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全家福拍摄完毕,许家甯就被赶去休息。
其实许家甯并没有流露出很疲倦的样子,但不知怎的,许老先生就是觉得她需要休息。老人家心疼孙女,不需要任何理由。
许泽远太太拉着女儿的手,眼里也全是心疼,才没几天不见,家甯就瘦了一圈。
许家甯微笑的看着母亲,表示不用担心。
许老先生再三催促她,她也就不再推辞,对各人歉意的笑了一下之后,她走上楼去,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许家甯再没有出现过。
陈翊扬在人群中,虽然身边有很多人在说笑,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除了没有意识的附和,他不知道自己还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
他从不知道自己如此的没有勇气,明明是同在一个屋子里,他却没有去找她的理由和勇气,只能等待着她的出现。
有那么一刻,他想冲到楼上去,问她,是否记得他。但是,他害怕,害怕答案是否定的。他害怕她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微笑地问他:“我们曾经见过吗?”
他经得起等待,但他不确定自己承担得起已被遗忘的事实。
许家宸看到陈翊扬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像是在研究摆放在他面前的水果,因为他盯着那盘水果很久,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那盘水果无疑是摆设得像件艺术品,但是,用得着这样关注吗?
许家宸看了他很久,他也没有发觉。
许家宸觉得奇怪,她走了过去。
陈翊扬还是没有发现她的接近。他的眼神,全然没有焦点。许家宸在他面前摇了许多次手,他终于回过神来,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许家宸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失魂落魄,被他吓了一跳。
陈翊扬终于回过神来,他勉强的笑了一下。
许家宸担心的看着他。
他振作起来,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才像是他的笑容,但许家宸仍是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关切的问:“怎么啦?”
陈翊扬摇摇头,他像是完全恢复了原样,许家宸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上一刻那个惘然陈翊扬其实不存在。
陈翊扬说:“越是人多的地方,反而越是觉得寂寞。”
隔着玻璃的大厅内,仍是那样的热闹人群,人们像是许久没有叙旧了,都想趁着这个机会畅所欲言,互相倾诉。那些,都是他们认识的人。
许家宸一直觉得陈翊扬有些艺术家特质,偶尔,他会像今天这个样子,突然之间不在状态。所以,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虽然,陈翊扬会把她当作倾诉的对象,但是,那些话题,也就像是所有谈得来的朋友一样,即使话题会涉及人生,也不会是他心底隐藏的那些。
每个人心底都会有些秘密,只想与特定的人分享。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他的那个人,他也不是她的那个人。事实已经告诉她,她和陈翊扬最远也只能来到目前。
因此,她已经学会了适当保持距离。毕竟有些话未曾说出口过,她也不用尴尬,何况,有些感情,比面子重要。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逞强,失去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划不来。
她问:“我去拿点食物过来?”
陈翊扬说:“不了,我已经吃过了。”
大厅中的流水席仍在继续,厨师们忙得兴高采烈的,食物源源不绝的供应。
许家宸笑道:“爷爷说他最怕大家围着桌子,不停的敬酒,说着祝贺的话,这样子吃下去的东西都不容易消化,所以今日没有按常规来摆酒席。”
“这样也好,大家不用拘束。”
“嗯。”许家宸点头,“虽然是酒店的厨师,但水准不比家常的差,刚才我吃了些东西,和家里厨房平时做的一样,差点吃不出哪些才是酒店师傅做的。”她吐了一下舌头,家中的厨师对此很是不满,她只得赔笑了事。看着她长大的厨师瞪着眼珠子的样子真的很恐怖。
刚好许家宇当时也在场,他对厨师说:“下次看到家宸化了浓妆的杂志封面,你也假装认不出就是了。”非常的幸灾乐祸。
面对着胳膊习惯往外拐的哥哥,许家宸无可奈何。她的两个兄长,一向以损她为乐。她悻悻然的想,人家陈翊扬就不会这样,起码,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对也好错了也好,他总是站在她的这一边。所以,她才到处去找陈翊扬,最后发现他躲在角落里。
陈翊扬看着大厅里的热闹场面,笑道:“虽然人不多,但是想找家宇家安聊聊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一早被各路长辈拉着,一个未走开另一个又跟着过来,十分繁忙。
“做他们也不容易,大家都想做成他们的媒人,今天大概会被逼订下许多约会,接下来的时间都忙着进行盲约了。”
陈翊扬微笑,他也经历过同样的遭遇,不过,现在他懂得见势行事。
许家宸很得意的笑着。
陈翊扬忍不住笑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许家宸鼓起两腮:“这两个人不需要同情心,谁让他们都喜欢做万人迷,从不肯对人家说‘不’。”反而对着自家妹妹就总是取笑,虽然她明白两个哥哥其实都很疼她,但是,平时他们实在取笑她的次数太多了,同样是妹妹,对着家甯,他们就不会这样,摆明态度是欺负她。
陈翊扬看着她不服气的样子,摸摸她的脑袋:“小孩子就是小心眼。”
许家宸扬起头分辩:“哪有!”
陈翊扬连忙安抚她:“是是,你没有。”
许家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陈翊扬看着她,这个人,说她是小孩她还不承认,情绪变得比小孩子还快。
她说:“好在家甯躲得快,不然大概也像家宇家安那样被拉住不能脱身了。”
陈翊扬听到这个名字,心跳猛然加速。
许家宸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她继续说:“不过我有留意到一个人相当不错,也许我可以把他介绍给家甯。”
陈翊扬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少了几拍。
他勉强的笑道:“这种事情,还是由当事人自己决定比较好。”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家甯谈过恋爱,她这个工作狂,大概从来都抽不出时间来做这件事,我怎么可以不帮她?”
这是真的,即使有异性上门,不是亲戚就是同学,根本从来没有过惊喜。虽然许泽远先生和太太对此不表示意见,不过许家宸觉得,有些事情,虽然正当年龄去做,爱情来得太迟,好像不是太好。所以她才这样热心。
听到这句话,陈翊扬觉得自己心里突然多出了几分勇气,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许家宸在继续着她的话题:“奶奶说女孩应该有女孩的样子。但我从来没有见家甯穿过高跟鞋,也没有穿过裙子,而且,她和纪子走得太近,现在,又和育甄走得太近。”
不过,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这种话,听起来不是担心,反而像是羡慕。
陈翊扬说:“建筑师难免要跑建筑工地,穿高跟鞋和裙子都相当的不便。”
许家宸嘟起嘴巴:“要不是家甯是我的姐姐,我真的会吃醋,每一个人都这样帮她说话。”
陈翊扬张了张嘴巴,但他始终没有问出口。有些事,他想知道,但是,通过当事人或许更好。他只想通过她自己去了解她,而不是通过别人的描述。
那么多年的日子,他都等待过来了,现在好了,他知道她在哪里,他告诉自己,他再也不会错过她。他会在别人发现她之前,让她发现他。他不会再错过。
想到这里,陈翊扬脸色松弛下来。
最后,直到陈翊扬离开许家,许家甯都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陈翊扬在离开前,回头看着许家大宅的某一扇窗,也许那一扇窗里,有着他朝思暮想不曾忘怀过的那个人。
终于,他回过头,开着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