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是有名的大孝子，父母在时，常回家看望二老。双亲过世后，回家渐少。赵子虽然是无神论，但在父母坟前烧些冥币还是要做的。他不像别人每年都去祭扫，他五年上坟一次，一次所烧的纸钱比别人五年烧的总和还要多十倍。他想，父母活着时很喜欢钱，现在多烧些，了却他们的心愿，让他们也过一把当亿万富翁的瘾。嗨，这是活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赵子的孙子孙女一天天长大了，被他们的爸妈接回了自己的家。老两口清闲了许多，也寂寞了许多。儿子大了，孙子孙女也大了，自己，当然，就老了。咦，真是的，真快。
赵子不怎么看电视，因为遥控器被太太掌握着。上网也是浏览《秋风诗词》网，只是看，很少发表评论，更不发表作品。他时常忆起在六楼洒泪时的几句冷诗，属于强说愁一类，好笑。现在只剩下风凉好个秋了。秋就秋，凉就凉吧，为了不让自己心头的冷气扰动年轻人火焰般的热情，少说为佳，不写也罢。
完成了看孩子这个义不容辞的光荣任务之后，去街心花园就越来越少了。原来的聊天族也不如先前兴旺，赵子偶尔凑过去，也是只听不说，鲜有谈吐。
赵子身体不太好，也不太坏，谈不上精神矍铄，也不算老态龙钟。最近，他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或者说有了新的精神寄托，真是人老心不老呀。
在彩票投注站门外，赵子犹豫了一下，进去了。怕什么，早就打定注意要买的，况且，屋里已有三个人在。两个中年男子，在看墙上的开奖数据，另一个正从打印机上取下刚刚打出的彩票，同时把十元钱递给了销售员，看年纪有六十好几，与自己差不多。怕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在买，真是，谁不想发财。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奋斗了几十年，总在河东，也该轮到我在河西走一回了。赵子似乎顿悟，彩票，就是通向河西的桥。他看了看其他三个人，觉得他们大概也是没有了其它发财的路，才想起这座桥的。
管别人干什么，赵子毅然掏出四元钱和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两个七位数。
“七星彩，两注。”赵子说。
销售员熟练地按动键盘，半旧的打印机吱吱响了两下，努力地把彩票送了出来。赵子核对了一下，装进内衣口袋，轻轻按了按，感到一阵轻松。都说万事开头难，这有什么难的，比起以前那几次波波折折的选择，这是何等轻松的一次。
赵子走出投注站，轻松过后是一阵头晕，他站着休息了一会。不要紧，因为高血压，常晕，都怪昨夜没睡好，与买彩票的事没什么联系。
要过马路，赵子一步一步地登上过街天桥，不吃力，也不轻松，就是不敢往下看，怕头晕。他慢慢走着，不看桥下，只看天空。突然感到莫大的吉气笼罩全身，他想起了内衣口袋里那张小票，好像脚下走的正是那座通往河西的桥。
赵子是个忠厚人。他忠于家庭，忠于亲友，忠于自己曾经的事业。当然，他也很忠于自己的祖国。但他最最忠于的是自己的太太。赵子研究过，名人称妻子为夫人，富人称妻子为太太，常人多数是叫老婆。赵子当然知道自己属于常人，但他还是习惯称自己的贤妻为太太，他并不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价，只是想表示对她的敬爱和忠诚。
赵子对太太什么事都不隐瞒。心中有什么想法，外边有什么趣闻，总是积极主动地说给太太听。如果赵子有外遇，或者去赌博，大概会按照世人统一的做法，对太太保密，但赵子从来没有艳遇，也从来不赌，所以他对太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一次是例外。买彩票的事，赵子早就打定注意要买的，但只字未对太太说起过。现在，他内衣口袋里装着买好的彩票，站在太太面前，依然没有说。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悲，是喜，是空虚，还是充实，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还是怕她不高兴，似乎都不是。他虽然一再自我安慰，这不是坏事，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有那么多人在买呢，怕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君子之举，何必蹑手蹑脚呢。但心里总觉得不那么坦坦荡荡，不愿意让人知道。
趁太太去厨房洗菜，赵子赶紧把彩票掏出来，把那两行端端正正的七位数端详了一会，夹在书的第8页，放进抽屉里。彩票上的两个七位数，是赵子早就算计好的。一个是家中的电话号码，号码共八位，去掉了最后一位。另一个是从身份证上截取的自己的出生年月，这个数只有六位，便在最后添上一位，当然是6。该彩号，头一位是4，暗寓自己前半生已死；最后是6，说明晚年六六大顺。穷途而不潦倒，末路柳暗花明，这是合乎辩证法的。现在的年轻人只会谈钱、谈爱，听到辩证法之类就想笑，他们哪里知道，所谓心想事成与精神可以变物质的哲理是相同的。看来，赵子对无神论有所动摇，似乎想与崇尚数字谐音的风气同流合污，还打着辩证法的旗号。
赵子歪在床上，想静一静。在新辟的路上迈出了第一步，有了良好的开端，是该放松一下。客厅的电视开着，没人看。太太在准备晚饭。他躺在床上做着深呼吸，隐隐听到电视里正播放股市行情，心烦，走出去，抓起遥控向电视机一射，灭了。
赵子返回床上，继续放松。他以前曾光临股市，交了不少“学费”，急流勇退了。赵子后悔当初多谋而没有善断，在股市过于勇往支钱了。幸亏自己只是个小散，投入的钱不多，否则就可就陪大了。看来还是买彩票划算，两元一注，中了大奖就是伍佰万。彩票是小本求大利，风险小，见效快；炒股是大本求小利，风险大，获利难。这是赵子在思绪纷纷的几天中得出的结论，现在仍坚信并重温着这一结论。善于辩证法的他，当然也总结了炒股和搏彩的共性：都是多数人赔，少数人赚。但他总觉得自己属于那少数。炒股赔了，彩票哪能再赔，好运也该来一次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该轮到我……
厨房里传出太太炒菜的声音，赵子心里有些涩涩的，他知道，够太太级别的人是不用亲自下厨的。苦命的太太，大半辈子了，没跟我享过一天福。这次，我一定让你做一回真正的太太。赵子仿佛自己真的中了大奖，盘算着明天就和太太一起去超市，先买戒指，要最好的，24K金。手镯，要翡翠的，我倒卖呼啦圈时给她买的那副手镯还保存着，真是淹心。项链，要铂金的。眼镜，要选那种带有两道弧形小链链的，镜片要小，能从镜框边上透出神气的余光来，很有风度。衣服，样式不能土，也不能太花哨，面料当然要顶级的。你还不老，我一定让你走路的时候很自信，说话的时候很自尊，像个真正的太太。想到这里，赵子几乎掉下泪来。烟早就戒了，酒是要喝一点的，赵子继续盘算。对，是要庆祝一下，去饭店撮一顿。附近的酒楼太土气，要去就去大饭店。打的，不，到高级饭店不能打的去。奔驰？没必要，买辆宝马就行。两个月内拿到驾照没问题。唉，不必自己开车，顾个司机，女司机，兼秘书。司机先不急，还是先顾保姆，再也不让太太亲自做饭了。保姆不能太年轻，也不要漂亮的……，要保住晚节，我可不是那种人，可不能对不住李淑琪。点菜？到时再说，反正鸡呀鱼呀太俗，鱼翅之类只有贪官才吃，鱼子酱要俄罗斯的，听说小菜有600元一盘的，……
赵子的想像刚刚展开，太太喊了一声：“吃饭了。”赵子终止了在大饭店点菜的白日梦，走到自家的饭桌旁。
“两菜一汤，不错。”
赵子对太太做的饭总是先夸后吃。两菜，一盘黄瓜炒鸡蛋，一盘小菜，所谓汤，就是稀粥了。自己腌制的小菜很清口，不知600元的小菜好在哪里。赵子饭吃得很快，很满足。
太太擦桌子，赵子洗碗，然后看电视。
电视机太小，早就过时了，赵子想，一定换，要液晶的，要宽屏，要大尺寸。坐这里看大尺寸太近，唉，我怎么成阿Q了，以后还能住这“土谷祠”吗？当然要三室两厅，大客厅、大电视，一切都换新的，一切都换。他瞥了一下太太，她不能换，不能让她伤心。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把两个儿子抚养大，不易啊。如今，大儿子孝顺但没钱，小儿子有钱但不孝，太太依然不歇心。小儿子太混蛋，你有那点小钱神气什么，在老子面前还财大气粗、五吹六喇。去大饭店时一定叫上这个混蛋，也让你尝尝俄罗斯的鱼子酱和600元的小菜，打打你的气焰。
…………
赵子得意，笑出声来。
“笑什么？”太太问。
赵子发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赶紧解释：“啊，笑电视里边。”
电视画面是病房，病人家属在一旁暗暗流泪。
“人家在流泪，这好笑吗？”太太说。
“是笑刚才的镜头。”
“刚才？”
这时，电视里切换出五个警察追一个坏人的场面，坏人跑了，没抓着。
“你看，这不可笑吗。五个追一个，竟让他跑了。”
太太不再追问，继续看。
太太很少笑。大儿子生活窘迫，又爱莫能助，家中还有九十五岁老母，天天牵挂。老岳母一个人，孤苦伶仃，电灯红得透不出光来，菜很咸，味道比我们家的小菜差多了，药也舍不得吃，以后要多周济她。这回我做主，给她几千，或者大方点，给一万，要是不够，尽管说。大儿子那边，不能全满足，但一定给他个惊喜，还要瞒着老二。老辽家里也很紧，一起炒过股，也赔了，没多有少，应该帮帮他。希望工程？象征性的捐助一点，不能太露富。……
太太看完了电视剧，准备去睡觉，对赵子说：“你还看吗？”
“看。”
太太把电视调到经济频道。她知道赵子喜欢看“经济半小时”，对介绍民营企业家艰苦奋斗的节目，尤其入迷。不过今天这些内容对赵子没有吸引力，他等着看的是体育彩票的开奖直播。快了，还有20分钟。
等太太回到卧室后，赵子又吃了一片利血平。本来每天吃两片，血压就能稳定住，今天，他觉得有必要加量，生怕精神波动，万一兴奋过度，还是以防为主吧。赵子心脏很好，但他好像听谁说过，喜伤心、怒伤肝，人遇特大惊喜会诱发心梗，所以特意买了一瓶硝酸甘油准备着。他还想写一份简单遗嘱，万一乐极生悲，太太不知道我有一张中了大奖的彩票，不就人财两空了吗？腹稿都打好了：
愚夫搏彩中大奖，一阵狂喜永别君。彩票在左边抽屉里（书内第八页）。
但赵子并没有真写，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如此脆弱。
开奖时间到了。开奖机摇出的第一个号码是5。赵子的两个彩号第一位都不是5，头等奖没戏了。很快，第二个号出来了，又是个5。赵子又激动起来，记录他生日的那个号码，第二位是5。如果后边几位都如愿猜中，会获得几十万的二等奖，就算五万也行，正好能把我炒股赔的钱补回来。
号码一个接一个地摇出，赵子一个接一个的摇头。兴奋了一天的情绪，渐渐平静了。
这一夜，赵子睡得比较香。
回想昨天的事，赵子觉得很正常。买彩票，都是觉得能够中大奖，如果没有必胜的信心，干脆就别买。损失了四元钱，才四元，小菜一碟。唉，真买小菜，能买好几碟呢，当然，要买大饭店的高档小菜，可就惭愧了。没有旗开得胜，用不着灰心，那些民营企业家们都是经历过千辛万苦之后，才找到那个柳暗花明的小山村的。我才失败一次，就此罢手，太没志气了。
此后，赵子经常出现在体彩投注站。走到门口时，不再犹豫，两眼一扫，径直走进去。他沉着多了，不是去了马上就买，也不是每次都买。听听，看看，谈一谈，问一问，能获得不少知识。有一次，他听一位老兄说，“守号”等于守株待兔，每年开奖一百五十次，就算皇帝轮流坐，各种排列组合的号码一百年也轮不到一回呀。赵子对概率略知一二，回家粗略一算，果然，死守一个号等待，一万年也轮不到一回。不过，我的号哪一年轮到，按顺序不会是最后一年吧，谁敢说今年不会，谁敢说今天晚上不会出现呢？幸运不会总是捉弄善良人吧，按概率，我也不能总在河东，不会的。
为了增大可能性，赵子后来买彩票时，除了守定原来选的两个七位数以外，又增加机选三注。这样每次要花十元钱。记得第一次来时，排在他前面的那个老兄也是买了五注。好久不见这位老兄了，赵子以为，他可能是中了大奖到外地旅游去了，或者是壮心不已，拿着赚的钱去干实业，去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实际情况是，那个老兄没有中奖，没去旅游，他死了，赵子不知道，只往好处想。
有一位在天津上大学的学生，一次独得八注大奖，这对赵子触动很大。他渐渐觉得，中一注大奖，税后剩四百万，买房、买车、买……，不算很富裕，不如来个大笔写大字。经过深思熟虑，他终于赌了一回大的。看看奖池里的钱多起来，他把厮守了半年多的两个彩号一下子买了十倍，花了四十元，毫不动容。如果（当然是如果），中了特等奖，就是四千万！
赵子确实沉着多了，他不再看那个开奖直播，因为先睹并没有为快过。这次面对四千万的刺激，他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露出喜形于色的神态。没等到开奖时间，他就上床睡了，心平气和，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电话响了。
“喂！你是？张小姐！”赵子一听，是投注站打来的。那个女销售员三十多岁，称大姐或者大嫂，似乎都不妥，称女士，她的档次又不够，所以慌乱中叫了一声张小姐，对方并不介意。
张小姐说：“恭喜你赵先生，你中大奖了！”
赵子很沉着：“别逗了，我没那么好运气。”
张小姐说：“真的。我们站开出了十注大奖，我记得就你买了十倍，对不对？你过来吧，我告诉你怎样去领奖。”
赵子衣扣没顾得扣好，趿拉上鞋，紧走。走得很轻，很快，一点也不头晕。刚一到投注站，张小姐已经站在他面前了，痴痴地看着赵子笑：“亲爱的，彩票带来了吗？”赵子听得有些肉麻，浑身又冷又飘。亲爱的？这是在叫钱还是在叫我。赵子正准备从内衣口袋里掏彩票，忽然刮起一阵风。天上有一片绿色的云，形状怪怪的，绿云伸出一根长长的管子，管口呈漏斗状，向他们扑来。赵子有点害怕，暗想：这是张小姐勾引歹徒来抢彩票的，他们竟用了高科技。忽然，满天星斗晃起来，纷纷落下，像是流星雨。漏斗里倒出好多好多钱，还有美元，欧元。突然，漏斗吸住了赵子的衣服，只一拧，把他上衣扒了下来。张小姐和赵子合力抓住一个衣角，从漏斗里拼命往外夺衣服，拼命夺，那里面有十注大奖，必须拼命夺。但漏斗的力量太大了，把他们两个托到半空中。他们一点不怕，感到身子很轻，像柳絮一样飘得很高。他们死死抓住衣角，管状漏斗迅速向天上缩，他们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像是乒乓球，后来觉得自己像一粒米，再后来，只觉得化为乌有了。
时间不长，他们觉得自己的身形渐渐变大，复原，落在一个生疏的地方。说不上风光秀丽，也不算荒凉，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赵子想，这个张小姐，见我有钱了，拉我到这里来旅游，这得花多少钱。我的彩票还没兑奖，哪有钱。这时他才感到自己光着膀子。衣服肯定让张小姐抢走了，里面有我的命呀。又一看，张小姐不知何时被关进笼子里。笼子的形状怪怪的，像是正四面体，不停的闪着绿光。笼子里没有他的衣服，但有很多很多钱。张小姐好像很饿，狼吞虎咽地吃那些纸币，大把大把地吃。再一看，两边都是正四面体，一排一排的很多。里边都是奇异的动物，从未见过。有的穿着衣服，有的没穿。张小姐附近的笼子里都是人，有亚洲的，欧洲的，好多。笼中人的衣服都很怪，上身下身穿得严严实实，但中段****，露着屁股。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风俗？我们上边下边可以不穿衣服，唯独中间一段一定要包严，轻易露不得。此地的风俗与我们正相反。
一个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漏斗状的长管子，比刚才见到的短。他大概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后面跟着机器人，机器人上写着：双活岛万思通。
“这个动物园门票多少钱？”赵子问。
管理员说：“什么门票，你们地球人就知道钱。这不是动物园，是人物园，什么人物都有。近处这一片是地球人。那边有76个银河系的星光人物。”
“他们的衣服怎么？”赵子问。
“这样的衣服利于新陈代谢。”管理员说，“你们地球人，尤其中国人，把排废物叫做‘方便一下’，你们每次去厕所都是脱了再拉，拉完再穿，一点不方便，遇到腹泻，还会拉到裤子里。地球服装不科学，愚昧。”
一听愚昧二字，赵子不高兴。争辩道：“我们小的时候都穿开裆裤，跟这里的样式相仿。我们地球人的思维还是非常……”
“非常什么，非常混乱。你们长大后为什么不穿这有科学价值的开裆裤了？你们地球人很喜欢异性的屁股，你们成年后屁股的功能又多了一个，可是你们反而把别人最喜欢的这个伟大的部位盖起来，什么意思？当然，我们设计的方便服主要是为了方便排泄，不是为了方便你们的第二个功能。因为到了这里，就会把你们的六欲程序删除。繁衍后代不再需要爱欲之类的原始程序。”
“用克隆法？那是违法的。”赵子再次置疑。
“克隆早落后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的衣服呢？”赵子问。
“在双活岛研究所，研究完就给你。彩票也还在，只是没大奖。”
“张小姐说我中奖了。”
“这是你们地球人思维混乱造成的。明年，记住，是明年，你会中大奖，那时我接你到双活岛来，给你上第二课。”
“我怎样回地球？”
管理员指了指手中的漏斗形管子，说：“这叫意识流，也叫思维波，它的速度是光速的72次方。从双活岛人物园到地球有84光年距离，30秒就可到达。这还不是最快的。靠你们地球人的智慧，还远远造不出这种工具。”
正四面体中的张小姐急了，抓起一把纸币，塞到嘴里，身子一挤，钻出来了。他紧紧搂住赵子的脖子，憋得赵子出不了气。
赵子憋醒了，他推了推脖子上的手。原来是太太睡相不好，右手压在他脖子上。想了想刚才的梦，渐渐模糊，但总觉得与以往的梦不同，而且开始怀疑投注站那个销售员：此人是否真的心怀不轨，想占我便宜。
赵子来到投注站看开奖结果。他没有直奔墙上那张写有好多开奖数据的大表，他首先瞥了一眼张小姐，看不出异样的表情。又偷看她的全身，也没穿太空服。看来，她大概并没有去人物园。张小姐今天很热情，递给赵子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昨夜的开奖号码。赵子一看，很激动，中了一个末等奖。奖额五元，十倍，共得五十元。这是他投入最多的一次，没有赔，还赚了十元，当然激动。去过人物园之后，赵子把钱看淡了许多，本打算以后不再买这捞什子。现在看来，自己的小运气初露端倪。所以，还是常到这里试一把。
一天晚上，看完《甄嬛传》，太太没有马上去睡，对赵子说：“我买了张彩票，我们看看电视开奖吧。”
“真的吗？”赵子接过太太的彩票一看，也是两注，第一注特别熟，是自家的电话号码，是他一直守候的彩号。第二个，是太太自己的生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其实，李淑琪早就知道赵子在买彩票，她知道老伴爱面子，瞒着所有的人。看来，李淑琪买彩票不是单单纯求中奖，而是想让赵子心里踏实些，别那么累。看得出，太太对赵子的爱，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难怪赵子对太太总是怀着万分感激之情。
这一次，赵子也买了两注，第一注与太太的相同。
喜从天降！两人相同的那个彩号，真的中了特等奖。赵子并没有诱发心梗脑梗之类，然而太太确是晕倒了。赵子刚拿起电话，太太苏醒过来，示意他别打电话。接着，赵子咬了一下手指头，很疼，证明这回不是梦。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比梦还乱。记得梦中那个外星人说他明年能中奖，这还没到明年就中了，看来外星人的思维有时也混乱，也会犯错误。
兑奖回来的路上，赵子的双腿被歹徒打成粉碎性骨折，抢走了两万元现金和存着两注大奖的银行卡。
破案后，两万元已无法挽回，银行卡上的钱分文不少。赵子的腿迟迟不见好转。
赵子没有买车，也没有去吃鱼子酱，但真的请了一个保姆。保姆的主要任务不是帮太太做饭，而是用轮椅推着赵子到外面散散心。散什么心，还能散出好心情吗。伤筋动骨一百天，都二百多天了，还没有根本好转。
赵子坐在轮椅上，对周围的人，周围的物，不再认真的看。赵子坐在轮椅上，总爱看天，经常闭上眼睛，乘着思维波，飞到人物园，希望听到第二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