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求生
黄昏将天际染红。
堕魔谷，神秘而古老的森林里，林间白雾似烟如纱，看去将散未散。
古木青藤，巨树参天。在乱石阴暗之处，多是墨绿苔藓，山草青翠，头顶繁茂而浓密的树冠与枝叶，覆盖整个苍穹。黄昏唱晚，光线呈垂直之态透过茫茫树海，于缝隙间默然流泻下来。
几许风吹，卷动地面上那一层又一层深厚蜷曲的枯枝败叶，光影交错，轻轻摇曳。
幽静而寂寥的森林里，仿佛千百年来，恍如昨日。
然而，随着地面迸裂出“沙沙”的响动与脚步声，兀自打破了这森林千古的清静。
“沙沙……”
边云将一根十丈来长的青藤拖到一棵大树下，彼时他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衣衫全然湿透，豆大的汗水“滴滴嗒嗒”不停往身下掉。
“呼呼……”
只见他大口大口地抽着粗气，面上显得惨白无血。胸口处，因为用力过激而起伏不止。
此刻，又恢复到初醒时的惨颓模样。
“呼……”
一切在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整座森林，凝固了片刻，只剩他不停喘气的声音。
须臾。
边云昂首，往大树上方凝望而去。
片刻后，脸上落满苦涩。
他现在身处的这棵大树，距地面最低的树杈亦有七八丈之遥。以他现在的状态，莫说要攀爬上去如同登天，即便他倾尽全力，也绝无可能将那根青藤抛上去，然后让青藤在另一边垂下来。
转过头，继续往别处搜寻而去……
结果……才觉这森林里的每一棵大树相去无几。皆为树躯粗壮，垂直生上，其当中，并无可供双脚承踏之处。
彼时气温渐渐冷清下来，林中的光线亦慢慢显得灰暗。
似乎再过不多时，这太阳就要下山了。
边云心念转动，涌来一股焦虑，轻轻地甩了一下脑袋，随即又将目光往别处扫望过去……
结果……亦是大失所望。
最后，他的视线却落在了前方，那一棵长满又长又尖的可怖植物上。
刺魂树。
眼皮一下抽动，无奈这附近除了刺魂树长得比较低矮些外，其它的，全然皆高不可攀。
……
片刻，只见边云苦着脸，伫立在棵刺魂树下面。
其整根树躯长满了锋利的树刺，看去又长又硬，徒手攀爬是绝无可能的。在思量过后，边云又围绕整棵树转了一圈……总算，发现有一根离地面最为低矮的树杈。说是最低，其实也有三四丈来高。
只是整个高度比之其它的植物有着云泥之别罢。
拈了拈手中的青藤，眉梢一挑，边云突然就将手中的青藤猛地发力，往上一抛而去。
结果“啪”的一声闷响，青藤直直掉了下来。
不是失之毫厘，而是差之丈许。
边云只觉喉咙干涩，叹了一句，然后脸色一整，又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同时抹掉额头上的汗水，眼睛死死瞅准。只在倾轧间，其双手又是奋力往上一抛而去……
“啪……”
结果依然。
“呼……”
此刻林间愈发地灰暗下来，山风亦猝然冷清。头顶之上，只残留一点点的光亮。似乎，夜幕即将来临。边云这时神情显得无比的忧虑，像头孱弱的小兽，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心火急燃，难抑不已。
话说狗急了都会跳墙，况且是人？
蜉蝣之物，谁敢妄言且轻视其雷霆之命？
“嘿！”猛地发力，向上一抛……
“啪……”
“嘿！”
“啪……”
“嘿！”
“啪……”
“……”
在无数次，无数次往复不止，又平凭一股坚韧意志与求生渴望，那根青藤，终于堪堪地越过了刺魂树上方那分出的树杈，然后，然后在另一边摇晃着掉了下来。
“呼……”
边云疯狂喘着气，这筋倦力疲之下，神志几若七荤八素，宛若失守了。
许是因为适才的动作过于猛烈，此刻导致其胸膛上的伤口，竟又渗出一滩暗红色的浓血，污腻不堪。边云心惊肉跳，当下就咬紧银牙，拖着沉重脚步往不远处的大石头挪了过去。
轰然坐下来。
“呼呼……”
山风凄凉，愈发灰暗的光线，在树荫摇晃之中，默然地变换交替着。
仿佛在下一刻，这广褒的古老森林，就要陷入黑夜之中去了。
“啊……唔……”
只见边云，咬紧血牙，忍受着刀割般的弥天剧痛，小心而谨慎地处理着胸膛上的伤口。
那脸上，竟是一片的坚韧，一双干净而清澈的眸子里，有几分凄凉憔悴。
“呼呼……”
疼痛缓慢，缓慢地平伏下来……
凝望着此刻的天色，边云不觉意噏了一下，只觉鼻端之间，传来一股泥土潮湿的气味。
许是在不久之前，这森林，曾下过一场暴雨罢。
他不再迟疑。
当其再度来到棵刺魂树下面时，便伸过手去，当空一抓，顿时就传来了青藤的质感。再把青藤的两端垂直好，粗粗挽了一个藤结，随后神色一凝，双手紧紧抓住青藤，霍然发力，一跃而起。
双脚迅即离地。
只见其左手松开，马上便往上方抓去，在牢牢稳住后，右手再松开，继而又往上抓去……同样的动作，往复不止，看似简单，却势大力沉。使得其全身皆抖，青筋暴起，就像一头桀骜的猛兽，难舍心中那份求生的渴望。
一寸，两寸……
一丈，两丈……
此刻夕阳彻底地消失在森林里，黑暗蓦然笼罩下来，夜色冰凉。
在攀爬到三份二时，边云整个身体，已是汗如雨下，全身上上下下再无一处干燥干净的地方。胸口上，又流出一滩又一滩殷红的鲜血，混杂咸酸的汗水，痛得几度让他昏厥过去。
在这生机怠尽之际，他体内的力气亦正在一点一点地迅速流失。然而，他硬是死不松手，也猝然不顾伤口处传来的撕心绞痛。奋而艰难地继续往上爬去，像一座始终屹立不倒的凌峰，又如燃烧中的灰烬，作出最后的挣扎。
“啊！！！！”
寒风凄切，吹动发梢，此刻他的整个面部，望去已然疯狂地扭曲起来。又因为这过于用力的动作，胸口上，血液猛然不停地往外流出……流至腿下，又滑过脚底，最后，在半空上幽幽掉落。
他的眼皮，很重很重，他很想很想就此睡去。
在他残留的一丝清醒里，双手硬是死死抓紧那根不停摇晃的青藤。
彼时，他的连呼吸亦几如风烛的老人。
就在他继续往上爬去的时候，突然间，眼前轰然一黑……倦意像倒卷的潮水般，纷至沓来……
眼看就要厥死过去！
生死一发之际！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眸里，腾出了一丝凶煞激荡的戾气！
在那一愣神里，只见他瞬即地，将眸子睁得滚圆！
“爷爷！！！！！！！！！”
一声狂吼，林鸟惊飞！
“我要活下去！！！给您报仇！！！！！！！！！！！！！！！！！！”
这一吼，犹如滔天的烈焰！又如狂野的猛火！刹那间就铺天盖地，滚滚回荡在这深邃而漆黑的原始森林里！
仿佛，在白骨垒垒的修罗地狱之中，一双被熊熊烈火焚烧的不屈眼睛，面对无尽纵身扑来的凶煞恶鬼，硬是撑起了跋扈的身姿！
他霍然昂头，盯住头顶的黑暗。
“你要我死！！！！！！！！！！！”
“我边云！！！！偏不死！！！！！！！！！！！！！！！！”
只见他体内，一根微小到快要望不见的骨头，此刻，竟慢慢地旋转起来。在旋转的过程中，又散发出一丝氤氤氲氲的白色气体。最后，那些白色气体快速而迅猛地流遍他全身所有的血管与经脉！
一股燃烧般又磅礴如海的无穷力量，登时涌来！！！
一寸，两寸……
一丈，两丈……
终于，在“啪”的一声响起，他手上即刻传来了一股树木的质感。
此刻他早已血泪交融，方知自己再无退路，豁然用出身体最后一丝磅礴力量，将整个身体死死绷紧，然后，发力一撑……只见他双脚往上一跨，随即，就跨在了刺魂树的树杈之上……最后，再垂死般，轰然往上一翻……
终于……整个身体，趴在了刺魂树上……
困倦在此刻，亦像狂猛的潮水疯狂吞来！
在残存的意识里，边云睁开血红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模糊不堪的红与黑……
此刻，已彻底天黑。
胸口上的鲜血，泊泊不停地往外流，将其全身衣衫与肌肤皆尽数染红。地面上，空气里，幽幽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闻去，心惊肉跳……而这刺鼻的血腥味飘到其鼻觉时，登时又硬睁开了眼皮。
还不能睡去……
岌岌可危的险境，尚未完全离他而去。
于是边云再度颓然地转动了一下脑袋，遁着夜色，往刺魂树周遭搜寻而去……只见在前方不远的一处分岔上，有几根树枝相叠出一处呈凹型的树床。当下便在这片刻的停歇里，用恢复过来的一丝体力，抓住青藤，然后“啊……”的一声惨哼，便缓慢地往那处凹型树床挪了过去。
经脉痉挛，面色狰狞！
他胸口流出的鲜血，已然把整根树杈染得暗红，惊心动魄。
终于又在半响过后，只听“叽啊！”的一声，他便触到了凹型树床的边缘处，然后又在“噗通”的一声过后，颓败地翻过身去。
“呼……”
那一双始终不肯闭上的不屈眼瞳，有一股难以泯灭的，极度的厌恶与憎恨。
他如猛兽，目光凌厉。
（可爱的看官，阅完请轻轻点一下收藏，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