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别墅内，欧式风格的装潢，华丽十足。
当梁墨衍刚刚走进别墅的时候，怀里的小女孩双眼闪过一丝亮光忽然甩动着一双小短腿，不等他完全放手，就迫不及待的朝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扑过去，嘴里还在甜甜的唤道：“爹地，爹地。”
抬眼望去，男人的坐姿很端正，背脊挺得直直的，一头浓密的黑色短发，五官的轮廓立体而漂亮，眼眸的光透着几分散不去的野性，仿若在他的视线下你避无可避。
接住那奔跑过来的小小身子，男人把小情儿抱在腿上，原本锋利的五官线条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宠溺的笑了笑，“听说今晚小情儿不想回家？”
“爹地，怎么会啊。”说着，小情儿仰高小脸覆在男人耳边轻声说道，“人家还不是不想当电灯泡，想给爹地创造机会嘛。”
亏她想让爹地妈咪过一过二人世界，唉，当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儿，还真是不容易啊。
男人瞥见她故做大人似的摇头动作，不由伸手揉了揉小情儿的头发，这丫头装乖卖巧倒是厉害，自己小时候也没见有这么机灵过。
移开视线，锐利的眼神锁定那抹站着的修长身影，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散漫，却又夹杂着丝丝压迫，“说吧，怎么回事。”
梁墨衍走近，也坐在了沙发上，虽姿态随意，神情却很严谨，“黑狼那边出了事，我赶着去处理，就把小情儿交给了女伴……”
余下的话梁墨衍并没有说完，但男人蹙眉，心中已是了然，自己女儿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定是不喜与那女人在一起才走开的。
“黑狼怎么了？”
小情儿看到自家爹地和墨墨爹地的谈话，很知趣的没有插话，一如之前一样，只是无聊的扳着男人的手玩，细嫩的皮肤触及那厚厚的手茧下意识的缩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碰上去，睁大着双眼轻轻戳。
梁墨衍双手握拳，又倏尔一缓，“……中了三枪，掉进大海，不知所踪。”
不过是短短的十二个字，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
明明这次任务该是他去的，却因为去处理梁麒那混小子的事情耽搁了时间，黑狼就代他去了。要是黑狼这次有什么意外，他无疑是刽子手，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男人看到梁墨衍的太阳穴突突的冒出几条青筋，就知道他是在克制自己。
“墨，你还记得三一堂的事吗？”薄唇一掀，双眸暗如深潭。
“……记得。”三一堂，他怎么可能忘？那次虽然灭了三一堂这个黑道组织，却让他们兄弟全都负伤累累。不仅是九哥，红媚受了伤，连自己都中了两枪，伤得最重的还是黑狼。
“那次，黑狼被砍了六刀中了三枪，整整昏迷一个月，对吗？”
“嗯。”
突然，男人笑了，“那么，你觉得不过区区三枪，会要了黑狼的命？”
他的笑，包含着对同伴最高的信任。
闻言，梁墨衍一怔，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眉宇间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心中划过的感觉多为复杂。
是啊，黑狼不是个普通的人，那个男人压根就是个怪物，再重的伤他都熬过来了，现在不过三枪，能算什么？
这么多年生死相交的兄弟，他该信任的。黑狼，一定会回来的！
“九哥，我知道了。”梁墨衍放松的吐出口气。
正在此时，哒哒声音响起，一个女人顺着旋转楼梯而下，她一袭黑色吊带短裙搭着小巧的牛仔披肩，红色高跟鞋的色泽在琉璃灯的照耀下格外耀眼。
梁墨衍一看见她，站起来微微颔首，“嫂子。”
女人也点头浅笑，“墨衍。”，而原本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却一下子站起，走到她面前。
“霍妩言，你在上面折腾半小时就给老子换了这套下来！”男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分贝，说了多少次，穿过膝的裙子不准出卧室！
“霍玖泽，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妩言微扬下巴，对面前的男人根本没有一点惧怕，目光一扫，看到小情儿时一顿。
“霍雅情，给我说说，一个人在外面走着的感觉好吗？”
小情儿看到妩言不悦的脸色，弱弱的唤了一声：“妈咪。”
霍玖泽瞧见女儿朝自己怀里缩了缩，不由说道：“我已经说过她了，你就别再……”
看到女人投过来的警告眼神，剩下的话自发的咽了下去，行，老婆的权威，挑战不起。
一旁的梁墨衍看到这样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九哥在外面再横，回到家也就是个妻管严。
“她这么胡闹，再不管教下就得翻天了！”霍妩言是真的很生气，三岁的孩子这么晚在外面瞎逛，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不让女儿得到个教训，以后做事怕是无法无天了。
霍雅情看到爹地没有求情，就知道指望不上了，小眼珠一转，说道：“妈咪，我可以说件事将功补过吗？”
“嗯？”妩言倒想看看这个鬼丫头能说出什么让自己不罚她。
“今天我遇见个漂亮姨姨，跟妈咪画上的人很像呢，只不过好像要瘦一点，发型也不一样。”说到后面，小情儿甚至手舞足蹈起来，想要比划那个姨姨跟画上的人有哪些不一样。
闻言，霍妩言和霍玖泽的身子同时一僵，而在喝水的梁墨衍听到这话，一下子被呛着，糟了，居然忘了这事。
很像吗……上次她在A市也看见过一个很像自己画上的女人呢。
“是吗？不过这也没用，你害得大家担心，现在回房间练字两小时，哦，对了，记得用正楷写，敷衍了事别想过关。”
“啊，妈咪……”
霍妩言抱过愁眉苦脸的小情儿，说：“我先带她上去。”
等两母女上了楼，梁墨衍才说道：“九哥，是我大意，才让小情儿遇到了洛潇。”
洛潇……霍玖泽想起当初他透过衣柜的狭小缝隙瞥见的那精致如玉的侧脸，“她来这边做什么？”
“看样子是跟季铭律过来度假的……九哥，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让他们离开？”
他摇摇头，眸光微闪，“没必要，注意下他们行踪就行了。”
他知道终于一天她们会相见，到那时，他不会阻碍的。
“还有就是……”梁墨衍握拳咳了咳，“三姐最近跟时夜接触得越来越频繁了，还带他去见了霍爷爷，估计过段时间就会来跟你说的。”
“十年还差几个月就这么等不及了，呵，还真是归家心切啊。”霍玖泽脸上一沉，下颌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冷得就像是一座冰雕，旁人靠近半分都恐怕会被那冷意席卷全身。
梁墨衍静静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喟叹一声，当年那件事，他们所有人都放下了，唯独九哥还耿耿于怀，但也正是因为他在家人与兄弟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才更加庆幸他追随了九哥。
其实，若是时夜真心悔改，九哥也不会将他放逐在外十年，只怪，他永远念着自己霍家小少爷的尊贵身份，根本意识不到他的错究竟有多严重。
身子一松，霍玖泽仰靠在沙发上，璀璨的琉璃灯光华耀耀，闪出回忆的色彩。
那时候她醒来，脑子一片空白，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街上捡到的你，不知道你以前是谁，但知道你以后是谁。”
这，是他当时的回答。
*
此刻在楼上的书房里，霍妩言看到小情儿拿着笔在练字，也陷入了回忆。
她是被霍玖泽五年前从街上捡回来的，醒来后什么都忘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家在哪里。
是他跟她说，“我是霍玖泽，赐你妩言之名，以后跟着我姓，如何？”
当时的她对未来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看到他坚定的样子，就像入了魔怔般，“好，以后我就是霍妩言。”
起初的两年，她对过往没有半点记忆，可这两年晚上有会梦到两个女人和一大团黑影。
她把梦中的感觉画了下来，依稀可辨两个女人的轮廓。
但那团黑影就像是被一把锁给锁住般，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虽然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可没人会对自己的过往不在意，纵然那或许有些并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