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里还残留着周老师喝过的奶香和药水的味道,使得整个房间都充满着说不清出的味道。从百叶窗射来微弱橘黄色阳光,在周老师的脸颊上,形成了忽明忽暗的光影。
“九月五日,星期三,冷沦野艮。”周老师发出以前从未有过的一种机械单调的声音。像是殡仪馆里报幕一般。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开始努力回想以前我对他太过放肆的举动,他这种变身状况下要找我报复怎么办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太过紧张的气氛让房间的黑暗逐渐侵蚀着身体……好难受……我该怎么做?这样的状况下根本不能像平常那样应答。
我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不停回放着周老师那诡异的声音——冷沦野艮、冷沦野艮、冷沦野艮……
我的眼前顿时出现一个暗色调的画面,那是——梦境中的乱葬岗!
山岗上静的可怕,连风都绕道而走,树叶不会沙沙作响,鸟兽也匍匐在自己的洞中,不敢出声。
冷沦野艮就负手立在那里,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气,一双如困兽般的眼神照应着那冰冷冷的山岗。
夜,漆黑。
风,冰冷。
那是黑暗带来的严寒——
我瑟瑟发抖着下意识抱住了身子,像尽量驱除那种刺骨的寒冷。
“感觉到了么?”周老师那变柔和的的声音仿佛是救赎一般,冰冷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我还是坐在校医室的椅子上。
“什么……到底是什么?”我觉得我的声音仍是颤抖着的。
“是意象。”
“意象?”
“不错。梦境里会产生许许多多的场景事件和人物,但就像作文一样,真正的主题只有一个。梦境想传达的意象,也只有一个。”周老师顿了顿,又继续解释说,“我刚刚特地用了一种催眠让你回忆起那场梦最深的记忆,也就是说——唯一的意象。通过这个意象,我才可以联系到实际,以连贯的梦那种意识变成实际的物质——就像是解密文件一样,可以最大化清晰地找到疾病的根源,找打解密的钥匙。”
“……”
“没听明白不要紧,请把你刚刚感觉到的意象传达给我就好了。”周老师用清澈的声音,很善解人意地说道。
那个熟悉的,比较温柔的周老师又回来了,我暂时歇了一口气。刚刚感觉到的东西是——“寒冷?”
“所谓意象,就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即表象的一种,由记忆表象或现有知觉形象改造而成的想像性表象。也可以说就是用来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也可以说就是主观的‘意’和客观的‘象’的结合,也就是融入诗人思想感情的‘物象’,是赋有某种特殊含义和文学意味的具体形象。简单地说就是借物抒情。”
周老师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典型的一种“受不了你”的面部语言。
“哈?”又是一长串的内容,他是度娘吗?大脑持续放空状态……
“语文古诗的意象。你知道么?”周老师又问。
“哦~”语文可是我六门课里最好的科目了,一提到这个,我就想起古诗鉴赏那一块内容里面经常填的:这首诗用哪几种意象——
一般都是填柳叶啊、黄莺啊之类的,应该往这个方向想吧。
“……”
“……”
不行,完全是在为难我啊!!!刚刚除了冷我什么都没感触啊!我皱着眉又很不情愿地想了想,嗯,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行吗?那我们再来一遍。”周老师毫不留情面笑眯眯地说着,“乖,再来几十遍应该就会知道了。”
几十遍?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刚刚那种感觉?恐怖的周老师变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人!”我脱口而出。
“……”周老师笑得很残忍。
“不是!开玩笑的!你让我再想想……不用再来一次,我可以想到的!”我慌忙着回应着。
到底是什么意象……为什么显示的是那种画面,而不是小苏和冷沦大叔之间的对话片段呢?
意象……是怎么抽离的?
“濮夜,抱歉,朱老师可是很急切地催促着我要快点治好你呢。马上,就剩两个月的时间了吧?我计划是今天把十四个人的意象都整理出来的。”周老师很柔和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
计划?自己睡觉都用掉了好长时间了吧……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咦,不对……他这话的意思是——?还没来得及等我反应过来,那机械般的声音又涌了上来。
“九月五日,星期三,冷沦野艮。”
冷沦野艮。
夜,漆黑。
风,冰冷。
前面就是梦境中的乱葬岗了。
冷沦野艮仍是负手立在那里,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气,一双如困兽般的眼神照应着那冰冷冷的山岗。
冰冷的感觉又直接侵入骨髓。这次冷的牙龈都开始颤抖。
意象……我用残余的意思不断提醒着自己。
冷沦野艮转头望向了我。
而在他的眼眸里,却并没有显示出我的影像,而仍是——冰冷冷的山岗!
“乱葬岗!”仿佛受到什么启发似的,我焦急地喊了出来。
“幸苦了。”如阳光般温暖的声音又解冻了那份寒冷。
我抖了抖身子,看着周老师用笔在那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写下了两个字“陵墓”。看到这两个字,阵阵阴寒似乎又迎面扑来。
“陵墓的代表的是——”周老师正一本正经地说着,突然静止不动了。
静止不动,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有那睫毛还在轻轻地上下摆动地显示出他还活着的迹象。
又怎么了?
只见周老师面带着一个含羞的笑容,从巨大的书堆中抽出一本巨大的书,开始——翻了起来?!
那本书还是——周公解梦?!
喂喂,作为新时代的心理医生真的需要翻这种书的么?
“嗯,陵墓的代表的是心情低落!”看着周老师很是满足肯定地点着头,我不禁无语了,可周老师接下去的话又让我对他的实力并这周公解梦这本书又了重新的认识。
“嗯……那个星期二你们考过试了么?还是什么摸底试卷发下来了呢?”
那次高三摸底考鲜红的成绩我到现在还记得,再加上前面的提醒——对了,那个时候正是他值日的时候,我绝不会忘记他值日的日子,就在我前面一天——星期二!他,就是最特殊的那个他,在那个时候拿着试卷,摆在我面前。
“濮夜,你的英语试卷——掉在地上了。”那个富有磁性的声音,那个我所喜爱的声音……我无时不在渴望能听见他叫我的名字,这一刻,居然这样的来临!
我当时看到分数时就脑袋一片空白,居然、居然在他面前……让他看到这样的分数!
然后我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话,也不记得做了什么动作。整个一天人都惶恐不安。
太失败了!心情真的好糟糕!
“所以,在睡眠之后的第三个小时,也就是星期三午夜做了那样的梦吧——也是第一个梦的开始——”周老师缓缓说着。
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只怕现在这幅死人一样的神情他已经看出端倪了吧。
“呐,濮夜,不管有什么困难,老师一定会和你一起渡过的。也希望你能越来越坚强一些,好吗?”周老师说着推给我一个纯白色的杯子。
好香的味道……是立顿奶茶?!他什么时候泡的?!
我咽了咽口水,也顾不及那么多,举起杯子就喝。温和的水温和美妙的香气寻寻进入了我的身体。刚刚还想喝奶茶来着,这只怕是我愿望实现的最快的一次吧!
我满足的笑了。周老师用那很温柔的眼眸看着我。
“濮夜,不管有什么困难,老师一定会和你一起渡过的。”
他的话语像融进了奶茶里一般,一直传递到我的内心深处。
“谢谢你,周老师。”
“不用。接下来是上官飘雪,这个看起来比较柔和哦。准备好了吗?”周老师笑着问。
我应该坚强一些。我对自己说。前面面对的还有那一个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普通的高中生只有一个战场,但对于我们艺术生来说,要经过的战场更多,更大!恶魔老师这么说过。如果连这一点小小噩梦的困扰都没有办法解决掉,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是空话!
没有勇气去面对,就是最大的懦夫。
现在有周老师一起帮着我,我应该信任他,尽可能的支持他的疗程……虽然,有些时候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啦……不过,原本很不可靠的周老师此时在我的心中形象不断放大。
我坚定向周老师点点头。
“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