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的出口处是一个山谷,绿草如茵,没有树木,开口一面向西南,两山在东北交汇,往山上望去,只数十丈后就没了植被。几人寻了处平坦的地方休息。这几日,含蜃已经对五人说过了妖狐和自己的来历。
妖狐名为济虚,三百多年前,济虚还只是一只普通的雪狐,一日在雪山之中游玩之时,发现了一处山洞。山洞很小,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个蒲团和一个长几。长几之上放油一本玉叶道书,一道灵符,一封柬帖。济虚刚一走近,灵符化作一道灵光在济虚头顶散去,顿时灵智大开。
济虚这才打开柬帖,细看柬帖上文字,柬帖是一元神高人所留,大意是说:
自知天劫将临,自忖不能期前飞升,只得做硬抗天劫的打算。但一向交友无多,无人相助,能否度过实难保证,但自信平日并未作恶,不至于形神俱灭,若是失败,必能保得一灵不昧,转世重修,来世可望有成。然而天机奥妙,实难窥测,转世之后,变数更多,一不小心,万劫不复。自己并无徒弟,所以并无太多牵挂,只有两只灵兽,一名济虚,乃是一只雪狐,一名含蜃,是一只珠蚌。济虚喜动,含蜃爱静。自己天劫不久,济虚必然也难逃死劫。济虚转世之后仍为雪狐,若有机缘必能发现此处,借我预留的灵符开启灵智,潜修百年,当有所成。这本道书是最适宜雪狐一族修炼的太清幻诀,不可外传。待修炼有成,可去玄阴凹寻找含蜃。含蜃修炼虽久,但并无对敌之力,其体内孕育的坤德阴灵珠极易引人觊觎,命济虚保护含蜃。实在危急之时,亦要救下含蜃性命,以全两人两百多年的情义。
济虚得到这部道书,苦修百年,终于有成。按照柬帖所指方位,找到了玄阴凹,由此一狐一蚌在玄阴凹一同修炼。济虚终是喜动,闲来四处探查。偶然发现了雪竹原,以及其上的数百雪狐。碍于太清幻诀不能外传,只能暗中守护。百多年前,旃氏先祖发现了雪竹原。济虚本想当时杀死此人,但见那人只猎杀了一头行将就木的老雪狐,并没有对其它雪狐下手,便放过了他。后来那人每隔数年才会来一趟,每次也只是取一头老病的雪狐,济虚观察了这猎户许久,对他的行为颇感赞许。后来旃氏一族秉承家风,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然而就在月余之前,异变陡生。一只蝮虺从天而至,半日不到竟将所有雪狐一起杀死。济虚发现时,已是第三日之后,那蝮虺已渡雷劫,济虚本就不敌,蝮虺吸食了雪狐脑髓之后,元气大复,济虚更难与之对敌。济虚心中恨极,却没有轻举妄动。没想到旃蒙兄弟居然此时来取雪狐皮毛。那蝮虺并未离开,济虚只得冒险施展幻诀骗过蝮虺,护送三人来去。没想到旃氏兄弟被那道人跟踪,这道人一来,便和蝮虺一场大战。济虚只能仗了幻诀远远旁观。本以为那道人能为自己报仇,不料那蝮虺一对敌便落下风,仗着飞遁迅速,竟然逃了。也是含蜃命中劫数,那夜恰是月望,含蜃正吐珠祭炼,宝光上烛天空,被那道人发现,那道人立马向玄阴凹飞去。济虚一见大惊,但不敢阻拦,只能赶去通知含蜃。虽然在裂隙中,济虚仗着道路熟谙,先到一步,但道人随后就到。那道人一见便看出了宝珠的来历。好在玄阴凹本有一座阵法相护,那道人破费了一番功夫,才破得此阵。然后那道人布下阴极三绝阵,迫令含蜃交出宝珠。含蜃自然不肯,那道人怕含蜃自毁宝珠,只能缓缓图之。含蜃想逃不能,想要毁去宝珠也是不忍。宝珠一毁,自己元气必将大伤,将来雷劫无论如何也渡不过去,何况这道人也会杀了自己泄愤。献出宝珠,看那道人神情,必然也是难逃一死,一身精血还要被他拿去祭炼宝珠。济虚看道人一时半会儿不会下那狠手,便私下里寻求帮助,恰好遇见旃蒙一行人。济虚一眼看出水寒五人身具灵力,可为助力,但本领比自己还远为不如,不知如何是好。当夜大雪,济虚用法术护住十人,赶回玄阴凹和含蜃商量对策。这才定下了这舍珠保人的计谋。那道人果然不防,这才让济虚计谋得逞。
含蜃每一想到济虚为了自己,独斗那道人,就不禁暗自垂泪,但自身力弱,又帮不上忙,更遑论回去救人,只能独自悲泣而已。水寒等人看得不忍,时不时好言安慰。
这会儿几人坐在草地上,在地下走了五日,总算脱离险境,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又不知身处何处,回去是不敢了,往哪里走又是问题,顿感来去茫然,前途渺渺,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坐了一会儿,几人顺着山谷往外走去。没走多远,却发现前方居然是一条深涧,只能折而向上。
众人在乱石、冰川、草地、雪原上穿行,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时而向西,时而向南,时而向北,甚或折返而东,也不知翻过了多少山脊,翻过了多少垭口,快过了多少河流。没有发现一处人烟,处处是穷山恶水,乱林险滩,要么就是冰天雪地,丝毫不见那些奥府仙区。
这一日众人顺着一个冰谷前行。两边都是寒冰包裹的岩石,坚愈精钢,日光下,焕着七彩光芒,绚丽无比,道路蜿蜒曲折,宛若一座水晶迷宫。这多少日子,几人都兴致低落,颇感无趣。这等奇景,倒让众人心情为之一畅。众人一时开心,不知不觉得往中心走去。
土语笑说道:“水寒师兄常说,这大山之中,奥府仙区无数,越是人迹罕至之处,越是景物清奇,但我们这些日子经过的那些地方简直一无是处。我还以为我们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景致绝佳的地方了呢!天可怜见,今天终于让我看到了一处妙地。这一大片地方,道路错综复杂,全是寒冰覆盖,整个一个冰城。造化之巧莫过于此!”
水寒笑着说:“没想到我们土语师弟竟然能说出这种‘造化之巧莫过于此’这种句子,师兄佩服。”
“小寒,你那里知道,咱们土语师弟,乃是示拙于人,其实腹中有锦绣文章的。”木黎打趣道。
“你们快来看!”木紫突然在前方喊道。几人惊弓之鸟,慌忙赶了过去。这回一行六人都等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场景。
只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漏斗般的深坑,一眼望去,深不见底。众人在这漏斗边缘,越往前倾斜的越是厉害。这漏斗直径怕千丈有余。黝黑的底部仿佛一张巨口,要吞噬一切。围绕着这漏斗的,正是几人所经的寒冰构成的一道道谷地,照这规模,四周怕有成千上万条冰谷。
“这……这是什么?”土语张大了嘴说道。
“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之地。”木黎说道,“可惜我等都不会飞遁之术,否者,必要下去一探究竟。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只能远远看看了。”
“木紫师弟不是有紫电双瞳吗?快试试。”土语突然道,其他人也恍然醒悟,连声赞好。
木紫说道:“我这紫电双瞳,运到极处,也不过里许开外,这底下,只怕有数千丈,如何能够?”
“我们用五行聚灵阵帮你。”显然,水寒也是很有兴趣。
“好吧,我试试。”几人很快结阵,木紫运起紫电双瞳。空气中一道无影无形的灵力朝漏斗底部飞去,但飞到里许之后,便停了下来。木紫只能看到底下黑魆魆的一片,底下不知还有多深,什么也看不见,但四壁上的冰晶却色泽发蓝,显是极为寒冷。木紫一边看一边给众人描述。众人得知果然无法探至底部,略有失望,但转瞬即逝。
“那里……那里好像是一只冰蚕……”木紫犹豫的说道,水寒一听精神大振,灵隐山庄立派的根本之一就是冰蚕,但灵隐山庄的冰蚕只是有冰蚕的血脉而已,并非真正的冰蚕。真正的冰蚕在任何门派都是镇派之宝,而且从未听说现今哪一门派拥有冰蚕。
“我在靠近点看看。”但木紫无法控制灵力下降,只能横向移动,怎么看都是影影约约看不太清。然而当木紫转到某一个角度的时候,“那里……那里好像有一个人?”
“人?”其他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木紫。
“这下面怎么可能有人?”土语说道。
此时木紫已经看清,那的确是一个人,全身黢黑,仿若焦炭,衣服十分破旧,头发枯焦,双目紧闭,盘坐在冰面之内。那人和冰蚕相距约有数丈。
木紫正打算再看仔细一些,忽然,那人睁开了眼睛,木紫吓了一跳,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几人阵法正在运转,这一突然中断,气息都有些紊乱。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木紫。
土语更是不客气的问道:“木紫,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突然中断阵法,会伤到经脉的吗?”
木紫赶紧道歉,然后才说道:“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那人还活着?”土语不可思议的问道。
“小子,老夫当然还活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漏斗中传来,众人都下了一跳,只听那人继续说道,“你们这几个小娃娃看起来还在炼脉期,怎么会跑到这冷魂郄来?”几人这才知道这地方叫冷魂郄。
木黎知道,这人法力定然高得不可思议,当下恭敬的说道:“晚辈为一仇敌所迫,迷途于雪山之中,误闯至此,打扰前辈,还望见谅。敢问前辈诲号?”
“哈哈!小子!你不必如此小心,老夫不会对你们怎么样。老夫练功走火入魔,在此坐僵已有三百多年,就算想对你们怎么样也做不到。老夫乃是无终崖无终道人,你们既然到了此地,也算与老夫有缘,你们若是愿意帮老夫一个忙,老夫必有所谢。”
木黎恭敬的说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不负老前辈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