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议事厅的众人噤若寒蝉，弄不清帮主的意思，大家都只得紧紧的盯着万道复的神色。
万道复扫视众人一番，淡淡问道：“有谁知道郑副帮主去了哪里？”
在场众人纷纷摇头。
万道复偏头看着座下的白野，拍了拍桌子，声音突然提高道：“帮中谁人不知，你白野与郑无常是好兄弟，向来形影不离，难道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刚刚出手偷袭我的是不是他？你是否一定要替他隐瞒？”
座下众人方才惊觉发生了何事。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白野与郑无常二人同时入帮，昔年也都是一个堂口的兄弟，两人相互搀扶相互提携，为天理帮立下了汗马功劳，一路从普通帮众打拼到了如今的地位。郑无常武功极高，在帮中仅次万道复，白野虽然名声稍差，但也着实不弱。两人作风迅猛，手段如雷霆，令敌帮闻风丧胆，因此帮中帮外的人称他们是‘黑白无常’。
因为两人如此关系，要说白野不知道郑无常去了哪里，可真是令人心生怀疑。
只见白野双腿一软，便从座位上跪了下来，颤声道：“帮主明鉴，今夜议事厅大伙一起庆祝时，郑无常因不善饮酒，我便先陪他回了卧房。安顿好郑无常后，觉得不够尽兴，便与属下几人一起在堂口饮酒作乐，喝到闷头大醉，连给你老人家安排护卫之事都已遗忘。一直到刚才巡逻的兄弟来叫我，方才醒过来。帮主明察秋毫，我有几名堂口的兄弟可以作证啊！”
坐在万道复旁边的唐鹰突然开口道：“帮主，白野此人做事不含糊，做人却是比较谨慎小心，背叛帮派这样的大事，谅他也是不敢做的。如今郑无常突然失踪，虽有可疑，但是没能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随意冤错。依我看，不如今晚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派人去寻找郑无常的下落不迟。等到时候找到了人，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万道复点点头，准备开口。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喧哗，一阵刀兵交击的声响后，只听见郑无常一声怒喊传来：“你们这些狗贼！是要反了吗？”
议事厅的众人心中惊骇，想要起身出门看看发生了何事，突然有人叫道：“怎么回事！居然使不上力！肯定是有人用毒！究竟是谁？”
在场众人喧哗一片，在议事厅内的人发觉竟都是如此，一时间怒骂声，叫问声不绝于耳。
这时一阵破门声传来，几名帮众被人扔了进来。郑无常随之走了进来，满身血污，与他平时威风凛凛的形象大相径庭。
郑无常刚刚进议事厅便瞧见众人情况不妙，这一扭头就看见了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白野，便伸手指着他，怒容满面道。
“好你个白野！原来真的是你！”
只见白野仰头大笑，表情随即变得十分阴狠：“你郑无常真是好深厚的修为，设下那等陷阱也没能留下你。”
话未说尽，白野便先声夺人冲了出去，背上一柄大刀已经在手，郑无常连忙抵挡。只见白虹闪逝，只听金铁交戈，不过一会儿，白野抬腿一脚，踢在了郑无常的下腹，郑无常猛吐一口鲜血，后退五步，单剑撑地，甚是痛苦。
白野嘴角轻佻，道：“你果然受了重伤，若是平时，我还是差你一筹，但现在你可差远了！为免夜长梦多，那就怪不得我先送你上路了。”
说罢，白野的大刀猛地向郑无常劈砍而去。
郑无常只觉得此刀犹如泰山压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刀光之中，一瞬便是生死。
一切，仿佛停滞了下来，若不是那道烛火忽然闪灭了一下，若不是耳边响起了白野的一声惨叫。郑无常肯定觉得这只是他灵魂出窍的那一瞬间，时间与万物的停留。
下一刻，郑无常动了。
他的剑，早已铭刻在心。
一剑，斩断那年，初入帮会，你我相识。
两剑，斩断那年，荒草枯木，你刀我剑。
三剑，斩断那年，生死关头，你前我后。
三剑平常，最是无常，郑无常在第三剑突然停下。
他泪眼模糊，问道：“为何？”
白野此时中了两剑，早已是命在旦夕，嘴角鲜血直流，但是他看着郑无常，眼神带着讥笑，道：“为何？你郑无常为人心狠无情，今日为何转了性子？都说咱们是‘黑白无常’，齐头并进，可哪一次不是我最拼命，冲锋在前，可最后得利的全是你郑无常。如今有贵人看中了我，只要我拿下天理帮这个燕京第一大帮，便会青云直上，不用屈膝于你郑无常之下，这样的理由够不够？”
郑无常只是不停地摇着头，道：“你我已经是高居副帮主副堂主，荣华傍身。却有没有想过那些同样与我们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们如今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你怎就如此不知珍惜。”
白野眼中一丝厉色一闪，大喝道：“闭嘴！我真是很讨厌你这种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捏紧了刀，就要向郑无常捅去。
又是一道破空声响，烛火再次闪灭。
白野吃痛转身，只见唐九思已经站起，手中剑亦在手。
白野肝胆欲裂，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啊！不可能的！我还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你明明中了毒。”
只听见唐九思大喊一声：“白野，你上当了，束手就擒吧。”
白野见势拔腿便走，再也不回头，消失门外。
唐九思这时追到门口，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郑无常，然而他已然倒地快要不行的模样，他连忙蹲下扶起了郑无常。
郑无常双眼有些翻白，看着唐九思道：“唐兄，不必追了，他救过我的命，就当我还他的吧。”
然后，郑无常费力地将头转了过去，看着万道复的方向轻声道：“帮主，请恕我自作主张放走白野……”
话还没落音，唐九思看着郑无常双眼紧闭，已然气绝。
这一夜，即将过去，天空中已是泛白，新日将缓缓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