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唯宁是顿了好久,才重新开口:“乔乔,箫晋墨好像也在找你的。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站出来解决好吗?不要一个人躲着。”
“不用解决了,这个孩子的离去,就是我和他的彻底终结。”乔洵淡声说着,也没有多少精力来抬头看纪唯宁,只是自顾说着:“阿宁,我想睡会。既然你来了,就在这边陪陪我,身边没人好凄凉的感觉。至于那些事,回头我们再说,好吗?”
纪唯宁环顾了下四周,这个两人间的病房,只住了乔洵一个,显得有些空荡。她猛点着头,轻哄:“不凄凉不凄凉,我会在这边陪着你的,你安心睡。”
乔洵似乎真的很累,没几分钟,就闭上了眼睛,可是,睡的并不安稳,总是会时不时像被惊到似的,身体颤颤着。
天色越发暗,纪唯宁原本计划着想要去看坤叔女儿的事,也是因为乔洵一直没有醒来而不敢离开。行走的护士很匆忙,她想要叫个人来看乔洵一会,都没有办法。
当她后来,终于得了空,想要绕去坤叔女儿病房的时候,已是大晚上。往传染病科去的路上,除却零星的医护人员以外,几乎不见一个行人,打着泛白光色的走道中,唯有她一个人,脚步迈的很坚定。
有护士用惊疑的目光看她,善意的劝告:“这位小姐,传染科病房很危险,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还是少去为好。”
纪唯宁浅笑着回之,很客气的说话:“谢谢。不过,里面的人对我很重要,而且,我也是一名医生,知道怎么跟病人接触。”
护士见状,也就不再多话。
因为住在这里的患者都具有传染性,所以,设立的病房,都是单间的模式。纪唯宁按照地址,找到那个房间。床上的女人骨瘦如柴,但是被坤叔和茹姨围绕着,也是洋溢着笑脸。只不过,因为她的面色太恐怖,以至笑起来,有些瘆人。
可是,那对父母,却依然为女儿这般的笑容,陶醉着。
纪唯宁本是跟护士要了口罩,想要推门进去看看的。可是因为茹姨在,他想起坤叔的提醒,只得把双脚顿在门口。只是透过门上那小小的一扇玻璃,安静的看着。
刚才那个护士经过纪唯宁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顿下脚:“小姐,你要看的病人就是她吗?好像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并发症很严重,全身的免疫系统都已经受到侵害。不过很难得,她只除了偶尔发发呆以外,大多时候都是很乐观。据说,还是当年非洲爆发病毒性传染病时的救援医生,从国外回来的,在为病人做手术时感染了艾滋病毒。院长在开会的时候,都用她的经历给我们做教导。可是我觉得好可怕,已经开始有了想法,不干这行了。”
可能是因为这样一家三口久别重逢的那种带着浓浓伤感的幸福,穿透着纪唯宁的心房,也许是因为,里面那个女子,真的太可怜。以至,她久久都办法提步离去。
纪唯宁不知道的是,在她这样的一天时间里,已是有个男人,从穗城飞到B市,从市区找到东南西北的各处郊区,动用了他在这座城市的所有人脉,只为找忽然联系不上的她。
而当她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刹那,几乎整颗心都给融化……
纪唯宁心神不宁的从传染科病房回来,打了泡泡洗了手,也洗了脸。原本是想回乔洵病房的,可是想到乔洵现在正是体虚的时候,她去过那种地方,还是不想要靠她太近。
所以,她只是坐在乔洵病房外的椅子上。刚刚走之前,她托护士请了个阿姨在里面照顾着,倒不用担心乔洵的问题。
医院里总是会有呼天抢地,歇斯底里的哀嚎声,那些被送过来的急诊病人,或者重病中的住院患者,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治身亡。
于是,家属们都会控制不住悲痛的情绪,呼喊着。只不过,这样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夜晚,更显凄厉。
纪唯宁听着这些声音,脑中浮现的,全是坤叔女儿的样子。按照那个护士所说的情况,也许这个不幸的女子,忽然就会在某一个时刻死去。到那时候,如果徐暮川都不知道的话,那会不会也是他心底的一个遗憾?
她在伤感之余,又觉得特别滑稽。为何身边的人或事,都要跟医院扯上关系?不是死亡就是重病,让人承受到接近麻木。
可是,父亲的思念成疾,江承郗为报复拖垮身体,坤叔女儿的意外感染,甚至就连乔洵的为情所伤,都是与他们各自的生活息息相关,逃也逃不了。
唯独徐暮川的车祸,是意外。如果他不是一心想要挽救中承集团,这场伤害他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他本计划着要去伦敦看坤叔茹姨,也许还趁着去伦敦的时间要去找坤叔的女儿,结果却因为江承郗出事,因为父亲出事,因为中承集团的事,一再的放下他的个人计划。
是她,一直沉浸在父亲突然离世的悲痛中散不开,而忽略了,其实徐暮川所承受的,更多更多。
直到如今,人家主动的找上门,向他讨债。虽然,说坤叔的行为是讨债好像很不妥,可是,他们夫妻要求徐暮川去陪他的女儿,这一个想法,似乎很坚决。
甚至为了这个事,花钱找人调查她,调查她和徐暮川的一切,然后,从她入手。在坤叔最后的谈话中,他还特意提到他的妻子,说他的妻子始终都认为徐暮川应该要为她的女儿负责。拜托她要向他的妻子隐瞒,她和徐暮川的男女关系,不要让他的妻子受刺激。
这样的明示暗示,已经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强迫的行为。
医生是人不是神,免不了会有意外,或有失误。徐暮川和坤叔女儿的那场手术,该如何去界定对错?是要怪徐暮川没有从患者的器官上抬起头,稳妥的将手术刀交给坤叔的女儿,还是要怪坤叔的女儿,没有接好那个刀?
可是不管怎么说,坤叔的女儿被感染了,然后大概是怕徐暮川内疚,而后逃离了整整五六年的时间。再到如今,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又不顾一切的想要回来,只为再见见心底始终惦挂的那个男人。
这样的女子,叫人如何能不怜?
纪唯宁起身,双手交织着踱步走到护士站前,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深呼了口气。而后,扬着笑脸讨好护士,想要借她们的电话一用。
护士还算热情,说那电话是属于院方的,她们不方便出借。若是真的需要,倒是可以把自己的手机借给纪唯宁。
纪唯宁当然是真的需要,她自己的手机早已断电,一时半会都恐怕是用不了。她需要拿护士的手机,给徐暮川打个电话,告诉他,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找到了。
他的号码,她记得太熟,手指随便在软键盘上按,也不可能出错。
可是,却在将号码拨出去的几秒时间里,她就听到身后有一阵短促的铃声响动。
刚开始她以为是巧合,没有回头去看。可是后来,她看见借她手机的那个护士,伸出手指一直指着她身后,示意她转过身去。