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急道：“两只可就难对付了，我不一定收服的了，你趁她们没缓过神来先回去吧！”
我嘴上应承着，走了几步却站在远处看着，不忍离开。
过了片刻，青色小狐狸苏醒过来，它惊恐地看着周遭一切，先是往东跑，跑了几步却像是撞在了电网上，“腾”的一下被打了回去；接着它又往西跑，却也如出一辙，被类似电网一样的东西打了回去，浑身痉挛不止。
老孙头见状冷笑道：“你们三面已被我的‘困妖符’封死，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有胆的话就从南面出来，看看能否闯破我的万符降妖阵！”
青狐挣扎着站了起来，眼里泛着无辜的泪光，时而看向白狐，时而又看向远处的我。
白狐则张着嘴巴，唧唧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半晌，它们同时点了点头，然后往南走了过来。
刚走下坟地，老孙头的符纸便一道快似一道飞过去，每一道符纸都蘸着童子尿，被烛火点燃后，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白狐与青狐辗转腾挪，十分灵活，无奈符纸铺天盖地，饶是它们灵巧，偶尔仍会被符纸打到，跪在地上哀嚎不止。
这样下去，它们撑不了多久便会被烧死，我仿佛看见水姐与小青被烧死的情形，只觉心头一热，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北门没有困妖符，快从北门跑！”
我这话一说出口，白狐与青狐都愣在原地，就连老孙头也停下了手头动作，不解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愧，不敢看老孙头，冲着白狐青狐又喊道：“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白狐显然不太相信我，两只前爪扒着泥土，嘴里“呜呜”哀鸣，既不敢前进又不愿后退。
青狐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倔强地转过身去，并用尾巴不时拍打白狐，示意它跟着自己走。
白狐开始不愿意，但这一迟缓，老孙头的符纸又飞驰而去，它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信了青狐，两道身影“嗖嗖”跃上坟头，一路向北。
往北跑了十几米，前方果然没有阻碍，青狐缓缓回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随白狐一起跃进草丛，消失不见……
老孙头眼睁睁看着狐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却没有责怪我，我想，或许他自己年轻时也曾受过这种困惑吧。
不多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磅礴大雨如约而至，随着闪电铺天盖地飘了下来。
老孙头把三轮车牵了过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息道：“人虽有情，狐妖无义，唉……”
我知道，我伤了老孙头的心，他本是好心好意救我，没想到我自己却把狐妖给放走了。我见他动作迟缓，想是刚刚施法费了不少体力，赶紧过去帮他收拾东西。
就这样，我们俩都不发一言，收拾完毕，老孙头蹬着三轮车，我则跟在后面，遇到坑坑洼洼的路段就搭手推一下。
老孙头骑得很慢，我则不徐不疾跟在后面，这样过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古街，我们两人早淋成了落汤鸡！
老孙头把三轮车停在当铺门口，摸索着拿出钥匙，推开门，忽然“嗷”的一声厉嚎划破天际，接着，眼前一闪，一白一青两只狐狸从里面扑了出来，将老孙头按倒在泥水里。
眨眼间，老孙头伤痕累累，他很想挣扎着爬起来，无奈胳膊腿还没动一下，两只狐狸便会撕咬过去。
我被眼前情景惊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嘶吼道：“水姐！小青！你们快停下！”
可大雨瓢泼，我的声音很快被湮没，而且即便它们听到，也绝不会理会我。
“八……八卦镜……”老孙头得空喘息一口，冲着我喊了一句。
“八卦镜？”我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有对付狐妖的利器，于是赶紧把八卦镜掏出，对准他们照了过去。
霎时间，一道青光从镜面爆射而出，两只狐狸相继惨叫一声，哆嗦着身子，终于没有力气继续撕咬下去，只可惜老孙头早已血肉模糊，全身甚至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我手持八卦镜一步步靠近，每走近一步，两只狐狸便颤抖得更厉害，到后来，青狐终于忍受不住痛苦昏厥过去，只有白狐还在苦苦支撑。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抹了抹眼角，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呜咽道：“水姐，老孙头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恩人，我今天可以放你们走，但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害人……”
白狐撑到现在早已体力不支，终于露出了服软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对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八卦镜的威力很大，当时小青只被照了一下就现了原形，于是把镜子收了起来。
白狐缓了半晌才站起来，张嘴咬住青狐，脖子用力一甩，把青狐背在身上，先是惊恐地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八卦镜，然后驮着青狐消失在古街尽头……
等它们走远，我才快步走上前，食指放在老孙头人中处，好在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
我赶紧把老孙头抱进屋，拉开灯，找来毛巾把他身上血渍擦去，只是他周身伤口太多，此时仍血流不止，我一时也没了办法。
好在这时老孙头竟睁开了眼，枯瘦的手指牢牢箍住我，想要坐起来，尝试了几次却均以失败告终，反把伤口崩得更深。
我急忙扶住他，道：“你不要乱动，我去街上给你叫医生！”
老孙头一把拉住我，微微摇头道：“来不及了，我知道自己的日子……”
说完一句话，他已累得不行，喘息半晌，才说道：“我和我爹两条人命，其实……其实都是你爷爷当年捡回来的，只是……没想到今日还是还给你了……”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愧疚不已。
老孙头却显得很平静，指着我身后的柜子说：“这里面有本笔记，记载了我们老孙家几辈以来，与……与阴阳鬼怪打交道的事情。我们祖上是表演驴皮影的，虽说不是正统道家，却也集百家之长，学了些降妖伏魔的本领，只可惜我悟性太差，没能把它发扬光大……咳咳……”
我端了杯水，老孙头喝了一口，却吐了半杯血出来，苦笑道：“你这人天生阴气极重，与你结识的人多半要倒八辈子血霉，所以那些脏东西也喜欢缠着你！你这辈子少不得要与阴阳鬼怪打交道，我走以后，你把那本笔记拿走，没事多看看，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这个老孙头，平时说话挺小气的，没想到大难将至竟然挺潇洒，一席话说得我热泪盈眶！
见我抹眼泪，老孙头又道：“你小子心肠太软，其实不适合做这行，对待鬼怪，哪怕有一丝心软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希望你谨……谨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