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也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什么声音?”碾颅立即警觉地问。战斧商会的这个仓库虽然地处荒郊野外,并也算是混乱之环的势力范围,在这些外来者的地盘上,他不得不小心谨慎,随时做好被袭杀的准备。
“哦,没什么!”副会长随口解释道,“估计是有人在决斗,再不就是在抢劫,不过他们不敢靠近我们仓库的。”说完,他伸手指了指绕着仓库远远围了一圈,身上印着战斧商会标记,全副武装、肃穆站立、严阵以待的护卫们,又说,“我们敢起战斧这个名字,不止是因为我们出售兵器,更因为我们也砍人。”
话刚落音,又是一声低吼,比刚才的更加大声清晰,而且听方向不像是从外面传来的,更像是来自仓库里面。副会长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开玩笑解围道:“是不是你的人拿到了合适的武器,高兴得喊了出来。”
碾颅仔细辨认了一下,皱着眉头说:“确实是我们族人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却不是高兴的样子。”
又是几声低吼,一声被一声悲愤,一声比一声凄怨,这下不仅是碾颅,就是副会长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一个双头族人急匆匆跑了出来,对着碾颅大叫:“首领,是碎骨,是碎骨的声音。”
“什么?”碾颅大惊。
“是碎骨的声音,我和他从小玩到大,他的声音我不会认错。”这个双头族人急切地说。
碾颅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大踏步往仓库里面走去,副会长有些莫名其妙,紧随其后。里面的双头族人一看到碾颅,立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
“首领,好像是我们的人。”
“是碎骨的声音吧,听着很像。”
“他一定就在附近,我们赶紧找一下他。”
“不管是不是碎骨,但一定是我们双头族的人,因为这声音是两张嘴一起发出来的,有我们特有的叠音。”
…………
碾颅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昂起两个脑袋,同时张嘴发出一声怪异的长啸。长啸还未落音,便听见一声回应的长啸传来,以相同的频率和第一声长啸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地在仓库四周回荡。仿佛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所有的双头族人全都骚动起来,这是由他们喉部独特的发声器官发出的专属识别暗号,外人就算能模仿出类似的声音,也无法与他们的声音融为一体,一旦两者能完全合二为一,就说明两个发声者都是确凿的双头族人无疑。
“我们的人在哪里!”当即就有一名双头族人咆哮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碾颅转过身去,对着副会长怒目而视。
“什么怎么回事?”副会长大感不妙,但仍然故作镇定。
“你把我们的人绑哪里去了?”碾颅用刻意压抑着的愤怒声音问道。
“我们没有绑你们的人啊?”副会长申辩道。
碾颅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我们自己找。”他一挥手,双头族人立即四散开来,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副会长的脸也耷拉下来,对着碾颅愠怒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地盘。”
“我的人在这里。”碾颅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混乱之环还轮不到你们来撒野。”副会长怒容更甚。
“混乱之环也是混乱之域的一部分,而我们祖祖辈辈就是混乱之域的主人。”碾颅不甘示弱。
在外围负责警戒的仓库守卫一发现仓库里面异常,立即赶了过来,副会长看到他们,心中大定,冲着碾颅强硬地说:“我敬你们是客人,才对你们一让再让,你们可别得寸进尺,我们战斧商会几曾怕过谁。”他的话一落音,仓库守卫便蜂拥上来,将手中利斧和长矛指向了双头族人们。双头族人也毫不畏惧,纷纷拿起刚刚挑选过的或顺手或不顺手的兵器,和他们针锋对峙起来,一场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我再说最后一次,如果你们现在罢手,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家生意照做酒照喝。”副会长仍在做最后的挽回尝试。他们卖兵器的不比其他生意,先入为主地给人一种不安全感,最怕人家说他们蛮横霸道黑吃黑,如果与双头族人在自己的仓库里发生了火并,不管有理没理,都会对自己的声誉造成极大损害。
“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你让我找一下人,不管有没有找到,我都会安分地离去,什么仇什么怨以后再慢慢算。你要是不让我找人,就算我答应,我的族人们也不会答应,我的族人们答应,他们手中的……拳头也不会答应。”碾颅也硬邦邦地甩下了话。
“那就是没的说了?”副会长铁青着脸最后问道。
“没的说了。”碾颅干脆地说。
副会长重重哼了一声,碾颅本以为他会向自己发起攻击,谁知他却大步向门口走去,正当碾颅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已经来到仓库外面的副会长亲手点燃了示警烽火,看着狼烟袅袅升起,在天空中随着微风划出一道斜斜的直线,下达了命令:“拖住他们,等待援兵到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尽量不要制造太大伤亡。”
里面的碾颅也听见了他的话,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于是也向族人命令道:“一半人顶上去,一半人继续找。”他一马当先,双手各捡起一根生锈的长矛,呼呼舞动着,迎着仓库守卫冲了上去,那些最健硕最勇武的双头族人也纷纷拾起武器,把冲上来的仓库卫兵全部拦住,一步也不肯后退,剩下体质较弱的双头族人则加快了寻找的节奏。可当他们把整个仓库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是我们弄错了?可是刚才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正当碾颅疑惑不解时,突然有人叫道,“地下!会不会是在地下!”他这才醒悟过来。他们双头族之所以进化出两个脑袋,不仅如艾伦猜想的那样脑子不好使,其实所有的头部器官都不太好使,包括耳朵。他们天生缺乏空间感和方向感,两个脑袋上的四只耳朵也只是能稍微弥补下这个缺点,但依然存在很大困扰,就像刚才,明明听见了族人的回应长啸,却无法清晰地辨别出声音的源头。“把地下也找一找。”他大吼道。双头族人纷纷趴下身子,用拳头重重敲击着地面,然后侧耳倾听着回声,不一会儿,就有人说,“我这下面是空的”,几名双头族人靠过去,把长矛插入条石铺成的地面,用力一撬,将条石撬了起来,然后一个黑乎乎的地下密室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当战斧商会的援兵赶到时,双头部落已经从地下密室里找到了他们失踪的族人——碎骨,此时的他双手双脚被铁链紧紧捆住,遍体鳞伤,流血流脓,显然是受过极其严重的虐待,这让双头族人们无不义愤填膺。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几位其他部落的俘虏,他们的遭遇也同样触目惊心,一个黑鸦部落的人双翼被暴力掰断,目的是为了防止他展翅飞走,一个夜豹部落的人两条后腿被挑断了筋,身上被喷满白色染料,也是为了防止他趁人不备偷偷逃走。这些俘虏被抬出地下密室后,碾颅指着他们质问副会长:“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从双头族人搜查仓库的那一刻起,副会长就预感到了大事不妙。他们虽然没有绑架双头部落的人,但却绑了其他部落的人,并嫁祸给了白手套,要是这些人歪打正着被找出来,同样是件天大的麻烦事。然后他手头上兵力不足,双头部落又一次性来了很多人,力量对比处于下风,因此没能阻止他们找到地下密室。当他发现抬出来的人里竟然真有一名双头族人时,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被栽赃了,然而事到如今,却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楚了,因为地下密室的墙上挂满了刑具,地上血迹斑斑,还有好几个关押俘虏的牢房,任谁看了都知道是这里是干什么的。
“如果我说不是我们干的,你信吗?”副会长努力安抚碾颅的情绪,并试图寻找出妥善处理这件事的办法,哪怕是付出再大代价,也必须把这件事压下来,绝对不能让其传出去,将其他部落也牵扯进来。
“我只相信亲眼看到的东西,你说不是你们干的,证据拿出来我就相信。”碾颅沉静地说。他也不傻,知道眼下最当紧的是平安离去,而不是激怒对方,至于血账可以慢慢算,而且到时候找他们算账的肯定不会只是自己一家。
“你的人可以带走,这件事我们慢慢再向你解释,但是其他人必须留下。”副会长退让一步。
“他们都是我的邻居,扔下邻居苟活逃生,我们双头部落做不出来。”碾颅大义凛然地说道,虽然他们和这些部落也没少打仗,平时相遇也和宿敌相见没什么区别,但在这些外来者面前,原住民们却必须做到同仇敌忾,一致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