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天气晴好,阳光难得从阴郁的云层后挤了出来,瞬间万物生辉。
此刻,眼前的府邸气势恢宏,琉璃瓦绿,檐牙高啄,白玉雕刻的檐宇,门口上方的牌匾大气飞扬地写着“太尉府”三个字,两旁高悬着大红灯笼,一张红色的地毯由门口延至庭内。
终于到了这一天,当今太尉源贺的寿辰。看着这恢宏的府邸,想起了之前齐庄主对我说的话。
“当今皇帝跟前有两大红人,一个是当朝王爷任城王,另一个便是他。据说他是前南凉国秃发氏王子,被我朝灭国后归顺,后改姓源,曾在多场战役中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尤其是那场大统之战,又拥立过前朝文成帝有功,三年前官拜太尉,真可谓是个传奇人物。此人虽是战功彪悍,却爱好音律书画,与任城王一样是个内外兼修之人,深得当今皇帝之心。你要找的东西,或许在他处可找到。”
再回到眼前这些光景,果然气派不凡。身后的瀛缙凑到我旁边,难掩的惊讶说:“慕姐姐,太尉府比我们家的府邸还要好呢,好厉害啊。”说完,小眼睛亮亮的,两个小梨涡一深一浅的。我嗯了一声后没有继续跟他搭话。
踏入门口的时候,身旁另一边的齐瀛晞轻轻地附在我耳边柔声提醒道:“晗儿,一会紧跟在我身后,听我说话。”我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子,眉目弯弯,总是笑意盈盈的样子。点了点头,往他身后靠了靠。我猜到齐瀛晞的考虑,这府邸今天一定来了不少达官贵人,在这个动荡的时期里,处处皆是危机。
齐瀛晞提议早早过来,所以此时府邸还没有客人来。下人带着我们穿过繁花拥簇的前庭和长长的回廊,直接来到了府上大厅,远远就能看见了站在大厅门口的老人,满头的银丝整齐地挽在头顶,一身暗红的锦袍,腰间系着金色的腰带,走近一看,老人虽然年近古稀,双颊却依然分明,一双眼睛分外有神,能看得出年少时的风度翩翩。
待我们走近时,老人已是笑意荡漾,齐瀛晞首先说话:“晚辈齐家庄瀛晞,因家父近日身体抱恙,未能亲自前来贺寿,让我跟源太尉致歉,并特意嘱咐晚辈率舍弟瀛缙前来贺寿,祝源太尉岁岁安康,寿比南山。”说着递上准备好的贺礼。老人一边将贺礼接过交给管家,一边满脸笑容道:“原来是齐家庄两位公子,齐庄主客气了,贤侄如此早到,着实有心。快快请进!”说着便引我们进了厅内,边走边跟齐瀛晞寒暄着齐庄主的病。
大厅似乎已经布置好一切,主位中间挂着大大的寿字,红底金字。下面两旁一直延伸着两排宴席之位,合约七八十个席位,桌上皆是铺着红布,透着喜兴之气,此时因客人没到,家丁均在忙碌着往席位上安置果盘酒水等东西。
太尉带着我们进入内堂,招呼我们坐下。齐瀛晞看一眼一旁的我,便笑着向太尉道:“素闻太尉文武双全,不仅骁勇善战,而且精通音律,今日是太尉寿辰,特意为太尉引荐一位琴师,此人琴技超凡,可谓当今绝世无双。”说着便拉着我站起来。
我内心一颤,我虽然精通琴术,但弹琴纯属是操纵幻术。绝世无双,这齐瀛晞也吹嘘得有些过头了吧。我瞥了他一眼,却见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依然盈满笑意,丝毫没有在意我瞪向他的目光。略显无奈地向太尉,低头欠身道:“小女子见过源太尉,祝贺太尉福寿安康!”
“哦?”源太尉似乎来了兴趣,走到我们跟前。我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先是一愣,眼睛里闪过一抹流光,然后笑道:“敢问姑娘姓名?”
“小女子,暮晗。”我轻轻答道。
源太尉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座位上,似笑非笑道:“请恕老夫孤陋寡闻,老夫喜爱音律多年,却未曾听闻世上有一名琴技高超的琴师名为暮晗。”
还没等齐瀛晞说话,一直憋在一旁的瀛缙抢了话道:“太尉伯伯,你有所不知,慕姐姐的琴技好神奇,能让池塘的鱼儿都跳起来呢。”
“哈哈。”源太尉笑了起来。齐瀛晞微笑着瞪了一眼瀛缙,瀛缙吓得吐了一下舌头,端起旁边的茶杯喝茶不再说话了。齐瀛晞一直面带笑容,道:“太尉未曾听闻并不出奇,慕姑娘为人低调,乃隐士高人,晚辈家商贾四海,在一次出货途中晚辈有幸结识慕姑娘。得闻源太尉好音韵,今日特意请来推荐之。”我心里越听越慌,齐瀛晞竟越说越离奇了,望向他,却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真诚得不能再真诚感觉,这让我不由得想一起句话:越是美丽外表的东西越是不可信。
“原来慕姑娘竟然是隐世高人,未知能否一听慕姑娘雅音。”源太尉笑道。想来是在试我了。再看齐瀛晞,笑眼弯弯的朝我靠过来,轻声道:“想要东西的话就听话。”
我皱了下眉头,如今只有相信他了。朝源太尉笑道:“那暮晗唯有献丑了。”说着走到太尉旁边的琴案坐下,拿出我背上琴。
源太尉见我的琴,眼睛一亮,凑近过来,惊叹道:“姑娘的琴竟如此别致,可否给老夫细看?”我点点头,余光瞥见齐瀛晞笑意更浓了。
源太尉拿起我的琴轻轻抚摸,又拨了几下,慢慢道:“真是一把好琴,这琴座温润凉沁,想必是上好古木雕刻而成,琴弦细如发丝,却琴音清韵。好琴,好琴。”说着,突然皱了一下眉头,“可是这琴为何只有五弦?如何弹奏?”
我低头微笑,没有回答他的话,拿过琴,弹了一曲《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
曲毕,源太尉满目流彩,惊喜之情顿时外溢,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道:“这《鹿鸣》一曲不过是普通的曲子,但是慕姑娘竟然弹出这般韵味,仿佛置身曲中场景,久久不能自拔,实在是让人惊叹。想不到,慕姑娘不仅容貌清脱,琴技还如此高超。”
“源太尉过誉了。”我微笑回道。源太尉不知,我不过在弹奏时用了“幻境术”,能将曲中之境以幻象还原出来罢了。
突然,源太尉想起什么似的又凑过来,伸手弹了一曲我刚才的曲子,却怎么也弹不下去。于是皱眉道:“奇怪,刚才姑娘弹奏时,明明见到琴弦变为七弦,怎么我弹却依然是五弦?”
我笑着回答:“此琴名隐琴,因用千年古木制作而成,具有灵性,一般人无法弹奏。”
“原来如此,看来老夫是俗人一名了。”源太尉笑道。
我一惊,连忙低头,歉意道:“暮晗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慕姑娘不必介怀。慕姑娘的琴技超凡,乃隐世高人,老夫自当不如。要不是今晚宴会老夫已经广发通贴开场由小女奏曲,一定要请慕姑娘雅音一曲的。”源太尉眉目大开,又转向齐灜晞继续道:“齐贤侄果然慧眼……”话音未完,外头家丁进来通报:“禀报太尉,长孙大人来了。”
源太尉连忙起来,跟我们致歉后就随家丁出了去。一旁瀛缙突然朝着齐瀛晞“嘻嘻”地笑了起来。我望向齐瀛晞,不禁吓了一跳。此刻的他收起了一贯笑脸,双目略过一丝无奈与悲凉,可转眼间,又满脸堆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