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春天仿佛已然到了。阳光在淡淡的晨雾中游离,我就像躺在露水尚未蒸发的花叶间,清凉、湿润,淡淡的芬芳在鼻息中静静的飘逸……
又是一个梦,已经不记得这是我流落在这个世界的第几个梦。我睁开眼睛,从那睡梦中回到这如梦的现实,疼痛仍未消失,满身的剑伤令我只能就那样躺着。
直至三天以后,我才可以支撑着坐起来,伤口也不那么痛,好像还可以轻轻的侧身,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这日的晨曦,天空有些阴霾,却也没有落雨,只是房间里闷得让人感觉快要窒息。
我想出去走走,去到小酒馆的楼下时,有人正从酒馆外进来,手中拿着一件东西,视线一直不曾从我的身上移开。
我于是在楼梯的台阶上停住了,有些疑惑的望着那个迎面而来的陌生人。
他走到我的面前,打开那手中的用粗布包裹的东西,现出一副崭新的轻铠,说:“艾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为什么艾诺没有来?我想去见他。”
“他已经……”他垂下头去,没有回答。
而我却已从他的目光里得到了答案。此时,我的思绪中于艾诺的回忆,仍停留在他最后的微笑,如今我才明白,那微笑并非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众人将踏上自由之路的微笑。
我忽然感觉很失落,抑郁而仿佛无处释怀的忧伤。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那副铠甲,静静的发呆,就这样整整一天。
黄昏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城中走着,天空有朦胧的细雨,在天边那远山黯淡的夕阳的斜光中,飘忽着忧郁的光影。
在与沙影的一战之后,这个小镇上幸存下来的人已经不剩多少,这里已然不可能再抵御魔灵的下一次进攻。艾诺的死无疑于他们而言是莫大的打击。而此时的我还没有能力去领导他们组建一支军队,此刻我甚至无处找寻自己的方向。我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送别他们离开这个小镇,去寻找义军,或是去往别处投靠。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在离别的一刻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希望,他们看着我身后那支剑和看着我的眼神,就仿佛在对我说,我就是那个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
我去到城墙的地方,在已残破不堪的城头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看着石墙上仍残留的淡淡的血迹,回想着从末日到此时的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一切和邂逅的人,尤其是艾诺。但此时我却仍很迷茫,我不知道,当明天到来时,当下一次死亡的临近时,我是否依然会想要逃避。
我在离开的时候从焚尸堆里发现那副沙影的铠甲,我将它带到铁匠铺,让铁匠在离开前用这铠甲打造一副面盔。
第二天的上午,这镇上已然空空如也,一片萧条,几乎已然没有人的踪迹,我去到那个铁匠铺,铁匠已然离开,而一副面盔就悬挂于门上的悬梁,我想他为了这一副小小的面盔也许整夜没睡,不止沙影的铠甲上原有的花纹都顺应面盔的流线极其唯美,就连面盔的大小也与我的脸几乎严丝合缝。
我戴上这将令我淡漠过去的面具,背负着蓝缔之剑,穿着艾诺赠我的铠甲,静静的离开了这个城镇。
我明了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命运,我将在这茫茫的萨迦平原找寻索鞑的踪影,将他杀死,抑或去艾诺魂归的世界。
我不知道依倪耶和麟枫此时在哪里。我只知道,索鞑一定还会派人来刺杀带着蓝缔之剑的我。
于此时的心里,似乎只剩一个信念,既然命运将我带到这里,令我经历精神与肉体的痛苦,我就坦然的用冷酷的血腥与杀戮去回报命运的戏弄。
离开那个小镇后,我在这片草原上漫无目的的前行了十多天,直至有天夜里,我遇到了一个少年。
那个深夜,风声呼啸,有黑色的浮云不时的飘过残月的侧脸。在忽隐忽现的月光中,风中的草原就像无数的幽灵在飞行。
我听到不远处被践踏的杂草发出的声音,我感到有什么在逼近,我伏下身,想要观察动静,而就在月光被一片飘过的云遮蔽的瞬间,急劲的风中,一个身影擦肩而过。
片刻之后,又有十几个身穿黑色锁甲,手持宽背弯刀的那达从我的周围急奔而过。
我转身,望着那一群渐远的身影,那不是因我而来,更像是奔逃与追捕。
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生着少女一般精致容颜的少年,留着乌黑的短发,身穿银灰的束身皮甲,手持一对细弯的短刃,警惕的环顾着四周那些身穿黑色锁甲的那达。
我轻轻的蹲下身,静静的观望着不远处的动静。
一阵风过,吹起厮杀中被摧残的草屑满空的飞扬,仿若颓靡的夜空凄哀的泪滴。在那片弥漫的血雾中,有人倒下,有人死去,而厮杀却仍在继续。
我决定帮助这个少年,因为我想我或许也需要他的帮助。我藏身在草丛中,小心的靠近,直至近得可以嗅到风中的血腥。
我轻轻的吟诵咒语,封魔炎的符文随着咒语的轻吟在这片草地上悄悄的蔓延,一直延伸至他们的脚下化作一个火的符文阵。我用冥想控制着符文阵从他们的脚下瞬间的升起,无数的火鸟从阵中飞出,它们的羽翼就像是燃烧着火焰的利刃,于一片飞旋的火海中将那些黑色斗篷下的躯体撕裂、烧尽。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恐惧,他只是四下望了一眼,问了一声,“是谁?”
“蓝缔。”我第一次让那支剑的光辉遮蔽了我的过去,“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城镇吗?”
“蓝缔?”他的眼神忽然闪过一道希冀的光影,“是传言不久前杀死沙影的那个带着蓝缔之剑的人?”
“差不多如此,但也不全是。”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也许你可以带我去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
“距离这里最近的只有银盾城,”他回答,“但那是魔灵的城,你真要去吗?”
“城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比如义军安插在城里的间谍?”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我身后被包裹在一块破布中的剑。
我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于是我取下身后的剑,打开上面包裹的布,“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这才说,“在见到他之前,你必须听我的。”
“那我们这就走吧。”我说着将那支剑重新包裹好,背在背上,站起身来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七烨。”他走在前面,回答得很干脆。
就这样,我跟着这个叫七烨的少年向着银盾城的方向前进。
途中,我从他那里得知,索鞑将萨迦平原划分成几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有一个主城,这些主城都分别有一个魔灵的统领和一支极具战斗力的军队,他们控制着周围那达人占领的小城镇和村庄。而银盾城的影伯爵毗纱是这片大陆上地位仅次于索鞑的魔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