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迷宫
阴森恐怖的声音中充满怨恨乖戾，加上回音的渲染，听起来像是在附近，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地下。三个人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屏息静待，过了一会，那声音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我们走吧！”时广明长舒一口气，“趁着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老东西，找个石头沿路做记号。”
老古董应承着，三个人正要离开，左手边的溶洞里也传出那古怪的声音，似叹似怨，断断续续不绝于耳。
“管你妈的什么东西，老朽先教训你一下再说。”老古董由害怕变为恼怒，当即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朝那边扔过去。石头扔进了溶洞，却像拐了个弯似的不见了，也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真是邪门了，三个人毛骨悚然，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过去看看。”时广明大声说道，“我就不信邪，就是有鬼我也要掐死它。就是有鬼，我也……”
他手里拎着石棍，嘴里不停地说着为自己壮胆的话，蹑手蹑脚走过去。卫亚男和老古董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紧张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然而，溶洞后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岩石壁上滴水的声音。老古董盯着地上左看右瞧，寻找他扔出去的那块石头。当他看到一个角落里摆放端正的一块石头时，脸色骤然大变：那块石头上竟然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指印。
时广明看着那块石头，心里戚戚然，恍惚间石头上的血弥漫上来，一只血手朝他脸面直盖过来。他打了个哆嗦，定了定神，他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顶住。三个人中，自己是主心骨，如果自己乱了方寸，身边的这两个人也会跟着精神崩溃的。他大声说道：“‘敬鬼神而远之’，我们就当它不存在。我们不用怕，我们只需朝着一个方向走，沿路做记号，一定能够走出这迷宫。”
于是他在前面领路，卫亚男在后面警戒，老古董则一手提着手提灯，一手拿着石头在岩石壁上时不时画一个箭头，标示前进的方向。前面的洞窟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漫无尽头，脚步声、岩石壁上滴水的声音产生空灵的回音，仿佛来遥远的幽冥之境。
“出去之后，老朽请你们去老孙家吃一顿牛羊肉泡馍。”老古董边走边说道，“我爱人还在时，我们就经常去老孙家出饭。老孙家的菜我们都喜欢吃，我爱人喜欢吃香辣扒秦牛、风味烤羊腿、红油花肚，我喜欢芝麻里脊、红烧牛尾、温香羊排、黄桂柿子饼、腊牛羊肉、水盆羊肉，还有……”
走夜路的人往往唱歌来壮胆，时广明知道他借说话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于是就大声配合他：“你一个老家伙，亏你吃得那么油腻，我只想吃碗热腾腾的方便面，再去华清池泡个温泉澡，然后躺在床上睡个三天三夜。”
“我也想洗个热水澡，我好冷。”卫亚男冷得身体直打颤。
时广明心里一动，和卫亚男一起泡温泉是他梦寐以求的。而在不久前，这还是遥不可及的奢梦。磨难给了他绝望，也给了他爱情，此刻的他感到幸福。
“那我们一言为定。”他回过头对着她一笑。
卫亚男冷得不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应，然而却发现时广明的笑容一点点僵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旁边的岩石上画着一个箭头。“怎么我们的前面有箭头？真见鬼了。”
老古董也注意到了：“我们又绕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直朝一个方向走的，怎么会这样？”时广明也乱了方寸。
老古董靠到岩石边上，打量那个箭头，然后用颤抖的语气说道：“这不是我画的，我是左撇子，画这种箭头我习惯是从左到右。这箭头起笔是从右边……”
那是谁画的？一想到这个问题，一股寒气从三人心底升起。
老古董细细观察箭头周围，发现箭头边上有着淡淡的血迹。“这里有血迹，糟了！那东西又跟上我们了。”
那东西？那东西是什么？
三个人站立不动，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时广明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顶住，一定要顶住，这世上没有鬼。
就在这时，旁边洞窟里一个影子晃了一下，马上消失不见。时广明追过去，那边什么都没有。他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幻觉。他正想返回去，右边又有一个影子闪了一下，他克制不住，又跑了过去。
奔跑中，地上的一个乳石绊了他一下，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怎么了？”老古董急了，提着手提灯跑过去。他刚踏过前面的溶洞，后面传来卫亚男一声凄厉的尖叫。他回头一看，卫亚男不见了。
时广明听到卫亚男的叫声，马上站起来，老古董正气急败坏地搜索卫亚男。两个人慌不择路地搜索附近的溶洞，卫亚男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丝踪迹。
搜索毫无结果，时广明心急如焚，埋怨老古董道：“你怎么可以留下她一个人，她是个女孩子。你怎么……”
“我不是想过去帮你吗？谁知道……”老古董也很着急，“她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抓走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时广明和老古董同时想到，但马上又否定了，他们都是堂堂教授，自然不会相信神鬼那一套。但眼前的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又怎么解释？
老古董又说道：“会不会是羽田芳子和孙士明他们？他们也从天井下来了？”
时广明摇摇头：“这个不可能，一是天井二三十米深，他们没有下来的工具。二是水银池里的防护琉璃罩被打烂了，水银挥发得快，他们早就应该死了。而且，即使他们下来了，想要报复我们，也用不着这样装神弄鬼偷偷摸摸。”
“那是什么东西抓走了亚男，怪兽？”老古董说道。
怪兽？时广明对这个字眼心惊肉跳，他心里十分害怕，害怕一睁眼看见一堆尸骨。他不再说话，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四处搜索。
“亚男，你在哪里？我们在这里。”时广明喊道，只有回音断断续续传回来。
“你看，这是什么？”老古董一弓腰，从地上的积水中捡起一件物事。
他的手掌摊开，掌心上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蝴蝶结。时广明拿起蝴蝶结，眼睛湿润落下泪来：“这是一个纽扣，亚男外衣上的。”
老古董说道：“看来这是亚男挣扎过程中掉下来，或者是她有意识地拧下来的，告诉我们她的方向。无论是哪种情况，至少说明她是清醒的。我们往这边追过去。”
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两个人马上行动起来。搜寻过程中，他们又在地上发现了一个蝴蝶结，时广明把它捏在手里，心情十分沉重。
前面出现两个岔道，两个人沿着一条道追过去，最后发现竟然追进了一条死胡同。返回去时，他们迷失了方向。
正当两个人正焦躁不安之际，一个方向上传来卫亚男的一声尖叫。时广明朝着声音的来处追过去，那边又没了声音。
“亚男，你在哪里？”老古董大声喊道。
溶洞里的回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绵绵长长经久不息。时广明心里着慌，也跟着大喊，两个声音混在一起，回音交叉，在耳朵里嗡嗡作响，搅得人头痛欲裂。
两个人停下喊叫，时广明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岩壁，心乱如麻。他无法想象失去卫亚男，他宁愿自己马上死了，也不愿意卫亚男受到任何伤害。
寂静中，焦虑中，远处的溶洞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时广明霍然站起，追过去，可是到了那边声音又没了。他穿过溶洞，朝前面的洞窟寻觅过去。
两个人走了十来分钟，喀纳斯地貌的溶洞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个岩石废料砌成的人工地道。
“看来我们走出迷宫了，”老古董说道，“这地道和溶洞都是秦始皇地下工程的一部分，亚男肯定是被抓进这个地道里了。”
时广明点点头：“看来抓卫亚男的人十分熟悉迷宫里的情况，我们要谨慎点。”
“到现在你还怀疑是人把卫亚男抓去的？”老古董问道，“我们的进入骚扰了秦始皇的清宁，会不会是秦始皇的阴兵在作祟？”
“你是考古学家，怎么也相信这些东西。”时广明看着他。
“到这地步，我不能不信。”老古董声音沙哑，显得十分疲惫憔悴。
时广明说：“管它什么秦始皇，目前最紧要的就是找到亚男，对我、我们来说，亚男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钻进地道，地道里十分宽大，隐隐有风吹进来。走了几步，地上的石板路开始抬高，出现坡度。
“难道这是出口？”老古董自言自语，“我们一直没有见到秦始皇的棺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虚冢？秦始皇修筑了这么庞大的地下建筑，却没有把自己埋进去？”
老古董痴迷于历史和考古，心里还惦记着秦始皇的棺椁。时广明摇摇头：“我们现在在地下百米深处，离出口还远着，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的话，我们现在正在朝骊山主峰的地下行进。”
“你是说秦始皇真的埋在了骊山山中？”老古董问道，“对了！这么深的地下，这风是怎么来的？”
“我也很奇怪！”时广明说道，“想一想，我们在这封闭空间里活动了几个小时，居然没有被憋死，不能说不是个奇迹。秦始皇倾一国之力修筑了这么庞大陵墓，里面的设计自然不同寻常。”
“这里面有空气有水，还有生物，这么说，人也可以在这里面生活了。”老古董停下来，“秦始皇修建这个庞大的地下工程的时候，把一部分人关闭在了里面。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他们或许生存下来，而且还繁衍下来了。抓走亚男的人难道是他们？”
两千多年前的人在这封闭空间里幸存繁衍下来？老古董的想法异想天开，但在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大鲵、蝙蝠都存活下来了，为什么人不可以？时广明倒希望里面存在着人，鬼那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两个人在地道里走了一段路，老古董突然停下来，嘴唇打着哆嗦：“那是什么？”
时广明也看到了：前面几十米处出现一盏灯，像是悬在空中，亮光豆粒般大，一明一暗闪烁着，飘忽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