也没有问,不是我不关心,而是不想找不通过快。
我已深刻认识到,此‘混蛋’绝非善类。
但很快,我们便被赶了出去。今天早上,那个打他后脑的狱警来了,说要我们到外边集合。
这狱警名叫马斯,是离监狱大约十几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十几年里,一直在这里工作,为人诚实,正直。
我开始心疼可怜贝洛的那两条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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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从密闭的牢房里走出来,充实的空气带着清淡清新的味道,心情一下疏朗了。头顶一片澄明的蔚蓝,高阔,容易让人产生从这里飞跃而出的‘幻像’。
监狱嘛,大致都一个样子,高墙,铁网,将犯人们围困在里面,当然也包括哪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狱警们。
书上面曾说,‘看管犯人的狱警和犯人一样在被监管,’
大家列队站好,一次四人,有秩序的往外走去。
我不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贝洛身边。这时,一名狱警向我走过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他说的太多,太快了,口音也是很不标准,(符合我的标准)一句也没有听懂。我一脸茫然,带着询问的眼看向一边的贝洛。结果,他眼直视前方,根本不理我。这货脾性不稳定的,不知又再抽什么风呢,和我。
没办法,我只能对狱警摇头,再摇头,
“no,no,对不起,我听不懂,”中英文并用,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恐怕他并不知道。
“厨房,去厨房,”狱警对着我大喊着,手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一扇门,终于愤怒了。
“厨房?去厨房干什么?我已经吃饱了呀,是要我去刷碗吗?”虽然还是一片茫然,但我打算先按他吩咐的去做,看着他手里一直晃动的棍子,激怒他,恐怕会挨打吧?于是我转身。
但却被贝洛一手拉住。
他对着狱警叽里呱啦,太快,我只听出‘图书’一词。然后,他指了指我右手边站着一个犯人。
狱警眼带笑意看了我一眼,冲着贝洛点了点头,“ok,”
狱警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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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旧跟在贝洛身后,一再追问,刚才狱警说什么了?他为什么对我大吼?是要我去厨房吗?做什么?
他比我高出一头还多,即便是低质低材的狱服,也仍旧无法掩藏他那双倾长笔直的腿,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他带我来到图书馆。并告诉我以后,要在这里做事。
哦,原来是这样,我大概明白一点儿了,刚才的狱警大概是要安排我去厨房做事,可我离了这‘混蛋’什么事也做不了。
图书室不大,总共有五排高约两米,长约五米的书架,架上的书大多陈旧,与偶写破损严重都看不到书皮了,贝洛告诉我这里的书籍很多都是外边‘捐赠’的旧书,‘原来如此’
在图书室的门口处有一张书桌,是图书室管理员的。
我们的工作就是日常统计,整理。其实很简单。
他带着我可是熟悉,这些书的分类,并一再嘱咐,要尽量熟悉没有一类书的位置,最好落实到每一本书的位置。
“你再开什么玩笑,我连英语都不会说,怎么可能记住每一本书呢,你能告诉我,英文字母怎么写吗?”我站在原地大声问。
“这里书是各种文字的都有,并不是只有你不懂英文,”他语气有些讥讽,
这里每一本都有唯一的序号,电脑里给各类书都做好了归类,只要犯人说出关于所要书的一些信息,那怕就书名的第一个字母。就想查字典一样位置很快就出来了,而我要做到就是努力记住,书的归类位置,再是首字母的位置,进而在努力一点儿几下每一本是的标志。
“记住,这是你自己必须要做到,不要指望别人,”他用告诫的语气很郑重对我说。
但我觉得这只是他拒绝帮我的说辞。
他其实是在说不让我指望他。不就是刚才为了我多跳了几下吗?再说,我也没有求你,是你自愿的。这人很小气!当然,更小气的是我。
“人是群居性物种,要相互合作,相互依靠才可以得以生存,”我在他身后拿出一本书,翻开,慢慢‘读着’,
他有些吃惊,一把将书夺了过,翻看,全是英文。
“哼,找不到的,那话是我说的,”我轻笑着,用俾睨的眼神看着他,
对于这世界我有太多的茫然无知,但并不代表我没有思想,小人书,漫画书里同样也有大世界,告诉人们最浅显的真实,教人最简单的为人道理。
那些话就是我从小人书上记下来的。
“很多人都会将‘大智若愚’,错误的当成‘白痴’看待,”我说,
“哈哈,你是在自我称赞吗?”他大笑着,他的笑爽朗很有感染力,透着率真。
这样的他让那‘好感’又来了。他要总这个样子我该有多幸运啊!和脾气超差,性情起伏不定的人打交道,真的很累心的事。
“其实‘智慧’是很深奥的,所谓‘聪明’也只是说它符合了多数人的意念,但却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永远的,”既然他喜欢我的‘说教’,那我就给他念诵‘小人书’。
他的宝蓝色眼睛如星辰般在冲我发光,笑意在他嘴角慢慢扬起,空气中有某种信息在悄悄传递。
一般说,动物界,当雄性或雌性遇到自己心仪的异性,便会很温柔,在他们当中释放某种东西以此传达,‘爱意’并进一步要求…,但同——性间相遇却是要‘兵戎相见’,‘刀光见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可惜,我没有动物那种敏锐的感触,敏捷的伸手,所以当我感到他有些异样的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把将我揽到胸前,敏捷的将我的双手敷在身后,低头吻了过来。身体被他砸得紧紧的,背挤靠在书架上,很不舒服。
他简直变成了一只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动物’。
我对吻是没有任何记忆的,所以,只是被动的任由他,在我嘴里‘肆孽’。这次他很温柔,没有将我的舌头弄疼,沉重的呼吸慢慢急促,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隔着衣服,抚摸我的脊背,他似乎很享受。
而且某处明显被一硬物抵触,
……
接着他的一只手开始慢慢从脊背向下滑去...
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身体一下僵挺住了。他大概也感觉到了。抬头,大概觉得我样子好像,忍不住抿着嘴巴。
“我感觉很热,你可以离开一点儿吗?”我看着他说道,
“我给你降温,”
“嗯,可我喘不动气了,”我实话实说道,
他松开我的双手,并且稍稍退开了一点儿,但仍旧将我锁固在他的手臂间。一脸邪气的笑。
“你该恋爱了,找个女孩子,”我很认真的说,
“…”
“人和动物一样都会有生理需求,但人不是动物,不能对谁都发——情,人之所以称之为‘人’而不是动物,那是因为人是可以规范自己的行为的,人有很强的社会属性,人和动物...”一通长篇大论,喋喋不休。希望可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
“你不能对同类这样,我们的身体构造一样,但女人就不一样了,”我慢慢说道,
大口喘息来减轻心脏狂跳的速度。
“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了,几乎崩泪。
从此他的手掌里就像握着一把火种,一碰触便会将我的神经瞬间点燃,所到之处必是一片火海。
所以一般我都是很小心的避开身体接触的,尽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