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玉展打上了九重天,胁持了天后,让天帝把尊上放出来,他以为自己测算无遗,谁知半路杀出个法力极高的人。一路将他逼出了仙庭,他本已身负重伤,法力又不及那人,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那人只将他逼进锁妖林后,放了他一条生路,那人便是颜若。
榻上的尊上也忍住咳嗽,看着来人问了句:“你就是颜若?”
哮天犬看颜若进来了也安静了些,绕到颜若身后,只朝着玉展呲着牙,发出警告的声音。
颜若看了眼夏莫莫,周身凛冽的气势,慢慢散了去,“颜若无意打扰,只是想她带回去。”
虽然只是一眼,夏莫莫却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担忧,一时雀跃,根本没有在意玉展打量着自己的目光。
玉展狐疑地看了眼跪卧在一旁,双眼紧盯着颜若的夏莫莫,“她是你的人?”
“府里做饭的仙奴。”颜若简单回道。
“既是你的人……“那玉展又回头朝尊上一拜,”还请尊上让颜若带走这小仙子。”
媚儿见得方才的打斗,知道颜若的厉害,便急道:“尊上,可千万不能放了这小子。他厉害得紧,日后定然是我们的障碍!不如我们一同将他……”
那尊上扬手一摆,将媚儿的话打住,他看着颜若,竟透出一丝欣赏,“你法力高强,就甘心做仙庭一个没有地位的打手吗?”
颜若望不疾不徐道:“颜若自己的事,颜若心中自有计较。”
“你若是跟了本尊,本尊保你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颜若摇头道:“现在这样,颜若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此时那尊上已正襟危坐,对颜若说道:“好吧,既然你话已至此,本尊今日也不难为你。这小仙子,你可以带走,只是,你该如何报答本尊?”
“尊上!”媚儿又是一声呼叫被尊上打住。
颜若微微一思索,终究有一日,这锁妖林是镇他不住的。便道:“这是你我的私事,颜若只能保证,日后你若与仙庭兵戎相见,颜若绝不插手,但,只限三日!”
“好!”那尊上大笑一声,“你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那尊上又是诡异一笑,道:“人,你带走吧!”
颜若只淡淡道了声谢,就朝夏莫莫走去,“还能走吗?”
夏莫莫望着颜若一脸凄凉得摇摇头。
颜若在夏莫莫面前蹲下身,侧脸说了声“上来吧”,那动作熟练利索,好像曾经做过许多次一般。
夏莫莫迟疑了片刻,不好意思得爬上了仙君大人的背。哮天犬又朝玉展吠了几声,才悻悻地跟在颜若身后走了。
夏莫莫趴在颜若背上,他走得很慢,很稳,徐徐的风吹着。他的肩背并不宽广,但就像小的时候,她趴在爸爸有些消瘦的肩头,却永远不会担心他会扔下她,有他在,便有她在。尽管消瘦,却足以给她温暖,足以让她依赖。
颜若身上有股淡淡清香味儿,萦绕在她的鼻尖。她贪婪地深吸一口,好像有一缕蜜糖从喉咙流进了心间。她不禁紧紧抱住了颜若,将头贴在了他的脖颈间。她心里头突然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想:好想,就这样趴在颜若仙君的背上,一辈子。
夏莫莫的气息轻轻吹过颜若的颈间,暖暖的,痒痒的。颜若愣住,侧脸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安静得出奇,“怎么了?”声音,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和。
夏莫莫仰首与他对视,蹭了蹭他的脖子,眉眼弯弯道:“我想就这样一辈子趴在仙君大人的背上!”
颜若白她一眼,嘴角噙着一丝隐晦的笑意:“傻瓜!”
“以后不要乱跑了。”出了林子,颜若唤来了云座,一上云座,颜若便将夏莫莫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护身珠,给夏莫莫戴上。
夏莫莫低头摸着护身珠,想想自己居然脑袋一热就把它扔了,害得这几日过得这般苦难。她眼眶一热,顿时有些想哭的感觉。
这几天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才害怕起来。摸了摸自己血迹斑斑的脚,几滴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仙君大人,”夏莫莫哽咽道,“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以为自己再见不到你们了……”
抹了抹眼泪,夏莫莫又继续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冲你吼的,那几天你都不理我…我心里难受…”
颜若怔了怔,心里头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融化了一样,抬手摸了摸夏莫莫的头发,“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颜若又卷起她的裤腿,检查她的伤势,“还疼吗?”
夏莫莫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忽而,抬头望着颜若,又连忙摇头。
颜若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怪道:“疼就疼,不疼就不疼。你何时学会撒谎了?”
夏莫莫揉了揉头脑门,小声道:“其实,还是有点儿疼的。”
一旁的哮天犬朝着两人“汪汪”叫了两声,又抬起一只爪子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一叫倒把夏莫莫从绵长的忧伤中了拉出来,她擦了擦眼角,脑子里有好多疑问,这会子一下蹦了出来,“仙君大人,锁妖林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玉展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在那儿呢?”
颜若又慢慢将裤腿放下,眯着眼,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一千五百年前。
那时他初到仙庭,西灵天女刚被打入天牢,仙庭一派萧索之感,为了给仙庭带些喜庆,天后提出给二殿下锦彦和雪神之女霂雪仙子赐婚。锦彦和霂雪少时便结有婚约,只是雪神一直未提,天帝也未记起,天后一开口,天帝也觉这时候不错,便寻了个好日子,在凌霄殿聚集了众仙,宣布赐婚。偏偏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赤尾狐妖。这狐妖好不厉害,竟当着众仙的面胁持了天后,仙庭一下子乱了开来。颜若那时只是百草仙君手下的小药童,素来都是在百草园里种植药材,那日却听得天后被胁持了,园子里头几个干活的小仙童都跑去看热闹,连看守百草园的老仙公都拽上颜若跟着几个小仙童们赶去了。
天帝警告那狐妖不要轻举妄动,众仙这厢也不知该拿那狐妖怎么办,毕竟那狐妖能只身冲上九重天,还能潜进这云霄殿里,虽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却绝不是一般人物。就这样双方对峙了起来。
“玉展,你已修炼十几万年早就可以位列仙班,何以执迷不悟?”天帝双目紧紧盯着那狐妖,一字一句道。
玉展手中的俞穴剑已经架在了天后的脖子上。俞穴剑是赤狐一族的古传宝剑,上古时期赤狐一族与鸾鸟一族作战时,俞穴剑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你放他出来。”
天后的远祖是上古神兽鸾鸟,天敌就是赤狐一族,她本能得十分害怕,但还保持着面上的镇定,朝天帝说道,“陛下,切莫听他胡言!”
玉展斜眼看了一下天后,加重了握剑的力道,“你若再多话,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天帝与那赤尾狐狸的对话,众仙们似乎不太能听懂。那个“你”是谁,何以那赤尾狐狸冒了这么大的险冲到仙庭来?
“玉展,朕是不会放他出来的。”天帝斩钉截铁的说道,又环视了周围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好,”玉展竟无声笑了出来,“我早料到过这个结局。我不会杀了她,我会带着她进锁妖林。尊上一日出不了锁妖林,她便一日出不了锁妖林。东离,听说你刚把西灵关进了天牢,那你就这样鳏寡孤独一辈子吧!”
玉展话一说完,天后的脸色立刻有些苍白,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天帝,她怕自己的眼神中会透出乞求。
或许是被玉展的话刺激到,天帝的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又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衡量。
众仙也沉默了,他们好像懂了一点点,众所周知,锁妖林里困着个大魔头,那是仙界的禁地。可是,那个大魔头又是什么身份,众人却是不知的。
而此时,玉展已经胁持着天后慢慢移出了凌霄殿,由众仙和天兵天将在他周围形成的包围圈也跟着移动着。
颜若本就是被人拉去看热闹,自己也未曾想过要插手此事,仙界里有的是能人,这事儿也轮不上他插手。偏偏此时,那看守百草园的老仙公下殿阶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摔了一跤,被众仙一番挤推,竟撞到了玉展的剑下。
那老仙公身子骨不行了,哪里经受得住这般的惊吓,差点瘫软下去,他一把抓住了天后的衣角,带着玉展也拖住了。那老仙公平日里待颜若不错,颜若想上前扶他一把。老仙公撞来之时,玉展本想一掌把他劈开,可见他一把年纪,便未下狠手,谁知又来了一个,他未曾多想,,便一手扣住天后的脖子,一手持剑向来人劈去。
颜若本来只是想救人,当头劈来一剑,他本能得挥袖一挡,袖中的三尺碧色长剑便飞出正正挡住了劈来俞穴剑,俞穴剑竟被震飞了出去。
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天帝趁机救下天后,一帮天兵天将蜂拥而上,颜若被堵在中间,玉展的剑却招招冲他而来,他本来还担心那老仙公,可刚刚还瘫软在地上的老仙公这会子都不晓得溜到哪里去了,他便索性安下心来接招。
那玉展的法力颇高,但冲上九重天已经花了不少心力,而颜若的修为也与他不相上下,一时占了上风,两人一路出了南天门,打进了锁妖林。最终玉展身负重伤,颜若他念他已不能出来,便放了他一条生路。
那也是颜若第一次知道,锁妖林的周围居然连守兵的没有。此事之后,天帝还是未提锁妖林的事情,众仙虽是好奇也不敢妄自揣测。至于天后被胁持,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天帝下令众仙日后不许再议论,虽然平日里仙人们还是会私底下嚼嚼舌根,可后来的小神仙便没有多少知晓的了。而颜若猜测其中种种与他们天家内部的纷争有关,今日看清那尊上的面容之后,他更是对心中的猜疑确定了几分。十几万年前,他还只是观世音净瓶中的一枝杨柳时,他便见过那人。自那以后,他被仙庭重用起来。他常常想那老仙公怎么偏偏那时摔倒了,可那老仙公不久便仙寿尽了,去西天极乐随佛祖去了。
思及此处,颜若不免有些感叹,直到夏莫莫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仙君大人?”
颜若又拍了拍夏莫莫的脑袋,正色道:“锁妖林里困着个大魔头,你知道这些,就够了。至于,你被困在里面事情,也不要多说,毕竟闯了禁地,不是什么好事儿。”
夏莫莫本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弄不清楚,她心里痒痒,但见仙君大人神色严正,只好咬咬唇,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