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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连环

这日下午,方雄、吴匡、孔邑正在郡守府堂上与文太守等人商议出城击賊的计划,突然府外有侦骑来报,等骑士来到堂上,向众人道出所探敌情后,吴匡、孔邑顿时大惊,随即离席跪到在地,高声向文太守请战。

原来梁姓賊帅昨夜突然弃城而走,率众过睢水和汳水,看样子是直奔外黄而去。吴匡和孔邑自然是担心外黄的安危,吴匡之子吴班,孔邑之姊孔惠一家、好友戴邵都在外黄,之前只有数百黄巾,自然无须担心,现在梁姓賊帅亲率大军围攻外黄,如不能尽早前往救援,外黄危矣。从这几日得到的消息来看,雍丘黄巾军纪涣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此一旦外黄城破,后果不堪设想。

黄巾围陈留时大概有两万多人,其中五千左右为被裹挟的流民,后来大部分在夜袭中投降,而其余一万五千人在攻城和夜袭中大概伤亡六千,又被俘一千,即使夜袭中无人逃散,雍丘黄巾也只剩下八千左右。而此时陈留有郡兵两千,县兵四百,义从一千,共计三千四百人,从人数对比上来看比一开始的一比十已经大为改善,何况郡县兵和义从的兵器、铠甲、弓弩远胜于黄巾,而且吴匡所率义从中不少是轻侠、军人出身,比农人拼凑而成的黄巾军不知强上多少倍,因此方雄、吴匡等人对此战颇有信心。

文太守知道吴匡之子困在外黄,当即决定发兵救援,于是众人便开始商议救援之策。吴匡经过上次的夜袭信心大增,建议大军直接开往外黄,与贼军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方雄、孔邑也认为士兵士气高涨,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是可以与之一战。兵贵神速,很快众人便决定明早兵发外黄,同时吴匡派王姓队率等三十骑连夜前往外黄报信,让守军务必坚守两日,两日之后,援军即到。为了防备降兵反抗,赵宠率六百郡兵和陈留北部尉率四百县兵共计一千人留守陈留,其余一千四百郡兵和一千义从共计两千四百人前往外黄。仍和上次夜袭一般,由吴匡率义从为前军,方雄率郡兵为后军,文太守又征调了三千青壮为大军运送粮草,同时交给方雄手令一封,命沿途各县配合郡司马方雄行事。

卯时(凌晨5点),吴匡、方雄率兵从北门出城,先过睢水,然后急行两个多时辰,又过汳水,成功地到达了郡北地界(汳水以北)。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大军继续向东行进,一直到了距离外黄大约六十里的地方,吴匡、方雄才下令扎营休息,埋锅造饭,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刺探敌情。当晚,从斥候处得知外黄无恙的消息后,吴匡、孔邑均心中略安,两人和方雄在帐中商议了许久才回去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众人用过朝食之后继续东行,一直前进到外黄城西十里处安营扎寨。此处距离城西的黄巾营不远,为了防备黄巾趁机进攻,吴匡、方雄分出一半的士兵列阵备战,另外一半伐木扎营。不过黄巾却并未出兵,扎营的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最终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扎营已毕。方雄从军多年,对于行军、扎营颇有一套,这军营扎的很是结实,营地四周最外层深挖壕沟,壕沟往里有栅栏、鹿角,栅栏再往里有一片空地,空地再往里才是层层营帐。军营设东、西、南、北四个营门,每个营门附近立有两个望楼,军营四角也各立一个望楼,将营地周围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却说梁安当日兵败陈留,连夜逃至雍丘,后来慢慢收拢残军,得七千之众。虽然他仍有力量反攻陈留,而且已经知道夜袭的数千火把乃是疑兵,但是众人士气低落,皆无斗志,于是考虑了多日后梁安决定还是北上东郡,与卜巳合。吃了败仗,士兵怨气很大,于是在梁安的默许之下,黄巾兵在雍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由于在雍丘尝到了甜头,众黄巾小帅便怂恿梁安沿途攻下外黄,抢掠一番。挡不住众人的劝说,梁安在两日前率七千黄巾围了外黄,并召集小黄、东昏、济阳、考城的黄巾前来汇合。外黄不比郡治陈留,只有四百县兵,之前抵挡几百黄巾还行,可对付七千多人显然坚持不了多久,连县尉都见势不妙,在围城当夜弃城而逃。幸好外黄大姓凑了七百义从,郭姓县吏和韩卓又向外黄令推荐了曾斩杀群盗的戴邵,吴班、卫臻、张纮等人也各率家兵、骑奴加入外黄守军,这样总算成功守了两日,等到了陈留援军。

梁安自然早已得知陈留援兵的消息,此时却有些左右为难。他原本以为县尉出逃,外黄一日即下,到时候即使援军兵至,自己也可攻可守,不想强攻两日,仍是毫无战果。听手下讲,守军中有一个黄脸少年和一个健硕少年颇为勇猛,己方几次登上城墙,都被此二人率众击退,而且昨日有三十个骑兵欲从城东破围入城,也是被此二人接应进去。“两小贼着实可恨”,梁安愤愤地想道。不过此时却没时间管这“两小賊”,援军已在城西十里处扎营,为了免于腹背受敌,梁安只好下令停止攻城,同时命城北、城南、城东黄巾往城西集结。所以方雄、吴匡忙着立营的时候,梁安则是忙着集结部队,故没有派兵偷袭。

梁安在雍丘时有七千之众,后来加上外黄、小黄、东昏、济阳、考城五县三千多的黄巾和数百被裹挟的流民,总共有将近一万一千人。陈留援军到来之前,梁安采用了“围三阙一”的战术,城西四千五百人为主力,城北、城南各三千人为辅,而城东设伏兵五百。攻城两日,伤亡将近两千人,于是梁安将全军九千多人都集中到了城西军营。

整军完毕后,梁安召集众黄巾小帅在帅帐中商议对策。梁安本来的打算是抢了外黄的粮草、铠甲、兵器就北上东郡,与卜巳合,但是现在陈留援兵已至,除非能击败这两千多陈留援兵,否则别说攻下外黄,连全身而退都会有问题。见梁安面有忧色,一个以武勇见长的黑脸小帅高声道:“渠帅,虽然他们有了援军,但是只有两千多人,又无城墙作为依仗,有何惧哉?明日我愿为先锋,率军踏平敌营,替战死陈留的弟兄们报仇!”

“对,为弟兄们报仇!”另外两个小帅也附和道。

“诸位说的好,这个仇一定要报!”梁安见众人战意高昂,心中略安,但是想到当日陈留夜袭的情况,还是谨慎地道:“不过我们却要小心贼军的诡计,上次便是中了贼将的夜袭之计,损失惨重,这次大家一定要加强防守,避免被贼军偷营。”

众小帅想到当日夜袭的情形,纷纷点头称是,于是众人决定今夜枕戈待旦、衣不卸甲,同时多设值夜的岗哨。这时,一个略通经学的白脸小帅考虑再三,起身向梁安道:“渠帅,愚有一策,或可破賊,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说来听听。”梁安闻言道。

“贼军远来必疲,我们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夜袭破賊?”白脸小帅道。

“此计甚妙!”梁安一听大喜,顿时起身而立,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大笑道,“哈哈,此计大善!如若夜袭破賊,君为首功!”

白脸小帅见梁安赞成自己的想法,便继续道:“陈留援兵一败,外黄士气低落,必然一日而下,到时渠帅在外黄振臂一呼,占领陈留全境指日可待阿。”

“说的好!今夜就让方賊和吴賊尝尝我们的厉害!汝等谁愿为先锋?”梁安越想越觉得胜券在握,重新坐在胡床上问道。

“渠帅,我等愿为先锋!”见梁安主意已定,黑脸小帅等三人起身请战道。

“好,就命汝等率三千人为前军,于今夜丑时(凌晨1点)偷袭賊营,吾亲率大军在后面接应。传我帅令:今夜斩杀方賊或吴賊者,赏百金、美婢两名。”

计议已定,众人早早地安排士兵用过飧食后便入帐休息。丑时将近,黑脸小帅等人点齐兵马,分三路向陈留援兵营的东、南、北营门潜行而去,梁安则率四千多人隔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只等黑脸小帅等人偷袭得手便前往接应,其余两千人留守军营。

黑脸小帅负责东营门,在潜行至营门附近后,他先命军中的弓箭手射杀望楼上的兵士。营门两侧各有一个望楼,望楼上有一个头戴平巾帻、怀抱长枪的兵士,兵士似乎早已睡熟,头深深地埋在怀中,看不见面容。数十个黄巾弓箭手一起动手,一轮箭雨过后,两个望楼上的兵士都变成了刺猬。见营门附近再无值夜的兵士,黑脸小帅轻声向众人道:“兄弟们,渠帅说了:‘杀賊将者,赏百金、美婢两名’,随我杀!”说完打开营门,带头往营地中央的帅帐杀去。等众人穿过空地,在营帐中央的大道上跑出数十步后,突然黑脸小帅觉得有些不对劲,营中太安静了,竟然没有一点打鼾的声音,想到这里,黑脸小帅心中一震,连忙命众人停下来,查看周围的营帐,果然营帐中空无一人。“不好,中计了!快退!”黑脸小帅心知中了埋伏,忙下令退兵,奈何后面的士兵仍在往里冲,一时之间队伍乱做一团。

正在此时,只听东南北三个营门处都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黑脸小帅心知如果被困在营里定然凶多吉少,便急忙带人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聚拢士兵。见主帅并无慌乱,众黄巾兵也渐渐恢复了冷静,随黑脸小帅一起冲回东营门的空地上。此时东营门附近的黄巾兵早被官兵杀的溃不成军,少数黄巾兵见势不妙,向东(和谐)突围而逃,大部分黄巾兵则被分割包围,形势岌岌可危。黑脸小帅凭借自己的武勇连续救出两处被围的黄巾兵后,黄巾军士气大振。正准备带人向下一处被围的黄巾兵杀去时,黑脸小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嗖嗖”的羽箭破空声,刚想转头查看,一支长箭已经透胸而入。看着胸前带血的箭簇,黑脸小帅先是一脸难以置信,然后以刀拄地,缓缓转过身来,只见营中大道上从西面驰来几十骑,有人高举火把,有人挽弓搭箭。黑脸小帅奋起全身的力气向前走了几步,此时又一支长箭穿胸而过,黑脸小帅再也支撑不住,不甘地大叫一声后倒地身亡。见主帅阵亡,又突围无望,东营门附近的黄巾兵很快斗志全无,除了少数人仍在负死顽抗之外,其余人纷纷下跪乞降。那几十骑见此处战局已定,在一个黑脸大汉的带领下,娴熟地掉转马头,往仍有喊杀声传来的北营门疾驰而去。

梁安和那个献夜袭之计的白脸小帅一开始见陈留官兵营中火把亮起,以为己方偷袭得手,忙催促手下快速进军,前往接应黑脸小帅等人。行了一半路程的时候,斥候抓到几个黄巾溃兵,梁安这才知道黑脸小帅等人中了埋伏,困在敌营,生死未卜。

“竖子误我!”梁安心情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想到“始作俑者”的白脸小帅,他一马鞭抽了过去,怒气冲冲地骂道。

“渠帅饶命!賊将奸猾,属下不曾料及。当务之急是前往救应,去晚了恐怕前军尽覆阿!”白脸小帅不敢躲闪,挨了一鞭后赶紧下马跪在地上,向梁安请罪道。

梁安平复了下自己的怒气,先命人绑了白脸小帅,然后犹豫了好一阵才下令大军加速前进。等梁安赶到时,东营门的战斗早已结束,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而数百陈留官兵在营门里的空地上严阵以待,官兵领头之人威武雄壮,骑马持矛,正是陈留援军副帅军司马吴匡。黑脸小帅自起事便追随梁安,因武勇过人颇受梁安器重,为其心腹爱将之一,如今惨遭不测,梁安心中既悲戚,又愤怒,他暗下决心:“今夜定要血洗賊营”。为了激励士兵向前,梁安提高了赏赐,大声下令道:“传我帅令:先攻入賊营者,赏百金、美婢两名;杀吴賊或方賊者,赏千金、歌妓十名。”梁安的歌妓自然是在雍丘抢来的,很多黄巾兵都听说这十名歌妓容貌娇媚、舞姿曼妙,乃人间尤物,此时听到谁杀了賊将就可将这些歌妓据为己有,顿时眼中充满了贪婪,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梁安对士兵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借火光观察了下对方的人数、阵型后,先派两个小帅各带一千人往攻南、北营门,随后命刀盾兵在前、弓弩兵在后向营门冲去。

吴匡此时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在依稀辨认出对方大声下达命令者就是梁姓渠帅后,他先命人点着早就准备好的干草堆,然后采取守势,命弓弩兵不必吝惜箭矢,刀盾兵护于前,长枪兵守于后。黄巾兵此时的铠甲、兵器比攻陈留时又好上了一些,不少人身穿皮甲,手持漆木盾。而经历过陈留、外黄的攻城战,这些农人的战斗经验也得到了显著提升,再加上受到“千金”、“歌妓”的刺激,一波波黄巾兵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地冲击营门。不一会两边的箭矢射尽,开始短兵相接,起初义从兵还能牢牢地守住营门,后来一些黄巾兵从营门两侧搬开鹿角,冒死翻过栅栏冲进了营中,于是义从兵只好结为圆阵,且战且退。吴匡所率义从兵虽然单兵实力、铠甲兵器都强于黄巾兵,但是白天行军五十里,之后安营扎寨,刚刚又与黑脸小帅战过一场,体力消耗较大,再加上黄巾兵人数占优,因此一时竟隐隐被黄巾兵占了上风。正在这时,东边的黄巾军营中突然冒出冲天火光,从东营门这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梁安一看“后院起火”,心中一惊,当时就想撤兵,不过转念一想:“营中有守军两千,留守的两个小帅又颇为谨慎,即使被偷袭也应该能守住,还是先顾眼前再说。”于是除了身边的几个骑兵亲卫,他命令全军压上,务必斩杀吴賊。

吴匡见到东边火起,大笑几声后对围攻的黄巾兵高喊道:“你们中了阿邑的连环之计!营寨已失,还不赶紧投降?”黄巾兵对吴匡所言将信将疑,而义从兵则士气大振,将局面稍稍扳回一些。这时,只见外黄城墙上多处火把亮起,同时外黄西城门处也出现一条火把长龙,向黄巾兵营快速接近。这下不少黄巾兵都知道吴匡所言非虚,众人心想:“营寨一丢,黄金、美婢、歌妓都被外黄守军抢走了,哪里还有什么赏赐阿?何况賊将身披重甲、武艺高强,不被他杀就不错了……”于是黄巾兵攻势略减,此消彼长之下,义从兵渐渐地占据了上风。又过了一会,从营中大道西边跑来数百陈留官兵,也不知是北营门还是南营门的战斗已经结束,显然黄巾兵战败,所以这些官兵过来增援东营门。

梁安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后下令撤兵回营。为了掩护主帅撤退,一个对太平道颇为虔诚的小帅主动留下来断后,拼死拖住了陈留官兵,梁安则率余众近千人往起火的黄巾营逃去。梁安马快,在赶到黄巾营的西营门时,身边除了几个骑兵亲卫,只有数十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黄巾兵。听得营中喊杀声一片,梁安有些犹豫不定,一方面不甘心就这样弃营而逃,一方面又怕陷在营中,被敌军前后夹击。考虑再三之后,梁安决定进营赌一把,如果能击败袭营的敌军再固守营寨最好,如果形势不对,自己也可取了钱财再跑。此时,梁安身后已经聚集了两百多黄巾兵,其他人也在陆续赶来,为了抓紧时间,梁安决定不等聚齐人马,咬了咬牙后率先骑马入营。

西营门附近似乎战事早已结束多时,喊杀声是从东营门和帅帐处传来,于是梁安便沿着营中大道向东行去。刚行了不一会,迎面碰到数十骑,领先一个队率打扮的骑将见到梁安明显一愣,随后大喊一声“梁賊在此,随我杀!”这数十骑便开始加速冲锋。梁安没来得及想为何对方认出了自己,忙掉转马头向后退,同时命长枪兵上前结阵,可惜他身后的黄巾兵反应没那么快,刚刚冲出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架好长枪,对方的长矛已经到了眼前。高速奔驰的骑兵狠狠得撞在了黄巾兵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前面几排黄巾兵全部掀翻,后续的骑兵则继续毫不留情地碾压过去。眼看那个队率骑将就要追上梁安,梁安身边的几个骑兵亲卫忙上前拦住了他,同时周围的黄巾兵也纷纷围堵了上来。正在这时,队率骑将身后一个黄脸少年从侧面绕过众人,纵马高高跃起,在空中瞄准梁安的后背一甩手,一个短戟脱手而出。梁安听到背后风声响起,心知不妙,急忙俯身紧夹马腹,不过为时已晚,只见短戟透甲而入,正中后心。时间仿佛在此时停滞下来一般,所有人都注视着梁安俯在马上继续前行,可马儿刚跑了几步,梁安突然翻身坠马,一头栽倒在地。

“渠帅!”几个骑兵亲卫发疯了一般往梁安坠马的地方冲去,其他黄巾兵则或惊恐,或茫然,一副不知所从的样子。这时,突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梁賊已死,汝等还不早降!”一个健硕少年紧随黄脸少年之后,见梁安坠马大喝一声道。众黄巾兵一下清醒过来,有人往梁安坠马的地方跑去,有人则跪地乞降,还有人扔下兵器掉头就跑,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队率骑将见梁安坠马,先愣了一下,接着一脸狂喜,也往前抢去,后面数十骑自然紧随其后。大部分黄巾兵此时毫无斗志,只有几个骑兵亲卫和数十个黄巾兵拼死想救起梁安脱身,可惜队率骑将、黄脸少年、健硕少年等人武艺高强,只见众人长矛翻飞,不一会,那几个骑兵亲卫和数十个黄巾兵都被刺死。队率骑将来到坠马的梁安身旁,先用长矛将其翻了个身,确认了一下后,他翻身下马,将其首级枭下,然后抛给旁边的黄脸少年道:“阿邵,今夜首功归你了。回头别忘了请俺老王吃酒!”

此人正是吴家门客善骑射的王姓队率,而黄脸少年和健硕少年则分别是戴邵和吴班。原来昨晚方雄、吴匡、孔邑商议破敌之策,方雄原本打算以守为攻,“避其锐气”【1】,与外黄守军成犄角之势,等对方想战而不得,再和外黄守军里应外合,一举破敌。不过孔邑提到须防“贼军夜袭”,并献连环之计,便是先在营中设下埋伏,若对方只派出小股敌军,则吞之;若对方大举前来,则胁迫黄巾降兵赚开营门,与外黄守军合兵攻破賊营,賊军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方雄、吴匡皆称善,即使贼军不来偷袭,众人第二日仍可闭营不战,恢复体力,然后再执行方雄的稳健之策。

定计之后,方雄、吴匡从立营完毕就开始准备,先是命人严密监视敌军举动,派人绕道从东门入城联络外黄守军,然后制作身穿军服的稻草人伪装成值夜的士兵,并安排士兵提前休息。亥时(晚上9点)一过,方雄、吴匡就分兵埋伏在四个营门,并刻意先放黑脸小帅等人入营,再伏兵尽出,关门打狗。因为准备充分,黑脸小帅等人很快便被击败,方雄、吴匡知道贼军还有后军,便先将大部分黄巾降兵捆住手脚丢在西营门的壕沟之中,然后派来异等骑带着十几个黄巾俘虏联合外黄守军赚开黄巾营门。不过在来异等人动手之前,却要等方雄、吴匡点火为号,因为如果梁安自己留守黄巾营,来异等人便极难成功,只能放弃袭营。所以吴匡在辨认出是梁姓賊帅亲来之后,先点燃了干草堆,此时来异见西边火起才迫黄巾俘虏赚开营门,和王姓队率、戴邵、吴班等人率三百多精锐自黄巾西营门入营,一路杀人放火。见到黄巾营中火起,其余外黄守军便依计多打火把,尽数出城攻打东营门。此计一环扣一环,当时方雄、吴匡、孔邑三人推敲了好几遍才确认没有漏洞,今夜终建大功。

戴邵一戟掷死梁安之后,此战再无悬念,众黄巾或逃或降,黄巾营中留守的两个小帅也一死一降,很快这里的战事结束。来异留王姓队率等三十骑和外黄守军在此打扫战场、查封梁賊抢来的财物、妇女,自己则马不停蹄,和孔邑、戴邵、吴懿、吴班等人率余骑往西接应方雄、吴匡而去。半路上接到方雄、吴匡,方、吴二人得知梁賊已授首,皆大喜,在确认无误之后,方雄连夜派人向文太守报捷,然后方雄、吴匡商议了一下,两人兵分两路,方雄驻军黄巾营,接收黄巾降兵,吴匡则今夜仍回官兵营,明日再押送黄巾俘虏前来会合,两人决定不再派兵追击黄巾溃兵,一是因为士兵体力透支严重,急需休息;二是賊帅已授首,余众不足为患。吴班、戴邵随吴匡一起,吴匡日夜担忧儿子安危,此时终于见到儿子,便让他一路跟着自己身旁。而孔邑、吴懿和戴邵久别重逢,一路互相询问近况,相约今晚同帐而眠,彻夜长谈。此战方雄、吴匡以少胜多,大破陈留黄巾,斩杀渠帅梁安,名声大振,而孔邑献连环计,戴邵一戟掷杀梁安,不久便传的郡人皆知。

三天之后,文太守的回信寄到,信中先对方、吴二人大加赞赏,然后令二人趁势荡平郡北再回陈留。于是方雄、吴匡先从黄巾降兵中补充了兵员,又休整、操练了几天之后便兵分三路,一路五百郡兵押送黄巾降兵、带着查封的财物、妇女先行返回陈留;一路一千郡兵由方雄率领,北上平丘、长垣;一路八百义从兵由吴匡率领,扫平浚仪、封丘、酸枣。梁安一死,剩下的黄巾各自为战,根本不是方雄、吴匡二人的对手,七天之后两人便荡平郡北,开始返程。

方雄、吴匡回到陈留时已是三月初,众人入城时又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孔邑、戴邵、吴懿、吴班等人都很享受这种待遇,一个个挺胸抬头、志得意满。才回城不久,还没忙完抚恤阵亡士兵、分发赏赐等诸事,从雒阳传来消息:朝廷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慎候,统帅左、右羽林和北军五营(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屯都亭,整备器械,镇守京师,又设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轩辕、旋门、小平津、孟津八关,拱卫京师。几天之后,又传来消息:天子下诏大赦党人,诏令公卿捐出战马、弓弩,并举荐将门之后及官吏、百姓中熟悉兵法的人才。拜卢植为北中郎将,持节,以护乌桓中郎将【2】宗员为副,率北军、州郡兵北征幽、冀二州;拜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持节,朱儁(jùn)为右中郎将,持节,率北军、三河骑士及招募的精勇,合计四万余人,讨豫州黄巾。虽然邻郡颍川賊势甚大,陈留却暂时恢复了平静。文太守最终决定赦免除雍丘作恶过多者之外的黄巾降兵,于是陈留郡兵增为四千多人,而吴匡所率义从仍为八百多人。孔邑除了一开始回了趟家便一直待在军营中,经历了战场的考验,孔邑尤其认识到武艺的重要性,每日与戴邵、吴懿、吴班等人向来异、王绪(王姓队率)学习骑射、长矛。而自从朝廷取消了党(和谐)禁,吴匡、孔伷都变得更加忙碌,也没再提让吴懿、吴班、孔邑回外黄继续习经之事,孔邑等人也乐得如此,每日在军营中演练骑战,讨论黄巾战事,日子过的颇为充实。

进入四月,传来的都是汉军失利的消息:张曼成率南阳黄巾攻下郡治宛城,杀南阳太守褚贡;波才率颍川黄巾先败右中郎将朱儁,又将他和左中郎将皇甫嵩围于长社;汝南黄巾在召陵击败汝南太守赵谦;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和广阳太守刘卫;冀州黄巾甚至俘虏了安平王刘续和甘陵王刘忠。

五月,战事终于出现了转机,左中郎将皇甫嵩在长社见黄巾依草结营,用火攻大破敌军,之后又与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在阳翟三面夹击颍川渠帅波才,斩首数万级,平定颍川。

六月,皇甫嵩、朱儁进兵汝南、陈国,大破两地黄巾,于是颍川、汝南、陈国三地皆平。同时,南阳太守秦颉斩杀张曼成,黄巾改以赵弘为帅,以十万人占据宛城。而北中郎将卢植本来数次战胜张角,将其围困在广宗,却因不肯贿赂小黄门左丰被诬为“固垒息军,以待天诛”,于是天子震怒,用囚车征卢植回京,以东中郎将董卓代替卢植征讨冀州黄巾;另外,命左中郎将皇甫嵩北上征东郡黄巾;右中郎将朱儁攻南阳黄巾。

六月底,朝廷的封赏终于下来了,方雄作为陈留郡兵主帅,先是成功击退围城大军,后又率军荡平全郡,军功卓著,迁陈国柘县长,秩四百石,铜印黄绶;吴匡率义从兵屡破贼军,英勇善战,入京为大将军部曲,任军候,秩比六百石,铜印黑绶;戴邵掷杀渠帅梁安,武勇过人,为颍川郡长社县尉,秩二百石,铜印黄绶;孔邑献夜袭、连环二计,皆建奇功,为汝南郡召陵县尉,秩二百石,铜印黄绶。其他赵宠、来异、王绪等人也各有封赏。

方雄出身平民,当了一辈子郡兵,此时一跃成为朝廷命卿、四百石大吏,已是心满意足。吴匡看似由军司马降为军候,但是从郡兵直入大将军部曲,可谓平步青云。要知道大将军位上公(三公之上),为全国最高军事统帅,本朝大将军又多为国戚所担任,如窦宪、梁冀、窦武等,现任大将军何进即为何皇后之异母兄。吴匡能够成为大将军何进的直属手下,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同时可见吴匡必然在朝中有人照应。戴邵、孔邑二人年未及冠,便被任命为二百石地方长吏,两人都很兴奋,戴邵家世一般,父亲、族人都为戴邵年少出仕而颇为欢喜,不过孔邑之父孔伷却极力反对孔邑赴任,并言“为父早有安排,不可以武职出仕”云云。孔邑见父亲颇为坚持,父命难违,只好辞去县尉一职。孔邑不知道的是自己辞去县尉的任命后,吴匡曾来拜访孔伷,提出让孔邑跟他加入大将军部曲,有机会他再举荐给何进,可惜这显然不符合孔伷的打算,被孔伷婉拒了。

几天之后,戴邵准备先回襄邑,然后去长社赴任,此时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于是孔邑、吴懿、吴班送了不少金饼给戴邵,又送出城外十里才折柳赠别。又过了两天,吴懿、吴班随吴匡启程前往雒阳,孔邑送走二吴之后心情变得有些低落,一是因为好友各奔东西,二则是因为吴懿之妹吴苋。自从孔邑讨贼得胜归来之后,他和吴苋的关系进展神速,毕竟孔邑现在也算是名震州郡,少时便筹算无双,被韩卓赞为“逸群之才”,后被田盛赞为“一日千里,命世之才”,之后为救母千里寻医,日夜服侍榻前长达数月,得“性至孝”之名,最近更因所献夜袭、连环二计皆建功而被朝廷封为二百石地方大吏,能在年未及冠时有如此成就,自然称得上是郡中英才。而吴苋如今年十五,正是情窦初开、崇拜英雄的年纪,两次见到孔邑凯旋回城在骏马上矫健的英姿,吴苋心里早已有了孔邑的影子,于是在戴邵、吴班的撮合,吴懿的默许之下,两人从三个月前便开始互通书信,可惜刚刚感情日深的时候却被分开了,让孔邑颇有些失落。

到了七月,先是韩卓被何进辟为大将军掾,不久孔伷被袁隗(wěi)辟为司徒掾,这时,孔伷才告诉孔邑接下来的安排便是去雒阳、入太学。

【1】出自《孙子·军争》:“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2】“护乌桓中郎将”或为“护乌桓校尉”之误,类似的还有“护羌校尉”、“使匈奴中郎将”和“西域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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