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传媒篇:万马齐喑究可哀
媒体者,天下之公器也,公器者,不卖不育,不党不私,不依权附势,不见利私为。
洪仁玕在《资政新篇》中提到:“要自大至小,由上而下,权归于一,内外适均而敷于众也,又由众下达而上位,则上下情通,中无壅塞……”
“上下情通,中无壅塞”是其中最核心的思想,著名报人、维新大佬梁启超也认为“觇国之强弱,则于其通塞而已”,“中国受侮数十年”就在于清政府的“壅塞”。壅塞的表现一是“上下不通”,二是“内外不通”。上下不通使君民隔膜,“故无宣德达情之效”;内外不通使中外阻塞,“故无知己知彼之能”。因此,这种壅塞严重地阻碍了社会的进步和国家的强盛。
将民意上达,这本身就是媒体的责任。霓虹灯下有阴影,这对处于发展中的深圳来说很正常,人民都会理解;将诸多“责位缺失”诉之于政府,这本身是改善民生、促进社会和谐的一种手段。
深圳媒体扎根于特区,按正常思维本应走在报业发展最前沿—执薪舆之火,开化开智。而事实上,深圳本地媒体集体落伍,与深圳人民的认识有很大落差,太多新闻语言还处于“在领导的关怀下,ⅩⅩⅩ同志感激党和人民给他的照顾”的“老三样”中。而那些拥有话语权的媒体,在全国具有极高口碑以及影响力的报刊,如《南方周末》、《南风窗》、《21世纪经济报道》、《南方都市报》等,全部创刊于广州。深圳究竟是什么成色的土壤,到底适合于什么怪胎生长,值得深思。
不要说人民选择的报纸是低俗的,那样低估了人民的智慧。深圳本地媒体毫无市场,日趋没落,完全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多年来“模糊视听”降低了自己的可信度:人民需要的是真相。两千年前,我们的老祖宗就明白“堵”与“疏”的区别,在今天这样一个信息爆炸时代,只有勇于面对真相,才有可能揭示真理。“妞妞黑幕”,连凤凰卫视、《中国青年报》都有揭露,深圳主流媒体却集体失声,似乎这事不是发生在深圳而是在火星。沉默成了惯用的伎俩,封杀网媒则快如闪电。看,万里长天万里空,白茫茫老天多干净!当《南方都市报》成为深圳的报业老大时,嫉妒、狂乱、六神无主的深圳本地传媒竟然使出“麦卡锡式”的封杀。
深圳的影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更为畸形,走在改革最前沿的深圳收到的电视频道比内地城市收到的还要少,这让太多的有识之士深为不耻—不说别的,单单从经济法律角度讲,市民与深圳有线电视双方签订有偿协议,有线电视必须按时按量、完整无缺地提供所有频道电视节目供广大市民收看。然而……深圳这样做到底是夜郎自大还是闭关锁市?深圳花着纳税人的钱盖起国内最豪华的报业大楼,却要老百姓从广州出的报纸里了解深圳今天哪里出了车祸,这改革开放的排头兵是不是有点迟钝?
与此同时,在深圳河的对岸,那个被誉为“东方之珠”的城市,地位也在不断下降。西南边的新加坡利用其港口运营经验,积极从事海外港口运营代理,不断冲击着香港对东南亚的影响。同时崛起的“大上海”利用天然的地理优势,以及较低的人力成本,不停地挤压香港的国际空间。香港一直以来作为连接大陆和世界的贸易中转站,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便宜。可现在大陆连大门都打开了,香港这个窗子无关大局,“香港即将被抛弃”的论调在海外迅速传播,国际投资和产业界对香港长期看空,与此同时的实质结局是很多国际大公司都把总部迁向了长江的出口,认为随着中国经济的提升和放大,随着中国的开放和自由,香港将失去其进入中国的桥头堡地位,更悲观的观点则认为香港将被边缘化。
很多人就在想:香港土地空间狭窄,而深圳腹地开阔;香港第三产业世界一流,深圳则第二产业异常发达;香港市场型人才较多,而深圳创新型人才充足;香港的国际化、法制化水平高,而深圳则技术有余管理不足。深港两地各取所长,各补其短。深港如果在经济上融合,所产生的聚化作用和综合实力绝对超过上海与北京双剑合璧,这种强大的“马太效应”将成为整个中国乃至亚洲的经济增长极,这样的的梦幻组合只怕在中国5000年文明史上也值得称道。现在深港两地服务行业中出现了一种前店后厂模式,香港金融业的中、下游环节已逐步向深圳和内地转移就是一体化的前兆。
正是由于看到这一点,许多“深圳主义者”提出“深港一体化”的美妙口号,这一口号迎合了许多深圳人的心态—超越华南,走向国际(深圳对华南其实是没有多少感情的,这是移民城市的天性,无需谴责),而且这一目标似乎也并非水中月、镜中花,水到渠成而成为深圳人的长期愿景,最终—“深港大都会”这一梦幻口号也就成了这个城市的基本定位。
不幸的是,这一切美好意愿都是深圳在谈,连上交国务院的那个提案也是深圳一手操纵,深港都市圈好像全是深圳的一厢情愿。偶见香港高层人士也发言表态,但总让人感觉不过是蜻蜓点水的敷衍塞责,那种半推半就的神情感觉是深圳想吃香港“豆腐”。
“深港一体化”绝对是一个“超级梦想”,按照奥一网的说法是“深港大都会,天下无双”,这已经不再是与上海演绎新世纪的“双城记”,而是拳打纽约脚踢伦敦横扫东京。最国际化的城市与最新锐的城市联手,除了纽约谁与争锋?只可惜这表面光鲜的词汇背后更多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港府现在的做法似乎就是要与深圳分清家私,你的港口是你的港口,你的机场是你的机场,香港人控股那不关我的事。即使要真的融合成一个都市圈,那也是“港深一体化”,有主有次,有大有小,有尊有卑,有长有幼,深圳就只能是香港另一个新界,你不过是我未来的延伸。《深圳晚报》一大标题写着“逾九成赞同深港一体化”,一看内容,是80%的香港青少年愿来深居住创业,98%的深圳青少年愿赴港学习就业。这到底是愚人还是愚己?十分无聊,九分无趣。
深圳可以躺在席梦思上做春梦,但在实际的求偶过程中一定要了解香港的感受,香港对内地太不了解,对国情、传统、历史都缺乏认知,你想让香港明白“芙蓉帐暖度春宵”肯定要花点时间。还有一个是习惯问题,这么多年香港一直单身,突然间来了个求偶的表妹,自然很是不习惯。而深圳同样对香港缺乏了解,以为香港什么地方都是好的,以为签了协议就是愿意和他合作;哪知香港有香港的小九九,香港也有香港的苦衷。
即使深圳与香港是有情人想成眷属,其中还是有太多的障碍难以克服。首先是体制障碍,没有中央支持,“纳深入港”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两城在心态、文化、教育、思想方面还存在很大差异,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有些市民讽刺“港珠澳大桥都未必能建成,谈什么深港一体化”也并非刻薄,有些网友嘲弄“深圳除了房价与香港一体化之外,其余都是空话”也不全是愤世嫉俗。“深港一体化”虽然在宏观上可能不比“一国两制”有眼光,但在微观上绝对比“一国两制”更难操作,这可是一个大课题。
深圳老是盯着香港不放,再一厢情愿也得自己有点“金银首饰”呀,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争气,不要给世人傍大款的感觉,求来的只是让深圳做二等公民,争来的才能坐上头把交椅。深圳要让香港明白:如果没有深圳出手,香港最终会成为一个二流城市;但没有香港的眷顾,深圳照样可以偏安一隅!深圳完全可以撇开香港单干,在各领域成为香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直到有一天,深圳港取代维多利亚港,地王大厦势压中银大厦,重拾深圳的锐气,再举改革大旗,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事。
深圳如果只是沉迷于臆想,忘却当年的实干精神,当韶华逝去,当容颜不再,最终会被无情地抛弃。
§§§第九节 总结篇:深圳,深圳,魂兮归来
总设计师的画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深圳撤去,但仙湖植物园那棵“邓小平手植树”长得枝繁叶茂,无数年轻人在树的四周嬉戏,阳光透过缝隙照着人们的笑脸。从植物园一路走来,尽是“嗒嗒”有力的脚步声,让人突然感到,深圳还是这么年轻呵!
也许它放慢脚步只是想欣赏四周风光,为下一次的“长征”积蓄力量,这30余年走得太亢奋,理当慢下来梳理一下思绪。平心而论,深圳只是慢了,但依然被看好。在一部分人文主义者看来:这样的深圳才接近他们理想中的家园,早年栽种的树木已经长大,深圳越来越像一个公园,曾经引领中国的住宅区已经开始长上了青苔,安静祥和的院子里也能见到脚步平缓的居民,建筑物正变得越来越有哲学韵味,幽雅的乡间公路则交融着人文和自然的和谐。诗意地栖居,惬意地生活,对改革开放以来沉淀下来的思维开始修正。
深圳的优势还是存在的,这几年旧城改造风起云涌,农村城市化开疆辟土,民生措施接连推出,市内交通得到初步改善,房价也开始实质性地下跌。前几年倡导的自主创新和发展循环经济成为“车之两轮,鸟之两翼”,创业板的推出重新点燃了深圳前行的火炬,深港一体化的缓步前行也提供了美好愿景(尽管这与梦想仍存在差距)。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只要深圳不避讳,就不会太悲观;只要深圳能面对,就一定能解决。
大江东去,千古风流,历史上有过多少城市曾经奢华繁荣过,最终还是烟消云散、湮没无痕。只有永远创新的精神、博大淳厚的思想,以及源远流长的文化,才能让城市一直坚挺。拓荒时代的披荆斩棘最需要的是勇气,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需要的是智慧,深圳的再次腾飞已不再依靠“密集的劳动力”,思想与文化必须成为新动力,这也是《思想篇》与《文化篇》放在最前面的原因。
深圳并不是要成为“政改特区”,这样的风险太大,但一定要成为思想解放的中心;深圳可以在企业建设方面慢上半拍,但必须在文化产业上大力推进;深圳可以在深港一体化方面持保守意见,但打造自己的世界码头刻不容缓。否则,深圳必将最终回归到原点,一个偏安华南的二等城市,一段激进历史造就的畸形儿。
深圳之所以被一些知识分子唱衰,不是因为深圳的重要性在全国下降,深圳不靠天吃饭也不靠地吃饭,最重要的原因是,深圳人认为深圳是改革的先锋和创新之城,只是近年来深圳地方部门在丧失这些优良品格,这才是深圳最让人担心的地方。部分官员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而且很多改革者已经成了利益集团。这才是令深圳变得让人痛心疾首的主因。
在许多资深的深圳人看来,梁湘和李灏那段激动人心的时代已经完全被抛弃。不少人哀叹,那才是深圳的黄金时代,而现在,只不过由于历史的惯性在驱使深圳前行而已,没有那个时候打下来的市场底子,深圳其实只是原来的“宝安”。
客观地讲,这也不全是深圳的错,而是制度设计的问题,频繁调换的深圳地方首脑让深圳更加焦虑,这种非民意的行政体制已跟不上深圳发展的需要。可是这一切并不是深圳说了算的,就像深圳想成为直辖市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一样。
历史真会反讽,金融危机的到来却让特区重新找回了昔日光采。
2008~2009年于国家是个多事之秋,但于深圳来说却是个丰收年。也许是高层也意识到停滞的体制会激化矛盾,作为一直秉承改革精神的深圳,国家发改委在2008年批准深圳成为创建国家创新型试点城市。总理年内两度考察深圳,并且讲出“深圳特区是中国的一面旗帜”和“深圳自主创新抓得早,产业升级抓得早”两句话,对深圳无疑是巨大的政治支持。
前述种种事实表明,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深圳在2008年前所未有地获得了中央政府的巨大政治支持,之前数年不能获得的政策工具如今一一突破,深圳对中国的功能价值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恢复和再现。
深圳,虽然生下来就是“先锋”,然而自1997年以来,这个时代的宠儿从未获得如此关照,相反,在各方面因为锋芒毕露还被整治管教。这也是它在数年之后为何变得缩手缩脚的原因:再有胆略的先锋,若没有后方三军统帅的支持,还不是兵渡小商河自寻死路;再有改革的锐气,数次冲击顽固的城堡而被斥责也会让人灰心丧气。
2008~2009年,深圳已经获得数柄“尚方宝剑”,深圳已完全走出“抛弃论”的阴影,重新找回已经散落的三魂七魄。尽管前方多艰险,但只要深圳沿着先辈的路走下去,定会擦亮生锈的刀锋。深圳,深圳,魂兮归来!
可是,一切事与愿违,在深圳以为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自信满满地要与上海一决高下之时,深圳市长却突然被“双规”,“乐极生悲”这个词真的体现了中国老子哲学的精髓。
所有的节奏都被打乱了,天涯社区上关于深港要PK掉上海的言论开始出现问题,支持上海的言论开始泛滥,同时北京、天津、广州也参与了这场辩论。
城市间的战斗这不是一个新鲜话题,远在深圳参战之前,上海、北京、广州、天津、武汉、香港早就打成一团,只是在深圳以雷霆万钧之势崛起之后,关于城市间的战斗出现了一些力量的不均衡,南方与北方总算达到了一种可以相互威慑的境界。深圳这个城市与其他城市的战斗,改革开放30年后各城市间的PK,出现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对决。
在深圳与其他城市的合纵连横之中,在城市与城市的口水与骂战之中,你可以更深刻地体会到城市的文化内涵,体会到地域本位主义带来的悲伤与乐趣,体会到城市经济与政治之间的玄妙联系,体会到一方城市养一方人的真实感慨。
谈到中国城市,当然不能忽略这些城市间的战斗,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城市间的“战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